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阙》耐岁寒

8、冲突

　　老赵在言子霖与魏乐分开的第二个月发现，他的政策失效了，这俩非但没有因为分开坐疏远，反倒整日里更为亲密，上课虽然再没听过两人的悄悄话，一到下课，这俩百分之九十八的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又是一个课间，言子霖黏腻地如往常一般朝魏乐发嗲，“亲爱的~陪我去打水~”，手里拿着她心爱不已的金粉色特百惠水杯。尽管魏乐无数次耿直地向言子霖表达自己对粉色的厌恶以及这个粉色的水杯在自己心中旁的同类产品难忘项背的丑陋，言子霖仍然在魏乐生日的那天，号称同桌要用同桌款水杯，送了魏乐一模一样的一个。
　　当然，那个水杯至今连言子霖精心挑选过的礼品盒都没出，却被魏乐视如珍宝地收藏在自己屋中的小保险箱，甚至因此被母亲打趣过这个塑料水杯对魏乐的价值与人民币等同。魏乐不否认看重这份礼物，与礼物背后言子霖和自己的友情。
　　只是这个水杯魏乐嫌恶地看一眼，果真是厌恶，绝不使用是原则问题。
　　也正因如此，看重皮肤保养，日日八杯温水的言子霖拿着钟爱的粉色水杯在自己面前晃荡并请求自己陪她打水时，魏乐左右为难。一面是对方是言子霖，她不忍拒绝，一面恨不能与粉色的杯盖，粉色透明的杯身，粉色的杯带同归于尽。
　　“我不想去，自己去好不好？”魏乐垂死挣扎。
　　言子霖掐准了魏乐心软，瘪起嘴故作可怜，“亲爱的~陪我去嘛~你看你都坐了这么久，也需要喝口水，起来运动运动，我很担心你的身体呀~”
　　抵不过言子霖嗲声嗲气的言语，魏乐第无数次妥协，认命地站起身，朝课桌抽屉一淘，一瓶几乎没喝过一口，装满冷水的黑色水杯被她我在手中。
　　“走，我刚看过，这楼老师办公室没热水，我们去楼下。”言子霖计划得逞，走在走廊才把自己的图谋告诉魏乐。
　　如她所料，宅女魏乐转头就走，她眼疾手快拉住魏乐，仗着身高优势勾住魏乐的肩膀往自己怀中一袋，果然看见魏乐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丝毫不在意旁人看热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大笑，得意洋洋，“上当了吧！哈哈，就是让你这个懒鬼多动！”
　　“真是够了。”魏乐无力地瞪她，任她半拖半拽拉着自己走向目的地，只是嘴上忍不住唐僧念紧箍咒一般喋喋不休，“一天天的好像我们学校直饮水有毒似的，好说歹说宁愿渴死也不喝直饮水，跑到老师办公室跟嗓子冒烟的人民教师抢水喝，还抢得这么理直气壮不要脸最近我看有个教师办公室饮水机旁边都贴着不许学生接水喝的纸条，估计都是深受您大小姐荼毒，无辜群众奋起反抗了吧？”
　　言子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摩挲着自己额外光滑细嫩的脸，炫耀道：“知道这张脸怎么来的吗？整个高中部绝对没有人比我要脸~你们这些天天喝冷水，对，你不喝水，脸上就剩二两死皮还总是被痘痘骚扰的糙汉子不懂精致生活。再说了我们学校学费这么贵，不多坑学校一把怎能甘心。”
　　她的话中，四分之三魏乐都维持嗤之以鼻的神情，最后一句却直击心灵深处，魏乐放弃成见，暂且与她保持统一战线。
　　由于言子霖的恶行遍布高二的每个办公室，在高二年级可说恶名昭彰，便是老师见到她也会打趣言子霖几句。经过思考，言子霖还是决定下楼，去相对不那么在乎热水的高一年级办公室，正巧老师们都不认识她，她抢水抢得心安理得。
　　下了一楼，时间刚刚好，大办公室的饮水机刚烧好一波热水，言子霖美滋滋地掰红色开关，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猫。
　　“啧，接水就接水，别笑得那么小人得志。”魏乐嫌弃不已。
　　言子霖根本不管办公室还有几位老师，凑上脸大笑，“怎么，打我呀？来！”魏乐总是口头逞强，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原则，其实心软地很，仗着高一开始相识近两年多次被共同发展的革命友情，言子霖有恃无恐。
　　斗不过言子霖，魏乐百无聊赖等在一旁，眼神控制不住瞄向玻璃窗外，楼层尽头的高一三班。
　　从那以后白家钰很是听话，乖乖地去学校外的文具店买了几个带格子的英语练习本，每天晚自习后短暂的半小时会将自己当天练习写的字母，单词和短句短文给魏乐检查。在那之后，魏乐会询问她的学习情况，白家钰也不客气，无论大考小考，凡是文科类的题目能问魏乐，绝不找老师。
