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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海贼(2) ...

  •   忧愁的噩梦翻页,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我终究如愿以偿陪她看日升月沉,春夏秋冬,瀚海阑干,枫雪载途。侧过身,人还没醒就本能般寻觅温暖而去,微凉的鼻尖紧贴我的胸膛,有燥热的触感。

      她喜欢穿简单浅色棉质的睡裙,白皙的胳膊,精致的面容,像团轻幽的棉花从天边飘临。转首端详她玉洁素净的五官,孤芳自赏把她与浮阳重叠在了一起。低头的间隙,鬓角滑落几绺碎发。逆光里抱膝坐着,眉羽不甚分明,模糊的轮廓添裹一层淡薄的晨曦,宛若一幅生机蓬勃的西洋画。晨起时莫名听着她细若游丝的呓语,移不开眼,停不下追逐。我似乎受了蛊惑,被她柔润的声音、她姣好的胴体、她无辜的引诱、她独特的美丽所深深地蛊惑。

      理智的底限不断挑战着冲动的边缘,每次我都要极度艰难地控制合乎常理的情慾的迸发,火烧眉仿佛接近焚炉的危险。奈何意乱情迷的脑海总有刚烈的士兵郑重其事向我宣誓: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真正占领那席水草丰美的沃土,它就永远不会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定要力战到底。慾望像大海的波涛,涨潮的时候汹涌澎湃,携带君临天下的气势和凌驾长空的权威。退潮的时候如涓涓溪流,卷走无穷的焦躁和无尽的空虚。

      成熟的女人就好比饱满的葡萄,好比经年的醇酒,好比和煦的微风。然而,刹住车的我劝循自己:马尔科,你要记住这一天,因为你很幸福,身在福中要知福。就算若干年后老了,死了,化成灰,归于土,也不可否认,你们曾经有过如此幸福的时光。珍惜,缅怀,留念,魂牵梦绕,乐极生悲。

      我的执念碎成点点星光,抛洒至寰空,祈求上苍的垂怜——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海贼本该不信命,可我为了她降低格调模仿信徒,虔诚祈祷老天爷可以庇佑她。”我犹如蜷缩在壳里卑微的茧,用不够坚硬的外壳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内脏。茧能够脱变成美丽的蝴蝶,可我的心却是牢笼,困守其中的我虚怀若谷步履维艰。

      萨奇按着我的肩膀前后拼命摇晃,我顿觉脸颊的肌肉呈波浪形颤抖,“清醒点,是你的始终是你的,不是你的得到了也会失去。借酒消愁愁更愁,你好歹是撑起咱们海贼团半边天的一番队队长,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朝失足成千古恨,我就像误入了人生的迷宫四面楚歌进退维谷,唯有她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出路。宿命像只神秘莫诡谲扑朔的手,安排我与她相遇相识相知,遗憾并不包括相亲相爱相惜。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也道不明对她的朦胧情愫,日久生情,一见钟情?究竟何时起,她狡猾地占据了我的眼,我的思绪,我的全部?

      就在我躺床沉酣疏于防范的大好良机,塔莎像孤苦伶仃的魂魄悄然潜入我的寝室,我以为她会毫不犹豫选择遵守嘉贺家主的命令抹杀我。无所谓,无所畏惧,视死如归,不死鸟的能力面前,所有的物理攻击都形同虚设不足挂齿。我将自己的性命当作赌注的骰子儿戏般放在她的手中,装睡的我当然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她的抉择,宽恕或者杀戮,人亡或者心死。其实,我多少能体会到她踌躇纠结的情绪,透过涌动的气流珠胎暗结传达至我颤栗的肌理毛孔。形影相吊朝夕相处的期间,彼此练就了颇有灵犀的默契。

      树欲静而风不止,左右逢源的我想过无数种令我撕心裂肺的哀伤结局,唯独没想过她到最终还是未能动手。她泪如泉滴说了许多肝肠寸断的话,首先感谢我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助她找回了彷徨的内心,却误会了我把她留在身边的涵义。她说,明知不可能,但人就是奇怪的动物,越想忘记,就抓得越紧。她字字珠玑宛如根根尖刺扎进我的耳膜,嗜骨钻筋的疼。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身陷囹圄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相当清醒,不瞒你说我多想醉得人仰马翻。酒喝了一瓶又一瓶,胃灼了一度又一度,意识反而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她本来就不算心慈手软的人,可她没有对我起杀心,倘若她快刀斩乱麻,我说不定还能松口气解脱。一刀两断,一拍即散,各司其职,再无瓜葛。我照样做我的逍遥海贼,她也回归她青雨女神的老本行,未尝不可……”

      她总是离我特别的近,触手可及擦肩而过的距离,岂料我们心的距离却渐离渐远。直至遥不可及,痛悔也莫及。或许,每个情窦初开的女人都渴盼亲耳听到男人口蜜腹剑的承诺,刀尖舔血的刺客同样不能免俗。或许,不越雷池半步的她在等我主动迈出那一步,等我主动捅破那片井水不犯河水的纸。错就错在我鼠目寸光忽略了她的处境,毁就毁在我榆木疙瘩没确切告诉她:我对她的心意,天地皆可鉴。

