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刀叨叨

3、第二部分

　　第十五章

　　紫霞仙子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未猜到故事的结尾。李沐言没让紫霞仙子专美于前。

　　关于粉丝的洞察力，李沐言完全没料错，在他关注了齐奇的第二分钟，立即就有粉丝发现并且发微博宣布此事，粉丝们还在那里猜测没有加V的“齐奇”究竟是不是本人。

　　然而——

　　等终于有足够证据证明李沐言与齐奇的确互加了微博关注，并且李沐言还是第一个关注与被关注对象后，大家沉默了。

　　几个粉头甚至在那里呼吁粉丝不要小题大做，他们表示李沐言与齐奇进剧组第一天相互加微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避免惹事，别回头又被齐奇的粉丝说倒贴，郑重拜托一众粉丝千万不要到处去说。看到自己的粉头如临大敌的谨慎态度，李沐言竟无语凝噎。

　　话说齐奇的粉丝究竟在哪里啊？就更别提什么“又被说倒贴”的说法了。所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跟对家似的？

　　李沐言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

　　被“慕斯”当成对家的齐奇倒是挺想得开。“没事，”他安慰作战失败的李沐言，“当初我就没抱太大希望，你一看就是不擅长卖腐的直男。”

　　他把李沐言安慰得更加愤愤不平。“你知道我有多少腐CP吗？我怎么就看出是直男来了？”

　　“你会在男厕所偷窥同性吗？你会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出哭着说童话都是骗人的吗？你会握着一个男人的脸说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吗？”

　　当时李沐言就震惊了。“……你是怎么总结出这套判断直男不直男标准的？”照这标准，下下辈子李沐言也不够资格变弯。

　　无论如何，从来不服输的李沐言是越战越勇的人，一招不成，很快他便使出第二招来。

　　作为剧组的主演，李沐言经常被经纪人或者他团队的其他人提醒：以他的脾气，要想和大家相处好，必须没事就买些吃的招待工作人员以安抚人家受伤的心灵。李沐言想不出来自己怎么就伤害到人家了，不过反正不差钱，在出手阔绰方面，他从来不落人后。这一次，进入《争锋》剧组没两天，李沐言就让助理从一家意大利餐厅订来一场豪华自助餐服务。与此同时，他亲自在网上找到一家以点心闻名的五星级中餐厅，单独点了一份烧麦。

　　李沐言带着烧麦来到齐奇面前，首先打掉对方立即就想拿烧麦的手，“先拍照。”他说。

　　齐奇听话地拿出手机照相，不过也不忘告诫李沐言：“等拍完照片再不让我吃，我就不客气了。”

　　“你先发个微博再吃。”

　　齐奇耐着性子打开微博，一边输入文字一边念出来：“谢谢沐言请客的烧麦——这样可以吗？”

　　李沐言觉得这样的说辞有些见外，但是，卖腐就是那么回事，必须要装腔作势，欲盖弥彰。“可以。”

　　微博发布成功。

　　然后，李沐言又当了一回紫霞仙子。

　　他没猜错的是，剧组的官博第一时间便将他请客的自助大餐拍了个九宫格发布上网，并且，很快有人拿官博与齐奇的微博进行对比。但他猜错的是，没有人觉得李沐言是特地单独为齐奇买了后者最喜欢的食物，除了大多数没过多联想的网友之外，剩下的那些简直想法诡异——

　　/看看大家丰盛的自助餐，再看看齐奇这烧麦，忽然觉得好微妙啊。/

　　/齐奇的图怎么给我一种特别阴冷的孤寂感啊……/

　　/只有我一个人脑补所有人都开心的聚餐，就齐奇独自在昏暗角落吃烧麦的画面吗？/

　　这些网友倒是识趣地没在齐奇的微博下如此留言，但是，即便是在官博下进行这种好像齐奇是被戏霸李沐言带着全剧组孤立的灰姑娘的言论也同样不合时宜啊！今年都几几年了？这种老掉牙的剧情难道还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李沐言对于事情的结果有一言难尽的无奈与沮丧。他甚至忍不住抱怨齐奇。“你发照片怎么都不知道加个滤镜？”他算是瞧出了齐奇照片那种“特别阴冷的孤寂感”是怎么回事。相对于剧组官博那些特地调过色的照片，齐奇孤零零一张烧麦的照片还拍得特别难看，放在一起对比，连李沐言都觉得烧麦看起来好寒酸。

　　面对李沐言的数落，齐奇却一脸无辜。“我长成这样，拍照还需要用什么滤镜？”

　　李沐言不觉稀奇瞥眼打量齐奇：“我还以为说话直是我的优点。”

　　“我被你带坏了。”齐奇不假思索解释。

　　话说回来，这一番打量让李沐言发现齐奇的皮肤真的很好，白皙光滑，似乎很有弹性，这么近距离也看不见毛孔。“你平时都怎么护肤的？”他想到对方像小姑娘一样贴面膜补水什么的，就觉得好笑。

　　然而，齐奇的护肤方式和他想的不同。“心灵美是最好的美容方式。例如说，发现自己一件事失败了，我不会孩子气地迁怒别人拍照不加滤镜，反而会好好安慰对方，这便是我护肤方式。”

　　“……我只随口说了一句，你反击我那么多句，现在，消气了吗？”

　　“嗯，消气了。气量大也是我的护肤方式。”

　　李沐言对对方的气量有不同看法，可是，他不敢与气量丁点儿大的人争辩这件事。

　　“不过，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我特地买了你喜欢吃的烧麦？”他回到正题。

　　对于这个问题，齐奇颇有把握地回答：“应该是因为没人知道我喜欢吃烧麦。”

　　李沐言微微吃惊：“你的粉丝都不知道你喜欢烧麦的吗？”

　　齐奇一点都不需要伤脑筋就能找到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我没粉丝。”

　　李沐言认为齐奇说得挺有道理，解题思路也是正确的，然而，这句话本身不正确。“你有粉丝。”他纠正道，“并且，他知道你喜欢吃烧麦。”

　　听得懂李沐言说辞的齐奇抬眼朝前者望过来，他没有特地说什么，只是扬起招牌的灿烂笑容，这个笑容足够表现一切他想要传达的心情，它让李沐言不自觉回以微笑。

　　第十六章

　　为了讨论下一阶段的作战方案，这天收工后，李沐言将齐奇邀请到自己住处。

　　“我早就想要去你家坐坐了。”齐奇在接受邀请时一脸正中下怀地说。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捧场的李沐言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你早就想拜访我？”

　　齐奇点头解说自己的这一心路历程：“上回看到你那个番茄炒蛋的照片后我就心想，你一定是网上盗图，自己绝对做不出来，自此我一直琢磨着等哪天到你家做客，我就让你做番茄炒蛋，揭穿你。”

