《似是故人来》来期

5、试探

　　蔚一愣在了原地。她明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此刻看着顾衡一的眼睛，她居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其实向来如此。顾衡一于她，大概是命中早早定好的劫数。以前离开他的时候，她自以为已经非常决绝，她想好了说辞，脑中演练了千百遍，最后却在面对顾衡一的时候，只能沉默地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果断和体面。

　　蔚一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也算摸爬滚打，见过各种场面。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应对客户的刁难，也可以逻辑清晰地在上司面前坚持自己的原则。顾衡一不过是故人，自己加了回忆滤镜罢了，有什么是自己应付不了的呢。

　　然而就在此刻，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完美地打完这一场战役，和自己的回忆可以就此了断的此刻，她竟然还是败下阵来。面对顾衡一，她撒不了谎，甚至再也骗不了自己。

　　但顾衡一这次没再气势凌人地逼问她。

　　“也对，你公司香港office本来就比上海大，何况工资还更高呢。”

　　他竟然自问自答了。蔚一抬头，看见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车水马龙，自己也“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赞同。

　　“只是你来了，他很舍不得吧？”

　　他？蔚一想了想，反应过来。他大概说的是秦天吧。自己几年前一个深夜，故意发了一条朋友圈，因为听到了他是怎么在朋友面前提起自己的。年少时任性委屈，只想逞强给他看。只是他不知道，那条朋友圈，是仅对他可见的。而秦天，从来未曾真正走进过她的心。为了这份幼稚，蔚一对秦天愧疚了许久。只是，顾衡一记到现在吗？明明已经那么久了。

　　蔚一下意识摇了摇头，又觉得故事太长，一时说不清楚，便不再说话。

　　“对不起，不该过问你的私事。”顾衡一接着说。

　　这一刻，蔚一感觉到了所谓成人间的相处礼仪，她并非不熟悉这种带着距离感的礼貌和尊重，长大后，她也时常这样得体地对待别人，在别人不想说的时候，首先表达出自己的歉意。可是现在她不想这个对象是顾衡一。蔚一突然很想较劲，她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没有的事。”

　　顾衡一看着她，等待她说下文。可刚刚的勇气转眼又在他的目光里消失了，她又开始想躲避。于是她笑起来，语气轻松地继续：“你不要这么客气，又不是刚刚认识。”

　　“嗯，好。”顾衡一的眼神里也不再有刚才的严肃认真，回到了吃饭时的轻松语气。“那我们有空再约。”

　　“好。”蔚一点点头。“我家就在附近，走一会儿就到了。”

　　“那我就不送你了，你注意安全。我回公司处理点事情。”

　　“好，你早点忙完回家休息。”

　　“嗯。”

　　两个人在街口分别，蔚一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远。走着走着，她停下来，回头，人潮中已没有了顾衡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