      借着酒劲趴在桌前压抑涕泪滂沱的哭意,秘密尘封得太久。久的像块冒着浑烟的焦炭,炙手可热势绝伦,把身心都熏黑了。我奴颜婢膝承受着,习惯着,沉默着,无声亦无息。月色凄冷,黑暗中,是浓至化不开的寂寞。

      “嘿,别闷闷不乐了,想点高兴的呗?你还记得他们用和之国的特产,名为芥末的调味料整塔莎的那次吗?”萨奇见风使舵调动我快乐的记忆,试图填补我痛苦的记忆。

      闻言,我抬首望定转移话题的他,满眼的错愕与阴郁,好像是她暗杀我惨败收场后没多久的小插曲。如今重蹈覆辙再回想,她的口味出乎意料的寡淡,每天不是清粥就是汤面,难怪瘦得仙风道骨。连摆设宴会的山珍海味也压根激不起她的半分青睐,好心的萨奇偶尔想弄点营养餐给她吃,全被她委婉推脱了。民以食为天,她偏不食人间烟火,对此我问过她理由,她却像刻意隐瞒般闭口不提。

      不苟言笑的她是莫比迪克号的一股清流,不和我以外的人搭讪,当时我尚对她知之甚少。她讨厌大家哄堂谈笑的融洽氛围,独自倚靠甲板的栏杆若有所思神游九霄,任他们乱来闹腾都不为所动,像踏破红尘返璞归真的僧侣与世隔绝。哈尔塔觉得她死气沉沉的模样跟血气方刚的白胡子海贼团格格不入,便提议商量着在她的饮食里加点辛辣的玩意儿,想瞧她被呛得掉眼泪的搞笑神情。我理解年轻人热衷于稀奇古怪的恶作剧,不过,我倒非常想一睹为快。

      当天晚宴,艾斯自告奋勇充当哈尔塔的同谋,在她的盘中餐挤下浓重的芥末膏代替番茄酱。搁着大老远都能闻到突兀刺鼻的异味,我浑身不舒服就斜眼瞅了瞅,心想他们可真够狠毒的。百年不遇好奇心作怪的我并没有阻拦,代表着我也是帮凶难辞其咎。

      不晓得她是耿直,还是别的原因。明显像猪食的料理,她仍不带有任何的怀疑跟迟钝,面不改色当着所有人的视线把自己盘里的意面吃完了。始作俑者诧异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其他船员也差不多的冷汗涔涔。淡然如她起初确实没掀起丝毫波澜。几秒的颠簸,受害者的眼耳口鼻逐渐渗出黏腻的液体,跌进整蛊陷阱的她迅速捂住嘴巴剧烈地咳嗽,一头雾水盯着阴谋得逞的我们。

      在众人捧腹大笑的同时,她哀怨的目光跨越各种障碍物捕捉到我的位置。瞳仁仿若不染尘埃的明镜,映射出我刚愎自用的身影,清晰得毫发毕现。我愚笨地揣摩着语言的分寸和力度,思忖着如何解释才能将震撼和伤害降至最低。估计她经不起玩笑的折腾,看到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样,我有些愧疚。

      自知闯祸的哈尔塔想跟她道歉,她没有功夫理会,几乎以狼狈的姿势摇晃着跑向船舱。我像惊弓之鸟追随其后,只见她佝偻着细腰在厕所干呕不停,往常灵活的脚仿佛灌铅般沉重,硬是不敢上前打扰。莫非是我无厘头的错觉,风中好像能嗅到血的味道,月亮好像染上殷红的光晕?

      「让你见笑了,我的痛觉不如常人敏锐,你认为味觉也是吗?」过了好一会,她抚摸自己缓慢起伏的胸口僵硬着步容靠近我身侧,昏黄的灯光恰如其分将她的脸孔分成两半。食指搁置在下唇中央,嘴角有深藏不露的逞强,腔内的吐息如乳,滋味如蜜。

      「我有胃痉挛的老毛病,我不想旧病复发就没暴饮暴食,只好吃点清淡的食物养胃。以前执行任务为寻找偷袭猎物的最佳时机能三四天不进水米,你不必觉得惊讶,废寝忘食都成家常便饭了。随遇而安的我还真是活该啊,这点程度就吐血……」

      我情不自禁朝她旁边的洗手池瞄了眼,一抹冶艳的猩红像血色蔷薇卑微地绽放着。伯仲间有满腹的话语想问想说,却全军覆没哽咽在喉管不了了之。生平初次感到自己无知,对眼前女人的无知,对悲哀的无知,对苦难的无知,对过往与未来的无知。