　　李沐言了然道：“你想我亲手做饭给你吃你就直说。”

　　“对。”齐奇爽快点头承认，“我就是胆子那么大，想试试你亲手做的饭有多难吃。”

　　李沐言沉住气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没有说其实自己很擅长蘑菇烩饭等意大利菜式。

　　两小时后，他欣赏到齐奇因为美味烩饭而目瞪口呆的表情。

　　紧抓着“云淡风轻”的中心思想，李沐言若无其事说：“你可以再试试玉米浓汤。”

　　齐奇没理会他的提议，而是将叉子伸向突兀出现在餐桌中间，显得不伦不类的番茄炒蛋。他的思路很正确，烩饭证明了李沐言一定对意大利菜有所建树，想要证明他做的饭有多难吃，只能从这盘番茄炒蛋下手。

　　然而，齐奇在吃了一口炒蛋后陷入沉默。

　　李沐言十分理解对方的心情。“没法昧着良心说难吃？”

　　齐奇忽而一脸正容说：“我们赶紧讨论正事吧。”

　　提到正事，李沐言首先说，“主要这种事我从来没做过。”他认为有必要为自己前两次的失败进行拥有充分理由的辩护。

　　然而，他的辩护立即遭到齐奇质疑。齐奇怀疑地用斜眼瞅他：“你说你没卖过腐？”

　　李沐言义正词严说：“万一我缺钱，我宁愿卖别墅卖游艇，也绝不卖腐。”

　　“好有骨气，你怎么都不会卖腐的，对吧？”

　　“当然。”

　　“那我们现在在干吗？”

　　“……我是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很有骨气。”李沐言不再那么义正词严。

　　这会儿他的内心相当迷惑。他的确讨厌卖腐，认为刻意以此搏流量只能说明自身实力不行，他要面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但眼下他一心一意想要推他和齐奇的CP。虽说，这是为了帮助对方实现梦想，可曾经排斥卖腐的他如今丝毫没有不适感，那么投入在这件事中……

　　“我记得你之前有一个CP对象。”齐奇的声音打断李沐言的思绪。后者回过神来，没明白对方说谁。

　　“我的CP对象？你说我那个前女友？”这都多久前的事了？

　　“我是说男男CP。你和张尧。”

　　李沐言完全就不知道这件事。他不过和张尧一起拍过两部片子，什么时候他们有CP的？

　　“我和张尧才真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我搜你电影看的时候，看到不少你俩的同人小说。”

　　“你是说电影同人吧？这个很正常，我的角色同人特别多。”

　　“不是的不是的。”齐奇相当认真地睁大眼睛解释，“出于好奇我特地看了一篇小说，用的是你们的名字，现实的背景，”说到这里，威尼斯影帝都没能忍住笑，“你在文里管张尧叫——小妖精。”

　　李沐言总算是知道对方那套奇葩的直男标准是从哪儿来的。“没事少看这种东西。”他叹着气说。

　　齐奇笑得没完没了。“我知道了，小妖精。”

　　“你再管不住自己嘴这么乱叫，我就吻得你说不出话来。”李沐言没好气地反击。

　　他把齐奇说得更乐。“你自己不也看过不少这种东西嘛！”

　　“我看的是影视剧同人。这有助于帮我揣摩自己的角色。”

　　“你演都演完，还揣摩什么？”

　　“你太天真了。那些同人女真的很厉害，听说我将出演某个角色，即便没原著，只要有人物与剧情介绍，他们就能在开拍前写出一堆同人文来。与此同时，甚至两个根本没关系的人，她们都能凑到一起。”

　　这一说辞让齐奇回到主题表达疑惑：“同人女那么厉害，怎么就没人瞧上我们的CP呢？”

　　这正是当前困扰着李沐言的事。“我在想，她们似乎不是很喜欢我们的CP？”

　　“因为我们的CP没萌点？”齐奇猜想着说。

　　关于“萌点”这个东西，李沐言完全搞不懂。曾经居然还有粉丝说他萌，他长那么大建立起来的三观因此都快碎了。请问他究竟哪里萌了？在大众的眼中，他不是冷酷傲慢的代言人吗？

　　“你说，什么样的CP才火得起来？”李沐言抓住这一线索，在明白齐奇肯定也解答不了的情况下拿出手机问百度。

　　用“CP”、“萌”这两个关键字搜出来的，第一个就是“最萌身高差”。

　　他们倒是有身高差，但顶多2公分。“你应该长得再矮一些。”李沐言略带遗憾地说。

　　齐奇冲他翻白眼。“你应该走过来被我揍一拳。”

　　李沐言真的绕着桌子走过去，当然，不是为了挨揍，而是为了和齐奇一起看那些搜索结果。

　　“相爱相杀也是萌点。”他一边将手机放在两人中间，一边总结自己看到的内容。

　　对于这一提议，齐奇很快摇头：“我们又不是在演电影，相杀不起来，再说也没必要搞事情。”

　　“还有欢喜冤家。”李沐言继续列举，这回，不等齐奇开口他便自行否定掉，“我们不能走这路线，眼下已经被传不和，再假装冤家，就真的要变对家了。”

　　“嗯，还有什么？”

　　“貌似大家还萌双向暗恋。”

　　齐奇摸着下巴思忖道：“真要假装双向暗恋就必须长线操作，不适合我们眼下需要立竿见影效果的卖腐。”

　　李沐言赞同对方的看法，尽管他倒是特别喜欢这一设定。话说回来，说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恰好在这时被他看到一个够绝的法子。

　　李沐言的手指就在这几个字上，于是，齐奇同时读到。在李沐言正满怀抱负张嘴欲言，齐奇用力摇头说：“这个不行。”

　　第十七章

　　“为什么不行？”

　　这种不小心亲到一起的桥段看起来的确很假，只有在动画片里才好意思发生，但正因为如此，使出来反而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李沐言认为这个方法行得通。

　　然而，齐奇还在那里一个劲摇头：“不行啊。我实在没办法亲你。”

　　说实话，要和一个同性亲吻李沐言也不是没有心理压力的，然而，他都已经豁出去，可以说是痛下决心，偏偏，在他那么大的决心之下，回应他的是对方的嫌弃，这着实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我是很久不刷牙还是什么，让你那么不能下口？”李沐言悻悻问。

　　齐奇立即有所警觉，但表现得相当自然，情绪无缝衔接到一脸的真情实感，他态度端正解释说：“主要是你魅力太大，我怕亲完你之后我就要变弯了。”

　　你演技好，我信你了。

　　李沐言缓和下原本有些僵硬的表情，“算了，我们再看看其他办法。”他将注意力转回手机，可是，还没看几个字，又有些介意地绕回来，“你怎么就不能亲我？你是一名演员。万一以后让你演同性恋题材的电影，搞不好还有床戏，到时你怎么办？”

