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良非良》终见南山

54、第五十四章 血魔沼泽（其三）

　　“对不起，对不起……”
　　在心大张着嘴，眼睛因恐惧微微鼓起，她在树林中跌跌撞撞地跑动，因为腿软的缘故时不时打个踉跄。
　　师元良肩上染血的一幕深深刺进她的脑海中，而她连对方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
　　两边的植株迅速倒退，一阵熟悉的焦味窜进了鼻腔。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她这么劝说自己，可是头，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看去——
　　律令赤红的眼睛正贴着她的鼻尖，湿润的舌头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小鸡仔，你这是要去哪儿。”
　　鼻涕和眼泪在在心的脸上肆意流淌，她已经瘫软在地，律令张开嘴巴，细密的排齿凑近了跳动的血管，就这一瞬间，律令看到了在心瞳孔里的反光。
　　律令咧嘴：“好一个大礼。”
　　随后灵巧避开，一团蕴含着磅礴灵力的光团结结实实轰击在在心身上，当光芒散去后，意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在心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滩怪异的液体从其身下蔓延了出来。
　　师元良喘着粗气堪堪赶到，在距离在心四尺开外的地方站定，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如果再走近一步，就会被律令发现。
　　“没死吗？”律令拖着废掉的胳膊跳了出来，“还是说，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呢？”
　　律令眯着血瞳一边悄悄向师元良的方位移动一边对她循循善诱，“那只鸡仔就是个废物，不如你把她留下当作赔罪我放了你，怎么样？”
　　她在试探自己，师元良想。
　　眼前已经出现了轻微的重影，师元良努力克服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估算律令与在心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三尺、二尺……
　　“那边是有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吧？如果是攻击我的同伴，应当一开始就会对她出手，可你偏偏在她跑向那边，所以，那边一定有什么。”
　　果然，律令的脸上出现了慌乱，就在这时师元良冲倒地呆愣的在心大喊：“快往东南方向去！”
　　在心慌然爬起，脚步虽还疲软却也有了力量，而律令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刚想追上去逐日剑已到身边，只是因为失血的缘故力量不及，仅将律令本就摇摇欲坠的胳膊卸了。
　　律令身子歪了一歪并没有反击，她失算了。红色的液体从血瞳中簌簌往外流，直奔东南而去。
　　“哐当”，失去驱使力量的逐日剑坠落在地，冰霜再次布满师元良全身，可是她身上的血却止住了。
　　“呵，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师元良喘了几口气，径直将地上的逐日剑握于手中，太阴的力量刹那刺痛心扉直达识海，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流出……
　　在心向着东南向狂奔，身后是不断焦化的土壤，尖锐的鸣叫直催入耳，先前的涕泗早已风干在面颊，她的脸紧的发疼。
　　东南到底有什么，那个东西到底在哪里？
　　终于，翻涌着血水的沼泽出现在她的面前。
　　“娘……？”
　　含混的声音和着突然激起的血水一同涌了出来，宓儿现了身影，两只眼球浮于血色人柱之上，在青色和白色之间低频率地切换。
　　“娘……”
　　无尽的悲伤从断断续续的声音中迸出，透过在心的耳朵在她的头颅内激荡。
　　“宓儿！”
　　律令破裂的声音乍现，本就沧桑的嗓子像被一斧子劈开，显出内里崎岖不平的沟壑，她大张着嘴拼尽力气阻止接近血色沼泽的在心，光秃的指甲愣是在在心背上抓出五道血痕。
　　“在心！”随后赶来的师元良提剑向律令劈去，“火焰！”
　　在心得了提醒终于想起自卫，闭眼扭头喷出火焰，只是慌乱中吐偏，火焰没有打在律令身上只是击中沼泽边缘，一部分落入血浆中。
