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之有关风月》梓山6470

18、地震

　　何宅张灯结彩，廊下挂满了红灯笼，从文从武前前后后跑着贴春联，满院子追打笑闹。何宝廷穿着聂氏送来的新衣服，坐在窗前晒太阳。正午阳光大好，他推开窗子换气，抱着手炉，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从文的笑话。
　　从文进来的时候，衣袖沾上了一点泥土，他一边拍打着一边咒骂从武是个粗人，从武像凯旋胜利的将军一般昂首挺胸去厨房了。何宝廷冲着从文招招手，叫人也坐下了。
　　“二哥今日也该回来了，再不回来就赶不上今年过年了。”
　　从文接过了何宝廷递过来的一把瓜子，扔到嘴里一粒，也吃了起来，
　　“三少爷，二少爷知道你的心意，今日肯定会回来。”
　　何宝廷撇撇嘴巴，可惜此心意非彼心意。
　　吃过了午饭，吴妈和刘妈去厨房准备晚上的饭食，年夜饭年夜饭，只要吃到了晚饭就算过年了。何宝廷兴致缺缺倚在榻上拿了本书看，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何静森一路快马加鞭，但陆路实在难行，中途又换了水路，直到到了皖地才又换回了马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他先向母亲报了平安，之后才提着包袱到了东园，他一进东园就看见卧房的窗子开着，何宝廷拖着腮向门的方向望着。
　　何宝廷看了太久，眼睛失去了焦距，乍一看见何静森竟然没分辨出来，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中，远远地站着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影，轮廓是虚的，他揉了揉揉眼睛，忽然反应过来，立刻跳下了榻去，只来得及趿上了鞋子，便向门外冲去。他从未跑得如此之快，眨眼之间便到了何静森面前，他略微仰头去望，何静森满脸疲态，眼睛里透着一点喜悦，
　　“拿去，你要的东西我都带回来了。”
　　何宝廷接过包袱，抱在怀里，感觉有些沉重，
　　“二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不过，回来就好。二娘和爹都等着呢，全家都在等你。”
　　何静森低头看见何宝廷鞋子都没穿好，脸上带了一点怒色，但刚回家看到何宝廷又不想发火，便叹了口气，
　　“把东西拿进去，我们吃饭去。”
　　从文从武开始点灯笼了，廊下立时亮了起来，墙壁窗棂都带了一点红光，暖洋洋的。聂氏已经让吴妈刘妈将饭菜都摆上了桌子，十几道菜有荤有素有汤水，四个人依次落座。何老爷近日略显消瘦，脸色有些灰败，但过年的日子，打起了精神说了一番话，何宝廷暗自去看何静森，发现他二哥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烧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想必是一路上没吃几餐饱饭，聂氏半闭着眼睛，低着头看着前方，似乎也没将何老爷的长篇大论听在耳里，何宝廷清了清嗓子，
　　“爹，你说得对。孝悌为重，忠君为先，但民以食为天，我们先吃好不好，我饿了。”
　　何老爷一口气憋在胸口，但见自己小儿子期盼的眼神，也不忍斥责，点点头，
　　“罢了，先吃饭吧。”
　　四个人沉默着吃完了饭，十几道菜剩下不少，仆人们收拾下去会在厨房再吃一顿。
　　何老爷正襟危坐，看着何静森与何宝廷跪在自己面前，伸出手抬了抬，
　　“起来吧，秋芷，将东西拿来。”
　　秋芷是到了皖地之后聂氏找来专门伺候何老爷生活的，平素都跟着何老爷，他将藤条拿了来，何宝廷一看吓得一哆嗦。不会是自己去凝晖堂被父亲发现了吧？难道是二哥做了什么？他还在想，何老爷已经开了口，
　　“为父为官不到二十年，但也算经历了人生起落，这辈子已经足够。如今彦宗即将十九岁，幼申也十六岁了，我也算功成身退，对得起何家的列祖列宗。今日将这祖宗家法交于彦宗，望你以后担起重责，尊母护弟。”
　　何静森没想到父亲竟能如此做法，这相当于将一家之主的位子传给了他，他一直以为父亲在等何宝廷长大。何静森上前双手举起平展，接过了父亲手里的藤条。
　　“父亲，彦宗谨记教诲。”
　　何宝廷拉着何静森回了东园，一进房间就抓起了包袱，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急于看看何静森给他带的东西。里面有一个怀表一个望远镜，还有一对玉佩，都用盒子装了。何宝廷拆开一个特别漂亮的马口铁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黑黑的小方块，拿起来硬硬的。
　　“二哥，这是什么？”
　　何静森笑了笑，
　　“你尝尝，特意给你带的。”
　　何宝廷指尖一点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有些清苦，但后韵幽甜，他虽不喜吃甜食，但这糖苦中带涩，涩中带甜，却很有趣。
　　“这叫什么？”
　　何静森拿了一块放入口中，砸了咂嘴，
　　“这叫巧克力，是美利坚的产品，上海现在都吃这个。这白玉镂雕龙凤配你收着，以后有喜爱的女子，可以相送，龙凤呈祥取个好彩头。”
　　何宝廷将凤佩拿了自己带上，将龙佩拿了出来，
　　“二哥，这个你先帮我收着，我这个人你知道，丢三落四的。”
　　何静森又拿了块巧克力吃了，
　　“不是有从文，让他收着。”
　　何宝廷不依不饶，硬是系在了何静森的腰间。
　　正月十六是何静森的生辰，何宝廷早寻了个好物相送，知道何静森中午在聂氏房里吃了饭，便让从武去告诉何静森晚上到自己园子来吃。何静森晚上依约前来，收了何宝廷的礼物。
　　“二哥，这把宝剑据说是项羽霸王用过的。”
　　何静森哭笑不得地拔出了宝剑，利剑出鞘发出轻微的擦的一声，确实是把好剑，但年代不会超过二百年，哪里能是项羽用过的。
　　“好剑！二哥谢谢你。”
　　何宝廷喜滋滋地陪着何静森吃了晚饭，又眼巴巴将人送到了东园通西园的门，
　　“二哥，我以后会争气。”
　　何静森不知道何宝廷何来此话，回过头笑着点了点头。他刚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大地陡然震动了一下。糟糕，是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