　　齐奇低头沉吟道：“电影里的床戏应该都是假的吧？”

　　李沐言故意吓唬演艺圈的新人：“有时候为了效果，会真枪实弹地拍。”

　　就等在这儿的齐奇立即伸出他名侦探的手指，笑得都露出小舌头来：“这种经验之谈，你果然是拍过小电影的人！”

　　“……别闹了。”

　　总算，齐奇稍稍反省自己不够认真的态度，接着他解释说：“刚才是中场休息，现在，我们继续讨论。”

　　“说到哪儿了？”李沐言还沉浸在拍摄AV的人物形象中，这会儿努力集中回精力整理思路。

　　齐奇提醒他，“我们在找CP的萌点。”边说还边帮忙翻找网页，很快，被他看到一条，“要不就用这个吧——患难见真情。”

　　针对对方的满满干劲，李沐言不无担忧地问：“你想患什么难？”

　　齐奇边构思边描绘蓝图：“下周剧组出外景，正好会开放媒体探班，那个地方那么多山路，到时候我负责假装扭伤脚，你负责背我。”

　　李沐言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如果让他选择，他一定会选择自己背对方，可是话说回来，他觉得齐奇在趁机占他便宜，这让他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你背我？”

　　齐奇故作惊恐地摇头：“那怎么行，传出去大家不更得说你这个戏霸欺负我了吗？”

　　李沐言怀疑地斜睨，思忖道：“我怎么觉得现在是你这个影帝在欺负我呢？”

　　齐奇开始哈哈傻笑：“你这话说的，传出去大家也不信啊。”

　　面对这令人信服的说辞，李沐言心有感触，他由衷叹气说：“我算对大众的智商看透了。”

　　“人家智商低，咱们还骗不过人家。”齐奇提醒道。

　　李沐言更重地叹了口气：“我对我们的智商更失望。”

　　齐奇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只能跟着一起唉声叹气。

　　“总之，”认为士气很重要的李沐言在短暂的消沉后打起精神，“就那么决定了，到时候我们在媒体面前共同演一出好戏给他们瞧瞧。”

　　“演戏我在行，你放心。”语罢，齐奇重新大快朵颐起来。其实他一早便已将自己的烩饭和玉米浓汤一扫而空，眼下，连番茄炒蛋也不放过，拿着叉子艰难地戳稀碎的西红柿。

　　李沐言注意到对方的饭量的确不小。“如果你没饱的话，我再给你煎个蛋？”他对自己煎蛋的能力还挺自信，两个里就有一个能吃。

　　面对周到的主人，礼貌的客人双手合十说:“再给我煎两个蛋。”

　　李沐言起身准备去干活，不过，在走进厨房前，忽然冒出的念头让他忧虑地回转身。“你该不会看着瘦，其实很重吧？”下周他需要背对方，这时候有必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我63公斤。”齐奇立即报数。

　　李沐言很难相信。“你看着也没那么瘦。”

　　“眼睛是会欺骗人的。”

　　李沐言来了兴致，他重新走回来：“你让我掂掂看。”

　　齐奇疑惑地打量他：“你身上也没哪儿有个平面能让我站上去啊？”

　　“我是说我公主抱。”

　　“……想得美。”

　　“你怎么像小姑娘那样扭扭捏捏的？”

　　齐奇在一番形势分析后显然意识到自己也有错，但与此同时，他认为李沐言更有问题。“你当你抱得出我有多重？”

　　对此李沐言颇有把握。“你看过我那么多戏，应该知道我公主抱过不少女星吧？”

　　这一问题让齐奇立即用玩味的语调反问：“允许我现场采访一下，抱谁的时候你心跳最快？”

　　“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太好，我就不点名了，有个女星65公斤，抱的时候最累，肯定心跳最快。”李沐言一本正经回答，假装自己正直纯洁，听不懂齐奇的揶揄，然后，他伸出双手，“所以，你准备再扭捏一下还是直接上来？”

　　齐奇终于乖乖就范。不过，在搭着肩膀等着被掂的过程中，他还是有些怨言的。“小姑娘喜欢当公主都还扭捏，我又不能当，还不允许我扭捏一下吗？”

　　“小姑娘也当不了公主，我们这里又不是君主制国家。”说着，李沐言打横一把抱起齐奇。

　　他的力气不小，平时在卧推器械上能够一次推十组65公斤的杠铃。然而，抱齐奇的情况不太一样。

　　因为怕掉下来，齐奇的手下意识抓着李沐言的衣襟。很快，李沐言放下对方。

　　“你比65公斤那位还让我心跳快，所以，起码得有67公斤。”他给出测量结果。

　　齐奇板着脸回答：“我不信，如果你是体重秤，这时候已经被我砸坏了。”

　　然而，李沐言不是体重秤。

　　李沐言是会心跳的大活人。眼下，他的心跳依旧那么快，比曾经每一次公主抱那些女明星都更快。

　　第十八章

　　为了在媒体开放日拍摄所有主演都有参与的戏，尽管还没开机多久，剧组这天的外景拍摄选择了实际剧情偏后位置的两场戏。一场是李沐言在山路追丢上车的绑架自己女友疑凶的男二后，齐奇开车出现带他追上去，另一场是李沐言在山上找到自行逃脱的女友。

　　按照日程安排，先拍男一男二男三的这场戏，没有什么台词，几乎都是远景，场面比较大，适合媒体参观。这一场的最后是齐奇开车与李沐言往树林深处而去，直到消失在镜头中。为了确保这场戏顺利，车中有对讲机能够让导演遥控指挥。

　　这个镜头原本便简单，齐奇慢下车速，侧身开门，之后李沐言跑上车，两人驾车驶离，他们的第一条就获得了导演的过。由于山中很难倒车，之后车辆会由剧组工作人员负责开回去，李沐言与齐奇需要做的就是稍微受累自己走回去。接下来，不仅这天不再有齐奇的戏，原本山里的这段戏就没多少齐奇的戏份，预计他有一周的休息。于是，在权量可能的影响后，李沐言与齐奇都挺问心无愧的。下车后，齐奇立即爬到李沐言的背上。

　　“这两天我特地节食了。”背上的人用自己做了好人好事的语气如此告诉李沐言。

　　李沐言不会轻易上当，“你早餐吃了什么？”他求证问道。

　　齐奇立即细数：“一碗小米粥，一个叉烧卷，两块鸡蛋饼，三个烧麦，四根春卷……”

　　李沐言赶紧打断。“我没问你今年的早餐都吃了什么，我就问你今天。”

　　齐奇开始一个劲笑。

　　这是一段汽车能够行驶的山路，不算崎岖，理论上李沐言背着人走不至于太辛苦。而且，齐奇也并没有那么重……可是，齐奇在李沐言耳边呼出的气息却那么烫。这五分钟，李沐言觉得异常漫长。