      我明白,塔莎很坚强,但她竟然能坚强到面对万念俱灰的现状依然气定神闲,能面对伤风败俗的闹剧依然束之高阁。我随即鄙视她活该,骂她是世间罕见的笨蛋。气急败坏的我用拙劣的脏话,色厉内荏掩饰自己的慌乱,耐力跟风度已被连日来的冷遇消磨殆尽。她还沉浸在一片茫然里,不懂她是真的委屈,抑或不愿意迎上我的斥责。她忐忑不安开始问东问西,我点住她喋喋不休的丹唇,义愤填膺地警告她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犯规的是我,我分明在推卸责任,还理直气壮将错就错。

      几缕乌云遮住满月,夜风转急,空气闷热,暴风雨降临的前奏。

      “确有此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不管今夕是何年的你们是笑得快活了。我也想笑,笑我自己没有及时阻止艾斯。”我似笑非笑地瞥向萨奇,好像在埋怨洞若观火的他也没挺身而出制止他们的恶行,“恐怕你还没听说,后来她被芥末呛得咳血。我才知晓原来她有胃病,不能吃油腻辛辣的东西,我总站在我的角度竭尽全力为她好,未曾想过正是我的自信害了她。刺客的感官何其犀利,绝不可能察觉不到芥末的端倪,她哪是耿直?根本是配合得毫无价值!”

      视野掠过她存在的阴影,寝室内还留有她的韵味,缤纷缭乱,挥其不去。酒不醉人人自醉,醉翁之意又不在酒。感性战胜过理性,彼时她哀婉的哭声冲锋陷阵侵袭了我的神经,说实话我没想伤她,我只想迫切的、认真的、不惜代价的保护她。可是,软磨硬泡的囚禁本身就是伤害,无论出发点有多冠冕堂皇,问心有愧的我再编借口圆谎也等同自我催眠。

      塔莎,难道非要用极端的手段把你弄脏,弄坏,撕裂开;直到支离破碎,触目惊心的地步,我才能称心如意得到你?你早就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也不在意微乎其微积少成多的差别。于是,我索性阖上眼睛,管住心疼,冷若冰霜的装聋作哑,视若无睹的闭目塞听。然后,干净利落的将伤害贯彻到极致,锲而不舍,至死方休。

      指掌一点一点地捏紧合拢,攥成拳的骨骼咯咯作响。弯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人间惨剧不忍目睹。这世间的事,有时候看着残酷,反过来斟酌,不外乎为一种慈悲,甚至为一种救赎。狂乱的心跳循矩恢复宁静,如同往事沉淀,云淡风轻。此时无声胜有声,我通过酒杯玻璃面的反光瞅见自己唇边泛着阴寒的笑意。

      对方显然被我的固执所震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兄弟,钻牛角尖的你是彻底没救了,凭借咱俩多年知无不言的交情,我已经猜到接下来你要做的事。可惜我劝不动你,我介意你另请高明。”

      “萨奇队长,您在叫我吗?”刚想交代萨奇替我知会老爹自己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决定,二番队的阿帕森就从门缝后闪亮登场,聚精会神的我居然没发现他的气息。他在队里就是臭名远扬的滥情,花言巧语用来骗小女生无疑是大材小用,我可不指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他给我乱点鸳鸯谱。

      阿帕森双手环胸趋炎附势,一副道貌岸然的老成表情,“马尔科队长,您不用感觉到丢脸,大伙都知道您和塔莎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纷。也许您没注意到,我可是过来人,她欲盖弥彰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她看您的眼神与看我们截然不同。我用自己的桃花运担保,那绝对是爱慕您才有的眼神。要换我说您就是太君子了,送到嘴边的肥肉都能忍住不碰,现在让多弗朗明哥捷足先登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你俩成天如胶似漆粘在一块儿,照理应该有很多机会搞定她的。民间也有句哲言,通往男人的心要经过胃,通往女人的心则要经过……”

      “嗷嗷嗷,好疼!”他口无遮拦的废话还没念叨完就被我果断地踹倒,滚了好几个跟头到墙角才捂住屁股撒泼狼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所以我也遭报应受到巨力的踢击而飞得老远,防不胜防地飞到门外。接近父爱的暴锤,大概有数十年没领教到它的威力,还是不减当年的强悍。我鲤鱼打挺麻利地站起身若无其事拍掉衣服上的灰尘,勉为其难走到老爹的跟前尴尬憨笑着。

      “知子莫若父,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琢磨不透?想撇开我们独自找多弗朗明哥算账?即便是你去了他的国家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你是比他厉害,但外来户的你毕竟不熟悉德雷斯罗萨的地形!当不了心态的主人就会沦为情绪的奴隶!何不三思而后行,制定出完美的救人计划再行动?你不是向来以心思缜密为傲的吗?”老爹言简意赅的提议让我幡然醒悟,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立马冷静如初。

      “可计划没变化快,我怕塔莎撑不住。”懊悔,自责,焦躁化成拷问的铁鞭抽打我的灵魂,我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刻,老爹忽然扔给我一张王宫的简略地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后稳落我的掌心。雪中送炭的瞬间就像如虎添翼,大落大起的心近乎承受不了欣喜的希望而纷沓碎裂。

      “别急,你先收好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还需要位优秀的帮手。我给你引荐一下他,刺客家族的家主,嘉贺·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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