　　白家钰果真是个聪慧的女孩儿，魏乐所做的，无非是作为监督者监督她沉下心学习。两个月间无论是白家钰的字，还是白家钰的成绩，都有了显著提升。
　　在白家钰面前，魏乐越来越习惯白家钰一次次撒娇般的亲近，白家钰也收起在魏乐面前的拘谨，缠着魏乐说许多事，无论是自己喜爱的明星，最近觉得吃着不错的食物，还是晚上做过的噩梦，对某位老师纠缠不休的抱怨。
　　魏乐哭笑不得，如冯清对自己一般，仿佛上瘾，曲着手指总是敲她额头，在她吃痛声中老干部地说：“不要背后议论师长。”这时候白家钰总是揉着脑袋，轻哼一声说：“迂腐。”偏又讨好地倚靠在魏乐身上，魏乐的怒气转瞬化为虚有。
　　言子霖接好水，叫了魏乐几声，魏乐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听见。顺着魏乐视线看去，她面色一点点冷下来，“阿乐。”
　　“啊我们走吧。”魏乐讪讪地笑，欲盖弥彰。
　　言子霖反对魏乐与白家钰过于亲近，并非是不愿将心比心。而是满心都是学习，对人不存防备的书呆子魏乐本就容易识人不清。听魏乐初中的同学也说过魏乐在明知诸多证据指向一位朋友时，干脆地放弃追究自己遗失的钱财，回到家只说是自己的马虎不小心掉了钱。心里却因为弄丢了父亲辛苦工作挣的生活费自责内疚，连着人都沉默了几天。
　　正因如此，她不反对魏乐亲眼观察白家钰为人的优劣，可也深深担忧魏乐陷入白家钰带来的风波再也脱不开身。事实也确如她担忧的，魏乐与白家钰日益亲密，班上偶尔有忘了物事，回教室拿的同学不止一次地说，总是见魏乐晚自习与一位看来陌生的女生自习。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是和睦。
　　联系这段时间魏乐望向高一三班难忍笑意的眉眼，就算是傻子恐怕都能猜出与魏乐说说笑笑的女生是谁。
　　眯着眼，言子霖选了经过高一三班的那条路回教室，果然刚经过，白家钰便飞快地跑出教室，熟稔地双手握住她的手。
　　“阿乐，你怎么会来？”
　　魏乐的声音比言子霖所知的温柔了几个度，“接水经过。”
　　白家钰刚想说什么，注意到魏乐身边抱臂用嫌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言子霖。言子霖是整个高中部闻名的脾气暴躁不服输，白家钰下意识地躲闪她的目光。
　　魏乐微微侧身，将白家钰挡在身后，“子霖，我们赶紧回去吧。”
　　这明显是回护着白家钰的举动，让言子霖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白家钰也感受到魏乐的态度后，更是恨不能整个身子贴在魏乐身上一般。
　　言子霖不愿在这里多呆，冷哼一声，率先往楼梯口走，魏乐明白她定是想到了自己与白家钰的事，忙着与言子霖解释，魏乐回头道：“别忘了今晚来找我。”
　　“你和她关系似乎不错？”言子霖拉着魏乐在楼道僻静处问。
　　魏乐坦白地说：“晚自习之后会在一起自习。”
　　言子霖眉峰一凝，“你知道和麻烦的人有关系会让自己也有麻烦吗？我只问你一句，现在你去她教室找她时，你注意过她们班的人是怎么看你的吗？”
　　回忆起日渐不友善的目光，魏乐淡然道：“知道。”
　　“乐乐，我知道你不忍心，也不想这样冷漠地对待被人言语攻击和伤害的人。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实在没有必要为了白家钰得罪一些无谓的人。就算她们之后与你根本毫无瓜葛，你高三的一整年呢，本需要专心学习的一年，却因为这些事分心，被这些无谓的事扰乱心情，是不是得不偿失？”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现在我是真的觉得西白家钰是个好相处的女孩儿，人也没有那些传闻说得那样不堪入耳。我是真心想与她交朋友，朋友之间彼此友善相待，本来就是基本的原则。不管别人怎么说，难道要因为别人的几句猜测就放弃友情？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决定好要交的朋友，就算将来后悔，现在也不会改变。”
　　言子霖素来辩不过魏乐，当魏乐态度坚决时更无法改变魏乐的心意。虽然自己确是不喜白家钰，总隐约感觉她身上有不安定的因素，可说不出根据的第六感，魏乐想来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只有陪伴在魏乐身边，让那些流言不会干扰她们的正常生活。
　　“那就随你吧。”言子霖拍了拍魏乐的肩膀，大姐头风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