　　所幸，还没到拍摄现场，好几个工作人员就跑了过来。在他们担忧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之前齐奇率先挥手安抚：“我只是扭到脚，走路有些疼而已，没事。”

　　“李老师，我来吧？”有工作人员在走近后赶紧如此提议，表现得就好像眼睁睁看李沐言背人自己会被行政拘留似的。

　　李沐言心想齐奇压根没事，让人背来背去能像话吗？简直跟好几个猪八戒争着背媳妇似的。“不用了，齐奇其实能自己走路。”说着，他把齐奇放下来。

　　齐奇也配合着摆手。“沐言只是担心前面那段路坑坑洼洼，我不小心再扭到，现在平地上，完全没问题的。”边说，他边用完全正常的双脚走出尽可能显得正常的脚步。

　　这场小意外很快过去，在两场戏之间，演员接受媒体采访。

　　可以说，绝大多数的媒体都追着李沐言采访，当然，象征性的，他们还是会向其他演员提问，例如说，刚得了威尼斯影帝并马上凭新电影去东京电影节的齐奇。齐奇扭伤脚的事让记者问到第一次拍有动作戏份的齐奇武戏会不会觉得比文戏难。

　　“其实我在《争锋》里的角色是坐办公室的长官，基本没有动作戏份。最初拿到剧本的时候我还挺失望自己没有精彩的打戏，不过现在我不得不庆幸，我的肢体协调果然不怎么行，刚才只是走路都扭到了脚，沐言数落我说幸好后面几天没我的戏份，当然，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再次谢谢沐言见我扭伤坚持背我走出那片山林。”

　　李沐言认为，齐奇的这番回答很恰当，后者特地强调了李沐言背自己这件事，又顺便表现出李沐言与自己关系亲近到会相互“数落”。当时李沐言想，等第二天媒体的报道出来，看还有多少人再坚持说他与齐奇不和。

　　等第二天媒体的报道出来，李沐言惊呆了。

　　“齐奇拍戏受伤，李沐言担心影响拍摄进度”

　　总的来说，那些稿子并无失实，也没挑事，他们比较客观报导了当日发生的实际情况——但是，他们有意放大齐奇那句李沐言的数落。李沐言没有去打听，但他猜想这很可能是剧组与自己团队的意思，最近网上黑李沐言的言论都是说他只会搞人事斗争，不会认真拍戏，借着这次媒体采访，剧组与李沐言的团队希望塑造李沐言用心拍摄《争锋》的形象，顺便表现出他对事不对人的态度，借机澄清他与齐奇以及其他人之间的矛盾仅仅是为了更好的作品。

　　——但这完全不是李沐言想要的舆论导向。

　　而在正面的评论中，偶尔还有这么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看齐奇一瘸一拐走路，而所有人都围着李沐言，不由庆幸我不混这个演艺圈。/

　　/据说是男三的齐奇居然没戏份？是某人要求删减的吗？/

　　/忽然担心齐奇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李沐言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这些人的大脑构造是怎么搭建的。他对这个不肯接受他与齐奇是好朋友的世界感到绝望。

　　接着，他又看到一条特别的评论。

　　/看到李沐言一直与郑桐站在一起接受采访，而齐奇孤零零站在角落还在那儿替李沐言说好话，忍不住联想到肥肠太太的那篇《狭路相逢》啊，真的好心疼炮灰齐奇。/

　　李沐言听说过肥肠，会记住不仅因为这个名字让人过耳不忘，也因为对方做的那些事——准确说写的那些文。肥肠是个腐女，作为李沐言的粉丝，她大概已经写了近百万字李沐言相关的影视同人文。助理还曾经向李沐言推荐过肥肠的某篇文，李沐言没能看多少，他并不恐同，但实在欣赏不了两个男人相互喜欢的那种感情。不过话说回来，眼下他不禁好奇那篇《狭路相逢》，听那个评论的意思，齐奇在那篇同人文里喜欢自己？

　　李沐言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肥肠”与“狭路相逢”这两个关键字，很快，被他看到了一篇《争锋》的同人文。

　　就像李沐言曾经告诉齐奇的那样，同人女有时候就是那么厉害，《争锋》连拍都还没拍多少，剧本甚至还在改，结果，肥肠的这篇同人已经写了好几万字。

　　不过，让李沐言失望的是，这篇文的CP是他演的邢晖与男二演的反派魏琛。

　　正当李沐言决定关上浏览器，他看到这篇《狭路相逢》有一个番外叫做《周信予篇》。齐奇演的男三就是这个名字。

　　第十九章

　　《狭路相逢番外之 周信予篇》

　　他总是对他说不许去。

　　这个案件已经关闭了，不许再去查。

　　这个案件转给特别行动组了，不许再去插手。

　　这个计划太冒险，不许那么冒失去送死。

　　他说了那么多次，可邢晖没听从过一次。

　　“邢晖很难搞定吧？”局长有一天那么问他。他不以为意地笑着回答说，“我也很难搞定的。”可是，他说错了。

　　他很快就被搞定。

　　这件事发生得不知不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那么信任邢晖。他相信这个每次到最后总能证明自己是对的的男人，他相信对方的每一个判断，相信对方的每一次行动。

　　他也相信这个男人让那个官僚的、教条的周长官的生活变得截然不同。

　　如同被拨开阴云后，不期而至的晴天。他甚至能听到阳光落在地上，如同玉珠掉落玉盘的清脆声响。

　　邢晖不再是让他头疼的属下。

　　邢晖变得同样的截然不同。

　　最终——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全权负责。”面对曾经问他“邢晖很难搞定吧”的局长，他肯定地一字字说。

　　他用自己的职业生涯担保邢晖去救魏琛，那个让他羡慕又嫉妒的男人。

　　他甚至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那个让他羡慕又嫉妒得……想哭的男人。

　　枪声响起的时候，他本能一把推开了魏琛。

　　在邢晖赶到前，他必须确保魏琛能够活下来。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魏琛，甚至，这么做不是为了邢晖。他为的只是自己，因为他不能忍受邢晖怨恨责怪他没能救下魏琛的眼神。

　　……他也不能忍受眼睁睁看着邢晖伤心欲绝的模样。

　　邢晖很难搞定吧？

　　这一次，他那么问自己，然后，他对自己回答，是啊，他根本没有办法搞定邢晖。

　　他没有办法搞定邢晖，反而，让对方挤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子弹，穿透过他的身体。

　　逃过一劫的魏琛再次被劫持。

　　他注意到对方心如死灰的表情。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不愿活下来。当他被邢晖那么在意着的时候，为什么他不知道用感恩的心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邢晖会找到你。”他忽然脱口喊出来。