　　被火焰喷射到的血浆冒起了阵阵水蒸气，宓儿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眼球切换的频率越来越高。
　　“啊——！”
　　正在与师元良缠斗的律令仰天长啸，她没有躲开师元良的攻击反而主动将腹部暴露在逐日剑之下，以此脱身冲向沼泽处。
　　重伤的律令跌坐在血色沼泽边，用剩下完好的手臂奋力爬向沼泽,苍老嘶哑的嗓音此刻充满爱意。
　　“宓儿不怕，娘亲在这……”
　　“娘……难受……”
　　“宓儿……”
　　眼球还在疯狂切换，连带着周遭的血浆也开始沸腾，似乎内有无数的肢体在翻涌想要冲破桎梏。
　　一旁的在心自闭眼起喷吐火焰的动作就没有停下，有不少火团砸落在律令身上她也毫不自知，依旧往前努力爬着，嘴里是轻柔安慰的话语。
　　师元良走上前止住在心的动作，受到阻止的在心起初非常慌乱在睁眼看到是师元良的时候方才安定，可在看到眼前惨烈的一幕时还是不禁想要尖叫却被师元良一把捂住了嘴并被脱离到远离沼泽的地方。
　　“嘘——”师元良比了个噤声示意在心安静，“是患鬼。”
　　《鉴妖宝鉴》第一百二十页有记载，世人有执念，强烈者执念可具化，曰患鬼，身长数丈，喜寄生、吞噬，青色的眼睛，闪亮的眸子，无数肢体插在泥土中，一直在动却位置却不变化。
　　此时血色人柱上的眼球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色，而律令的半个身子也垂到沼泽之中，正伸着手臂想要再次触摸她的孩子。
　　师元良握紧逐日剑便要上前，在心再次攥住了她的衣袖，近似哀求。
　　“别去！这只患鬼不是等闲之辈，现在如果不逃我们会和这片土地一起被吞噬的。”
　　师元良将在心的手指一一掰开，看也没看在心一眼飞身上前。
　　“这个时候你逞什么英雄！”
　　在心在后面大喊，哭了起来。
　　沼泽内，患鬼已经完全成型，由于血浆的浓稠移动速度尚慢，律令的身子已经有大半泡在血浆中。
　　师元良双手握剑，集中灵力向沼泽内一劈，本来浓厚的化不开的血浆瞬间一分为二，成型的患鬼也萎了下去。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她抓住律令的一只腿将其拖离沼泽，还未惊讶为何分量如此之轻，沼泽中央失去补给的患鬼再次成型，它显然对师元良的举动十分不满，正咆哮着挪动粘滞的身体向岸边涌来！
　　而先前大半边浸入沼泽的律令已经上了岸，师元良也明白为何方才手中感觉轻的缘由，只见律令身体没入血浆中的部分已经悉数融化，粘腻的血浆糊在断面上。
　　师元良当即以逐日剑为媒催动灵力输送至律令身上，将她受伤部位冻了起来，只是断掉部分的血浆彷佛有生命般还在蠕动，速度却是比之前缓慢许多。
　　“你跟南宫羽到底什么关系？”
　　可是沉浸在悲伤中的律令完全没有理会师元良的问话只是一个劲的念着“宓儿”，师元良长叹一口气，她想起年幼时与南宫羽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是患鬼，不是你的宓儿。”
　　“不！那就是我的宓儿！”律令残破的身子突然抽搐起来有些狰狞，“我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活过来，他是这么说的！只要我破了魔族的封印我的宓儿就会活过来！她已经活过来了……”
　　沼泽中央的患鬼已经叫嚣着移动到边缘，血浆咕噜咕噜冒着泡一人多高的人形血柱逐渐升高向律令方向倾斜，含混不清地发出“娘”的音节，而律令用仅剩的一双手脚向着沼泽攀爬。
　　逐日剑斜飞入土，露出的半截剑身折射着律令残破的头颅，剑气激荡，将患鬼聚起的身子再次劈散。
　　律令狂笑出声：“哈哈……你们杀了我的孩子我要让你们陪葬……啊——！”
　　不知何时沼泽里的血浆部分溅了出来，沿着律令的身体迅速将其包裹并拖入沼泽内，消停的沼泽再次澎湃，吞噬律令力量的患鬼再次聚集比之前更浓厚的血腥气漫了出来，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师元良咬牙切齿不得已召回逐日剑，冲到在心身边一把提起她的后衣领。
　　“快变妖身！”
　　伴着轰隆隆的震颤感，一阵惊天动地后，汹涌的血浆终于溢了出来四处流淌迅速占领周遭的土地。
　　半空中一只火红拖着长羽的大鸟歪歪斜斜地盘旋着，鸟爪中紧紧攥着一个人，正是师元良，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血色翻涌的波浪中，患鬼鼓着一双灯笼般的青色眼球向大鸟所在之处喷去，大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斜着身子向着远方一处山头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