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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金殿(二) ...

  •   片刻功夫,就见一个小太监带着一身水红宫装的重阳匆匆朝飞华殿走了过来。还未进正殿,重阳便觉得今天的气氛和往常不太一样―――宫中的禁军侍卫站的廊下甬道上都是,一个个叩刀按剑杀气腾腾。重阳四周环顾了一下,正准备提着裙角走上正殿台阶,又狐疑地站住了,手一挥,召过来一个小太监,小声问道:“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个小太监弯着腰,陪着笑脸说道:“公主千岁,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您进去一看就全明白了。皇上还在等您呢。”听小太监这么若无其事的一说,重阳心里反而更加七上八下了,不禁想到:“难道是杨六郎对父皇说出了实情?不会的。”重阳随即否定了自己,“他杨六郎也有把柄在我手上,再说了,我就不相信他会不顾郡主的颜面和性命,可是,”重阳又转念一想,“就算是同林鸟的夫妻大难,来了尚且各自飞,如果他真的只顾自己的前程,那。。。”重阳忽然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此刻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刚刚清扫完宫苑,地下尚有水气,一不留神儿,重阳几乎滑倒……等她恍恍惚惚来到飞华殿前,太监薛礼向她问了礼后,轻声说:“皇上说了,重阳公主一到,立刻叫进。”重阳点点头进来,见赵光义坐在东边的暖阁上,八王,赵普,六郎都分坐在傍边的矮凳上,殿中还五花大绑着一个人,因为背对着自己,也看不晴是谁。重阳忙上前几步,跪了下去,说道:“父皇叫儿臣前来,不知有什么要事吩咐?”

      “没有什么事情!”赵光义已经恢复了常态,看似若无其事的随手一指,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傍边早有侍卫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了孟玄宝的头发,向后使劲一拽。孟玄宝顿时觉得头皮一阵生疼,不由自主的抬起了脸。重阳一见被五花大绑的人是孟玄宝,先是一怔,随即大吃一惊,头“轰”地一鸣胀得老大,连耳鼓都吱吱直响,脸上一红一白,期期艾艾说道:“这个人好像是。。。”赵光义一口截断了她的话,说道:“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说什么好像?”

      此刻重阳心头如撞小鹿,突突直跳,只觉的满殿的人都在死盯着自己,心想:“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回答不妥当,恐怕我今天便会人头落地了。”慌乱之中本能的抬头扫了六郎一眼,却发现六郎悄悄的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的晃了两下。

      此刻,重阳已经汗透重衣,看到六郎给她的手势后方才强自摄定心神,小声说:“父皇,我贵为一国的公主,平日里身边的宫女无数,怎会和一个外男熟知?父皇今天怎会这样发问?” “是吗?”赵光义看着似乎有些瑟瑟发抖的重阳,腮上肌肉抽搐了两下,“因为他就是前些日子行刺朕的主谋孟玄宝!他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在暗中相助,还说你身上纹有前蜀余孽的标志三足乌!重阳,亏你当日还假惺惺的问赵丞相三足乌是何物?你年纪不大,心思居然如此缜密,连朕都瞒过去了,想来倒是朕小看了你。不过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几个字,你竟是忘了,天家骨肉亲情,也竟是顾不得了。。。”赵光义越说越生气, “砰”地击案而起,勃然大怒道:“你说,朕何时亏待了你了,你居然要和外匪勾结妄图杀君弑父?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赵光义的话仿佛一声炸雷,惊呆了所有的人,八王和赵普对视了一下,心中都觉得有些不妥―――大理寺审案还讲究三推六问,怎么话没有说上几句,赵光义就一口咬定重阳就是幕后之人呢?八王想了想,轻走几步来到赵光义跟前,小声劝慰道:“皇上,重阳公主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会作出这种有悖天利伦常的事情,小侄觉得里面或有蹊跷。皇上不能只听孟玄宝的一面之词,还是听听重阳公主是怎么说的。”赵光义扭头看了看八王,又一眼扫到赵普那有些心惊胆战的神情,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刚才自己在盛怒之下,有些失态了。他镇定了一下情绪,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呷了一口,尽量平静着语气说:“重阳,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如果这个贼人敢诬陷你,我就活剐了他。”