　　魏琛的眼睛里有一丝微弱的光闪过。但很快，他被绑匪再次押上汽车。

　　倒在地上的他被独自留了下来。他的体温在变冷，因为有那么多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他忽然想，如果鲜血全部流光，是不是，他的感情也会随之而空？

　　他开始不再那么担心自己正在流血的情况。

　　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他的汽车里还有个卫星电话，他需要联络到邢晖。

　　邢晖会找到魏琛。他对此深信不疑，但不管怎么说，他会尽一切可能帮助邢晖。

　　当他终于将自己的身体挪动到汽车驾驶座的时候，他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邢晖。

　　他知道那是邢晖的车，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知道邢晖会找到这里。

　　因为，邢晖会找到魏琛。

　　邢晖跑过来的时候，他伸手指向那条绑匪逃离的路线。

　　“他们离开了大概七分钟。两辆车，白色雪佛莱和黑色君威，雪佛莱快没油了，他们会去加油，附近一共只有两个加油站，”他没有力气解释自己的分析，邢晖也没有时间听他的解释，所以，他快速给出结论，“这条路下去，你朝杨柳公路公路方向开，半小时内一定能追到他们。”

　　邢晖的心已经追过去，只是强烈的血腥味与周信予身上还在不停流下的鲜血暂时阻止了他离去的脚步。

　　“你没事吧？我帮你叫救护车？”

　　“我没事，自己能打电话。快去。”

　　“谢谢。”

　　话音未落，邢晖便头也不回地跑了，跑得那么快。

　　邢晖是那么有观察力的警察，他永远都能看到周信予看不到的破绽，找到周信予找不到的真相，但现在，他却无暇看一眼周信予，他根本没有去看周信予那绝对不是“没事”的伤势。

　　这回，明明真相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没有看一眼，他头也不回的跑远。

　　他看不到周信予，他的眼里只有魏琛。

　　周信予虚弱地斜倚在驾驶座上，他看着邢晖跑上车，看着那辆车冲出去。

　　邢晖会找到魏琛。

　　因为，邢晖爱着魏琛。

　　鲜血还在流淌。周信予慢慢低垂下眼帘，他望向一滴滴落在车门框上的红色液体。

　　仿佛，又听到了玉珠落在玉盘的声响。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邢晖第一次对他笑了。

　　“遵命，长官。”邢晖装模作样着朝他敬了个礼。

　　这不是邢晖第一次遵守周信予的命令，这是第一次，周信予给出了邢晖愿意遵守的命令。

　　“你已经看我不爽很久了吧？”

　　“难道你不是？”

　　“彼此彼此，周长官。”

　　“Dismiss。”

　　“和你交个心，长官，你说dismiss比说滚出去更让我不爽。”

　　“明白了。现在，滚出去。”

　　“遵命，长官。”

　　……终于，邢晖的车灯的光彻底消失在山路上。

　　他总是对他说不许去。

　　这个案件已经关闭了，不许再去查。

　　这个案件转给特别行动组了，不许再去插手。

　　这个计划太冒险，不许那么冒失去送死。

　　他说了那么多次，可邢晖没听从过一次。

　　最不希望他去的那一次，他却没有说出口。

　　他想，即便他说出口，邢晖也不会听的。

　　（番外之 周信予篇完）

　　第二十章

　　——这是什么鬼？

　　李沐言的脑海眼下只有这五个字。

　　在李沐言的心中，周信予是真实存在着的。这种情况极其少见，他拍了那么多戏，从来不认为有哪个角色如此真实，可是，对于他来说，周信予却是真实存在的。

　　齐奇赋予了周信予那真实的生命。

　　事实上，在李沐言的感知中，齐奇与周信予完全是两个人。这和李沐言之前看齐奇的那两部电影一样，他完全没有办法将电影里的那个精神病患者或者那个罪犯与齐奇联想到一起。然而，话说回来，如今齐奇正在饰演周信予，这让李沐言不自觉想象齐奇坐在一辆汽车的驾驶座上等死的画面，而李沐言不能忍受这样的画面。

　　李沐言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

　　眼下是凌晨一时二十三分。

　　这个时间点，齐奇应该已经睡了，不过，李沐言还是从沙发里站起身，他随便找了件外套套上，之后拿起车钥匙便匆匆往门外而去。

　　凌晨空旷的路面让李沐言顺利抵达他的目的地，那个手机上曾经收到的地址。

　　按响门铃的时候，李沐言有些担心万一齐奇捉弄他给了错误的地址。如果是那样，搞不好会有一个被吵醒的愤怒男人打开门给他一拳。李沐言谨慎地稍稍推开半步，等着房门被打开。

　　他等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在慢慢打开的房门后看到了齐奇睡眼惺忪的脸。

　　……嗯，齐奇皮肤的确好，他没有化妆的脸上反而更显出肌肤的细腻白嫩……

　　李沐言赶紧收回这无端冒出的奇怪念头。“晚上好。”若无其事向正以一脸睡懵表情看他的人。

　　齐奇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琢磨明白一件事——

　　“你把我吵醒之前，这个晚上的确挺好的。”在简短的抱怨后，他还是表现出一定的友爱，“所以，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吗？”

　　李沐言自然不可能说是因为自己看了一篇同人文，于是大半夜一定要见到对方才能稍稍舒缓心情。他快速思索，给出另外一个理由：“我房间的水管爆了。”

　　齐奇立即乐了，“你房间的水管爆了？”他幸灾乐祸得仿佛重复一遍这句话都能长一块肉似的。

　　李沐言无奈地睨对方：“需要那么高兴吗？”

　　“我笑点低，容易满足。”齐奇耐心解释，接着，他把李沐言让进房间，一边往里走，他一边怀疑地上下打量李沐言，“你身上怎么一点也不湿？”

　　李沐言镇定自若回答：“水管爆了，又不是我爆了。”

　　对此，齐奇遗憾表示：“如果你表现得可怜一点，我可以把床让给你，但你一点都没淋湿，我找不到同情的理由，所以，你打地铺吧。”

　　李沐言从小娇生惯养，日积月累的，活生生就腻味了优渥条件，对他来说，打地铺反而比两百平米的床更舒服，不过话说回来，齐奇那么欺负他，不管他意愿如何，他都得表示一下。

　　“你是小姑娘吗？我们睡一张床有什么关系？”

　　“我没关系，但你有关系。”齐奇一本正经回答。

　　“什么关系？”

　　“我睡相不好，会把你踢下床。”

　　“没关系，我学过一些空手道，你踢不到我。”其实李沐言没学过空手道，但齐奇能上哪儿揭穿他？他心安理得往齐奇的卧室走去。

　　齐奇赶紧阻止准备先斩后奏往床上倒的人。“你先去洗澡。”

　　这句话对李沐言来说还挺耳熟的。他的前女友以前经常那么说。

　　一时之间，李沐言愣在原地。

　　齐奇走进卧室，观察向站立不动的李沐言。“你最好别是在打主意猛地往床上扑过去。”他显得颇有危机意识地警告说。

　　李沐言心想我总算是知道平时你看到大床的时候心里冒出来的都是怎样的冲动与欲望。

　　“我只是在想，等我洗完澡，你的睡衣穿不下怎么办？”

　　齐奇立即翻白眼：“你只比我高两公分你想上天吗？”

　　“我今天比你高两公分，明天比你高两公分，你说一年后我得比你高多少？”

　　“你昨天比我高两公分，前天比我高两公分，至今也不过如此，你说一年前你得比我矮多少？”

　　李沐言有些遗憾，“你说你怎么一点没睡糊涂？”既然没法趁机欺负，李沐言决定做些正事，“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我这就睡了谁帮你拿睡衣？”

　　“没关系，我可以裸睡。”

　　“不行，你身上滑不溜丢我怎么把你踢下床？”

　　齐奇以铁了心要把李沐言踢下床的坚决姿态从衣柜中翻出一套新睡衣来。“如果你穿不下，一定是因为你胖。”递给李沐言的过程中，他庄严宣布。

　　李沐言忍着笑去浴室洗了澡。

　　说实话，齐奇的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偏小，但勉强也能将就，唯一的问题是，齐奇没给他内裤。

　　李沐言穿着睡裤——只穿着睡裤——走出浴室。齐奇已经上床睡了，他有留出一半的床位，此刻侧卧背对李沐言，这让后者无法确定他是否睡着。

　　“齐奇？”李沐言小声呼唤。

　　估计齐奇有花时间考虑要不要装睡，于是过了一会儿才转回身。“怎么了？”

　　“你有内裤吗？”

　　“……没新的。”

　　李沐言颇有把握地猜测说：“你是担心我嘲笑太小而不肯借我吗？”

　　齐奇从床上坐起身来，他恨恨瞪向李沐言：“要不是你说你会空手道，我一定用扫把把你赶出去。”

　　“说真的，我不习惯不穿内裤。”

　　“……你都可以裸睡，不穿内裤怎么了？”

　　“要不□□，要不就正常穿，只穿睡裤太羞耻——我就是这么有原则的男人。”

　　事实上，李沐言不可能在齐奇面前裸睡，眼下，即便穿着睡裤，想到没有内裤他就浑身不自在。如果是这样的状态，他宁愿打地铺。这件事他是认真的，他已经在考虑打地铺的事，这时，齐奇认命地从床上起身。

　　“我希望你仔细想想这件事，”齐奇一边从抽屉里翻找新内裤，一边意味深长地说，“虽然内裤是新的，但如果不出意外，本来会贴身穿在我的身上。最终，应该会穿在我身上的内裤今晚却紧密贴合在你身体的重要部位……”

　　李沐言目瞪口呆。

　　十二岁时被同学拉着看小电影他都没受到这样的惊吓。

　　齐奇将一条新内裤往他手中重重一放，接着，露出狡黠恶意的笑容：“你猜，这条内裤会不会长了刺？穿上这条内裤你今晚还睡得好吗？”

　　第二十一章

　　开机仪式齐奇没白上香，这个晚上他果然心想事成——

　　有些偏紧的内裤的确跟长了刺一样，而李沐言果然也睡不好。

　　李沐言在齐奇让出的大半张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到最后，猜想今晚注定失眠的人索性转过身，从与齐奇背对背睡觉的状态变成面朝对方的后脑勺。

　　今晚的圆月透过窗户，将明亮的白色铺洒在齐奇侧卧的身体轮廓线上。说不上这条波浪线有什么意义，但李沐言从波浪线的一端用眼睛描绘般来到另一端，之后，又从另一端移回来，这么来回往复，莫名有一种宁静的安心感。

　　然而，这片宁静很快被破碎。

　　齐奇蓦地转过身。

　　“你睡不着也别这样看我啊，你知道大晚上的，这有多渗人吗？”

　　……你大晚上猛地转回身来瞪我，你又知道这有多渗人吗？

　　李沐言腹诽了一阵，之后努力假装自己没被吓一跳。“你没睡着？”他不动声色反问。

　　齐奇抱怨着说：“我睡得好好被你吵醒，本来就已经没什么睡意，刚才好不容易又有些困，正想要睡，可还没睡着，就感觉到你不停翻身，弄得我也跟着睡不着，之后，好不容易你终于不翻身了吧，可是，我更睡不着——我猜菩萨的确给了我第三只眼睛，因为我背对着你都知道你在盯着我看。”

　　“没办法，我失眠了。”李沐言理直气壮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想了想，找到更好的借口，“我猜这是你内裤的错。”

　　“有本事你倒是脱下来啊。”

　　李沐言没这本事，他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反正我们都睡不着，不如聊天吧。”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齐奇不自觉就着了道。“聊什么？”

　　“你有看今天媒体的报道吗？”李沐言想起这件事情。

　　不知道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正为睡不好觉不高兴的齐奇立即憋不住地笑起来。“我看了。”

　　李沐言百思不得其解，他好奇万分地问：“你在笑什么？”

　　齐奇想了好半天都没办法找到合适的回答，只能解释个大概:“我也不知道，搞不好就是觉得我们挺傻的，折腾好半天人家就是不相信我们是朋友。”

　　这种事情，李沐言一点也笑不出来。悲伤都来不及。

　　“……你笑点真的太低了。”

　　齐奇不以为意说：“那有什么不好？一辈子笑一次的人和一辈子笑一万次的人，让我选，我肯定选后者。”

　　“可话说回来，一辈子只笑一次，那一次得是多开心的事？”

　　“开心难道还分三六九等吗？什么特别开心的事，较为开心的事，普通开心的事？对我来说，放开心怀就是开心。”

　　“我觉得分啊。举个例子，”李沐言提示着说，“看到我摔一跤和看到我轻轻被绊一下，你觉得哪个更开心？”

　　很快李沐言就看出来：哪个齐奇都开心啊！

　　别说是看到，仅仅是李沐言这么假设一下，齐奇就已经笑得床都在抖。

　　“别笑了，我又不是真的摔了一跤，有什么可乐的？”李沐言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地指出。

　　“这不怨我。”齐奇尽量控制自己想笑的意图——可是一点都不成功，“我只是在想，你平时走路拽得二五八万的，万一真摔一跤，那视频得被转发上百万次吧？”

　　“我走路没有那么拽。”李沐言下意识争辩。

　　“有的有的。”齐奇真诚而由衷地表示，“有时候我看视频里你走路那样子，都好想上去往你后脑勺上拍一巴掌。”