      “活剐了我?” 本来已经低下头的孟玄宝阴森森地一笑,抬起头,一脸揶揄之色:“重阳,我的好妹子。当日你是如何同我合谋的,你都忘了?好歹我们也是同宗兄妹呢,你的母亲我还要喊一声姑姑!其实哥哥今天还真的有些对不住你,好歹你对哥哥我也算是不错,上次我说想要大蜀遗物,你不就是想都没想的让杨六郎去拓钥匙,探宝库吗?不过你们还真的不惜血本,为了让我上钩,杨六郎还真的杀了几个暗中看守宝库的便装侍卫,可怜呀,可怜。”

      此刻,殿中几十双眼睛都直盯着的孟玄宝,仿佛在看突然从地下冒出的一个妖精!众目睽睽下,孟玄宝得意的跪在地,一脸狰狞,形同鬼魅。一听孟玄宝果然攀咬上了自己,六郎再也坐不住了,忙起身连答道:“皇上,那个孟玄宝纯粹是一派胡言。什么宝库钥匙,我根本没有见过。回京之前我已将对陛下明言了,此人是想收买末将,为了找出幕后之人,以及他们的真实意图,末将这才口头上和他们虚以应承,此事和重阳公主有什么关系?至于此人说被杀的守卫,不过是末将用重手法将他们击晕了而已,并无性命大碍。”说到这儿,六郎转头看了看孟玄宝,不屑的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块祖母绿是皇上给我用来迷惑你的,根本不是从宝库中盗得。什么宝库,我进都不曾进去。”

      “你这样的替重阳开脱,无非是重阳也有你的把柄而已。” 孟玄宝心中仿佛早有成算,瞥了一眼赵光义后,冷冰冰的说道:“你在火场中救了重阳,怎能没有发现她身上和刺客一样的文身?你不说出来,无非是因为重阳知道了你和柴郡主早就相识,并且心中互有情愫;只可惜我这妹子好像也看上了你,故意将事情告知潘龙,想利用那个傻小子将生米熟成熟饭后断了你们的念头。我再问你一句话,在回京的那个晚上,是谁在无佞府前等你?”看了六郎有些愕然的表情,孟玄宝更加得意了,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说也无关紧要,一会潘龙和柴郡主上殿的时候,一问便知。”

      起初重阳还合计着只要孟玄宝不拱出自己,说不定还能寻个机会悄悄的放了他,却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连自己同他讲的私房话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象一个在大庭广众下突然被剥得精光的人,难堪得无地自容,头 “嗡”了一下胀得老大,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恍惚起来。孟玄宝还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重阳的肩头就纹着我们大蜀的三足乌,赵光义你敢让她当场验看吗?想当初你用奸猾的诡计挑拨大蜀宗亲,害的他们兄弟阋墙,你坐收渔翁之利,现在让你也尝尝被亲人出卖的下场。”

      一霎那间,偌大的宫殿里里外外一片死一样的岑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见从外面轻手轻脚的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声说:“皇上,潘龙和柴郡主在殿外候旨,皇上是不是传他们上殿?”一听见潘龙和郡主已经到了殿外,重阳这才从惊怔中唤醒回来,她瞥了一眼六郎,只觉得六郎目光如刀似剑地盯着自己,不由低下头,心想:“六郎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这里的情形他们二人尚且蒙在鼓里,如果有一句话说的不对,恐怕我们几个今天谁都活不了。不行,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上殿。”正思量见,只听见赵光义面无表情的说:“传他二人上殿。重阳和杨延昭,你二人退下,暂到一旁的偏殿候旨。”重阳六郎心中顿时明白,赵光义是怕他们四人当殿串供,六郎暗中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中只得起身行礼。当他正准备随着接引的小太监去偏殿时,一扭头却发现重阳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膝行几步后,付地叩头颤声说道:“父皇,女儿长在深宫之中,平日极难出得宫门,怎会同宫外的逆党勾结?从小皇后就教导儿臣‘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我又怎会去打听一些宫外的流言蜚语;杨将军救了儿臣的性命,儿臣心中确有感激之意,但是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这个贼人居然说我。。。” 重阳满面通红,羞得说不下去,又低下了头。忽然,重阳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也不等赵光义发话,手一撑地站了起来,仰着头,咬着牙说:“他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儿臣肩上有三足乌吗?今天儿臣不这样作,恐怕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说着,重阳竟脱去了外衣,又一把扯开了自己中衣领子,露出了雪白的双肩。看着赵光义一幅惊愕的表情,重阳低下了头,只觉得周围的侍卫们目光如火的盯着自己,于是又羞又怨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的肩头哪里有什么三足乌。我贵为一国的公主,今天居然让那个小人这样当殿侮辱,不死难以明我志。”说着未等众人明白过来,重阳已经纵身向柱猛地扑身撞过去,六郎大惊一下,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飞身出去,将重阳拦腰抱住。