　　“真的？”李沐言不禁颇为介意地问。

　　他可以以牙还牙地蔑视别人对他行为的看法，看不到，听不到，不当回事，可是，齐奇不一样。如果是齐奇想往他后脑勺拍一巴掌，即便不行动，他的后脑勺都会感到疼痛。

　　面对李沐言忽而认真起来的态度，齐奇轻缓下语气予以回答：“是真的，我会本能那么想。但是，我知道，你是想避免和别人打招呼，所以才会目不斜视。你怕麻烦，还有一些害羞，你只是假装自己特别酷，目中无人，对人爱答不理。”

　　李沐言沉默良久。最终，他故作镇定地辩解说：“我一点都不害羞。”

　　齐奇毫不留情地揭穿说：“你一个不穿内裤都不行的男人，不要狡辩。”

　　“说得好像你不穿内裤似的。”

　　“可是，我承认我很害羞啊。”

　　“……我算看出来了，你脸皮比我厚。”

　　“心灵美的人一般脸皮都比较厚。”

　　“完全没这回事。”

　　“真的吗？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我？”

　　“这不派我来通知你了嘛。”

　　“那你说，你怎么来那么晚呢？”被瞪得睡不着的齐奇并没失眠，和李沐言说着说着自然就睡意卷来，他不自觉困倦地慢慢闭上了眼睛，朦胧中用粘连含糊的声音随口回应着李沐言。

　　“晚安。”李沐言不再说话，他替齐奇轻轻拉上滑落下来的被子。

　　两个男人如果一定要挤一张床的话，只有背对背睡才勉强能让人接受。李沐言一直是那么认为的。可眼下，他与齐奇平躺在同一张床上，他们近到双肩紧紧靠着，如同亲密依偎，李沐言却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事实上，他特别自在，就好像这件事早该发生。

　　也许，这件事的确早该发生。

　　李沐言忽然也想问这个问题：你怎么来那么晚呢？

　　或者是，他想问老天爷，你怎么让真正的爱情来那么晚呢？

　　老天爷，你让我经历那么多女孩子，害我以为喜欢一个人只是心血来潮的渴求，这差点就耽误了我意识到真相的进程。

　　那些没来由的心乱，会变得迷茫而紧张，可是，到最后总是会被轻易抚慰，被安静的笑意填满整个身体。

　　这才是真正的满足感，因而什么都不再想要的满足。

　　如果这种陌生的感觉不是爱情，那么，她就一定是比爱情更美妙的存在。

　　李沐言决定好好珍惜这份感觉——即便他什么都不能做。

　　也许他一辈子没有办法好好触摸对方，亲吻对方，甚至不能好好传达自己的心意，但是，他决定好好珍惜这份在他看来无与伦比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在《争锋》中饰演男三的齐奇其实戏份不少，不过，十月下旬，他被剧组特地空出整整一周。剧组的这一贴心安排所为是何，大家自然都清楚。东京电影节即将召开，齐奇之前的电影《她》入围两个奖项，尤其他本人还入围了最佳男演员奖，这件事剧组里的人早已传开。不过，没有人敢在拍摄现场多说什么，甚至没能好好预祝齐奇得奖——毕竟，他们剧组的男一是提名金鹤奖的李沐言。金麒麟奖与金鹤奖的对比让后者难免有些难堪，而大家又都担心大牌如李沐言，一个不留神给得罪就倒大霉了。

　　于是齐奇离组得悄无声新。离组前一天助导私下对齐奇说了一句“拿个大奖回来请客”，结果因为看到李沐言走近，尴尬得立即便跑开。

　　李沐言没能听到对方说的话，但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想不看到都很难。他走过去，认真询问齐奇，“你们在聊什么？”他生怕青春可爱的女助导想约齐奇吃饭看电影。

　　齐奇毫不避讳地回答，“小吴祝我拿奖呢，说让我拿了奖就请客。通过这件事我算知道谁是我的好朋友，有人一句祝福的话都没给我。”这番含沙射影一点都不含蓄。李沐言无奈表示：“等你拿了大奖，我请客全剧组大餐一顿。”

　　事实上，李沐言没有对动身前往东京参加电影节的齐奇进行任何祝福是因为，他也偷偷向剧组请了假。

　　剧组对此并不意外，金鹤奖的入围演员也被邀请走电影节的红毯，是野鸡奖又如何，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获得的，有机会参加东京电影节就没必要拒绝。

　　不过话说回来，李沐言并不是去拿奖的。他在经过一番考虑后作出如此选择：从概率学来说，刚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的齐奇想要继续斩获东京电影节的影帝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未雨而绸缪，李沐言因此决定去东京。不管齐奇是不是会因为拿不到影帝而失望，李沐言都想要陪对方好好散心。

　　完全对齐奇隐瞒自己行程的李沐言反而暗地打听到齐奇的航班，之后，他订了同一班飞机的头等舱。登机后，不出他所料，头等舱有不少空座，李沐言拜托空姐，以神秘粉丝的身份给齐奇升了舱。

　　当齐奇被空姐带到李沐言身旁的座椅，后者不动声色比了比手势。“请坐。”

　　齐奇挑眉打量向李沐言，在落座后他早有所料地说：“我就猜闲钱没地方花的人是你。”

　　李沐言若无其事耸肩。“没办法，我就是钱多。”他在仇富的人悻悻睨过来之际转移话题，“说起来，以后有别的粉丝说要给你升舱，千万别接受，不然，这看起就像粉丝花钱请你陪聊。”

　　这回李沐言不是故意的，他真心提醒，但结果，他真把齐奇说怒了。

　　“所以，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廉价？”齐奇冷静问道。

　　李沐言警觉地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毫无防备接受别人的‘好意’。”

　　齐奇低头思忖说：“你担心我‘毫无防备’接受别人的‘好意’，‘毫无防备’提供陪聊或者其他业务，因为在你看来，我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对吗？”

　　“当然不是！”李沐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口拙，他不知道这会儿能说什么，该说什么。在此之前，他能沉着面对各种非议与诬陷，第一时间找到最有效的处理方法，但这一次不行，这一次他真正在乎对方的想法。

　　“事实上，你根本不了解我。如果不是猜到是你，我不会过来。我不认为头等舱比经济舱好到哪里去，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你在这儿。我在高兴你的陪伴，但你对此一无所知。”

　　齐奇轻声地，慢条斯理地说，如同对李沐言讲述一个仅供消遣的小故事。李沐言在慌张中莫名心中一动。他还什么都来不及抓住，齐奇抬头注视向他，接着说下去：“我的演技很好，你对此同样一无所知。”

　　李沐言愣住。

　　他有点消化不了这句台词。

　　这时，齐奇冲他扬起带着明显捉狭意味却一如既往明媚得如同春光的招牌笑容。“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在演偶像剧吧？我又不是戏剧女王，怎么会为了这种无心之言小题大做？”

　　“刚才你在演戏？”李沐言确认着问，不怪他想不明白，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实在是没见识过几个这样的影帝。