      “杨将军,你救了我一次就够了,这次你还管我做什么?”重阳见六郎将自己紧紧抱住,脸一下子红了,眼中也闪出惊喜的光,但又随即想起自己是要自尽来着,演戏还需演全套,于是轻轻的推开了六郎,泪如珠线,掩面唏嘘着又道:“父皇,您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儿臣虽然愚钝不肖,但是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是不敢杀的,又怎么作出这种天良丧尽的事情?我的生死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辜负了皇后娘娘对我养育之恩,此恩也只能来世再报了。”说着说着,不知道那句话还真的触动了重阳的情肠,重阳突然伏地恸号一声,热泪长流,说道:“父皇您就让孩儿去死吧,有失皇家颜面,我真是死有余辜的……”

      赵光义见重阳要触柱自尽,‘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见被六郎拦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重阳哭得凄惶,只觉得一股又酸又涩的口水涌上来,眼泪已夺眶而出。他像石头人一样呆呆的坐在原处,听着重阳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想起那年重阳节,自己刚刚随着大军出征回来,就听说玄漪为自己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当时自己兴奋地连盔甲都来不及除下,就一头扎进了产房。看着襁褓中酣睡的小儿,自己当时说什么了,噢,自己好像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象你一样漂亮。我一定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门外的母亲却不这样认为,她跺着脚,不满地说:‘产房血气重,他怎么就这么进去了?那个女人真是会狐媚!’。。。

      想到这儿,赵光义不禁长叹一声:“我已经对不起她的母亲了,难道今天我真的要逼死自己的女儿。”“皇上,”这时,丞相赵普小心地走到他跟前轻声叫了一声,见他不应,赵普斟酌地说道:“皇上,事情很明显了,明明就是这个自称孟玄宝的人假冒前蜀皇亲,妄图离间皇上和公主的父女之情,实在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呀!”赵光义抬起了头,脸色苍白得像月光下的窗户纸,没有应声,只是扫了一眼站在赵普身后的八王。

      今天事情的发展也大大的出乎了八王的预料,他只知道郡主钟情于六郎,确没有料到中间还有这么几出戏,那个孟玄宝口无遮拦,存心就是想将这一干人通通拖下水。现在皇上已经觉得有失颜面,如果就让他就这么说下去,保不齐他还会说出什么惊天的大事。天威难测,如果到时候他再迁怒于郡主。。。八王想了想,也试探着说到:“皇上,侄臣觉得丞相的话有理,什么纹在身上的三足乌,我看纯属子虚乌有。重阳公主和昭平郡主都是皇家千金,怎会向这个孟玄宝说的那么不堪,请皇上明鉴。”

      “明鉴?”赵光义阴沉着脸扫视了一下众人,心里也明白,这个案子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问下去了,于是他傲然仰了仰身子,径自走下案边,来到重阳身边,大声说:“二位爱卿言之有理。这个孟玄宝纯属一派胡言,来人,将这个孟玄宝打入天牢!将他舌头割去,让他胡说八道!”赵光义一边愤愤地说,一边弯腰扶起重阳,轻声安慰道:“重阳,今天朕让你受委屈了,快起来。”说罢,赵光义看了看有些尴尬地半跪在重阳身边六郎,想了想,继续说:“延昭,你先送公主回寝宫吧。朕今天也有些累了。朕要移驾丰宁斋,传潘龙,柴郡主去丰宁斋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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