　　齐奇眨了眨眼睛，随即刻意表现无辜与无害。“你说过，让我受累骗你。该不会我有一段时间不玩新花样，你就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吧？”

　　李沐言沉思良久，最终得出结论：“我错了。”

　　“至少你这一句说对了。”

　　李沐言发自肺腑地表示：“如果这次你拿不到东京电影节的影帝，我就颁给你李沐言心中的最佳男主角奖。”

　　“一言为定。”齐奇说，“等我落选，你记得发微博给我颁奖——到时候，我就不信网友还看不出我们在卖腐。”

　　看得出的是，齐奇对于他们怎么卖腐都没网友买账这件事相当想不通。原本李沐言亦然。不久之前的屡屡挫败反而激发了李沐言的斗志，他想过不为别的，就为证明自己有卖腐的能力，也怎么都要推成功自己与齐奇的CP。

　　不过，等意识到自己对齐奇不同寻常的心意后，这件事就变得微妙起来。李沐言不希望自己与齐奇的关系被利用，成为商业化操作的一环。但话说回来，卖腐又能从某种程度满足李沐言：现实世界中，应该说这辈子李沐言都没有办法与齐奇在一起，所以，在网友以为的那个世界中，如果他们两人能够在一起，这多少好过在哪个世界他们都只是普通朋友。

　　既然骗不了自己，骗不了齐奇，那么，就骗骗剩下的所有人好了。

　　“我们现在就该发条微博。”李沐言提议说。

　　第二十三章

　　演艺圈新人对卖腐简直一无所知，这时候，齐奇完全没跟上李沐言的脚步。

　　“现在发什么微博？再说了，飞机上wifi网速不行。”

　　李沐言冒着又被仇恨一下的风险告知道：“头等舱的wifi不一样。”

　　“你等我一下。”齐奇一本正经说，之后闭眼片刻，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心情舒畅地开口，“好了，我在心里已经好好揍了你一顿，我们继续。”

　　“我的确说过允许你想想，但你最好偷偷想，别让我知道。”

　　“不让你知道我不是白费力气去想象了吗？”

　　“……你说得有道理。”最终，李沐言不得不承认。

　　“所以，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你也想象一下自己抱头鼠窜的画面。”

　　“很困难，我一展开想象就发现自己还手了。”李沐言是骗齐奇的。现在的情况变得不一样，用想的，他都不舍得还手。

　　但他成功骗到了齐奇。齐奇立即挑眉斜睨，“小样还还手，让我再想下去。”他又闭上眼睛，大概在施展了一套打狗棒法后才重新睁眼，接着，强烈要求，“行了，你别再想下去，我们就截止在你又趴在地上这儿。”

　　李沐言只能点头，他都没还手，就已经被揍两回，还是赶紧返回主题才是正经道理。

　　“我们先拍张照发微博。”他说。

　　“现在我们有什么可发微博的事情？”齐奇不解地问。

　　李沐言提醒在和他抬杠时明明很机灵的人：“我们现在一起坐飞机去日本，这不是很大的奸情吗？”

　　齐奇不抱任何期望地摇头：“我觉得这没用。我们在同一班飞机上，大家会说是巧合；你帮我升舱，大家会说虚伪——这还是好的，弄得不好，大家还会酸我寒酸，黑你炫富。”

　　李沐言郑重思索良久，得出结论——你说得总是那么有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不能放弃希望。”他坚持强灌心灵鸡汤。

　　连天下人都骗不了，他还怎么满足自己那无可寄托的单恋？

　　可惜，齐奇一口吐出鸡汤。“虽然我们不能放弃希望，但我们最好也不要放弃推理。”

　　意识到自己无法说服对方的李沐言只能选择放弃，他总不能逼良为娼。但他计划好了，等到了东京后，他有的是机会秀恩爱，即便那是假的。

　　他就不信网友能坚持不上当。

　　要知道，他和齐奇那条件不发展腐CP就是暴殄天物。说实话，若不是一开始有人用东京电影节的事做文章比较他和齐奇，他们早就能当国民CP……念及此，李沐言的脑海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对，他和齐奇那些看似空穴来风的不和传闻正是因为东京电影节。

　　李沐言去东京电影节是参加中国电影周的金鹤奖，而齐奇参加的则是主竞赛环节的金麒麟奖。不对比还好，一对比，高下立分。如果他或者齐奇发两人一起搭乘飞机去东京的微博，绝对会有大量的黑子跳出来讥讽李沐言这个煞有其事去拿金鹤奖的人。

　　——而这，应该才是齐奇拒绝这一提议的真正理由。在他的推理中，李沐言被嘲笑肯定是最容易得出的结论。

　　“你其实是担心别人嘲笑我，所以才不肯发微博说我们在同一班飞机上，对吧？”李沐言情不自禁，脱口问道。

　　被提问的人措手不及地愣住，紧接着，他的耳朵根慢慢红了起来。

　　“我想低调做个好事，你偏偏揭穿我。”影帝装模作样地说笑，假装若无其事，但他的耳朵骗不了人。

　　李沐言下意识问道：“你在害羞？”

　　“之前我就说我很害羞，你偏不信，还说我脸皮比你厚。你看，你冤枉我吧。”齐奇显得气急败坏地强辩，但他再怎么表演也掩饰不了他的心意。

　　想到对方体恤自己的心情，不着痕迹避免让他尴尬，李沐言不由心中一荡。“你那么细心照顾我的情绪，我怎么可能笑话你？事实上，我真的很感动。”

　　之前不肯看李沐言的齐奇闻言转过头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是更不好意思了，他用手肘轻轻顶了李沐言一下。“大男人之间，说这么肉麻的话干嘛。”

　　原本李沐言还有一些话想说。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能说到什么程度，但原本，至少他想说些什么的，不过，在齐奇这充满直男气场的“说这么肉麻的话干嘛”之后，所有到嘴边的话都沉默了。

　　只有短短两个多小时的航班很快过去。飞机降落后，李沐言拉着齐奇一起与自己在商务舱的助理、化妆师等团队工作人员汇合。助理已经在片场与齐奇混得很熟，这时候惊喜地拉着齐奇聊东聊西，在齐奇准备去自己订的酒店时赶紧拦住他。“小齐哥，你跟我们住一个酒店吧！”

　　一旁李沐言警惕地斜睨自己助理，正心想下回出门一定不能带上对方，然后就听对方继续游说，“没房间也没关系，沐言哥订的是豪华套房，相信沐言哥不介意，你们可以挤一下。”李沐言立即改变主意，他不仅下回出门要带对方，他还要给对方加薪。

　　借着这个机会，李沐言也立即一起邀请，所幸齐奇他们剧组本来也没订在一起，这让齐奇很快被蹭吃蹭喝蹭住的好条件说动。没一会儿，齐奇就上了李沐言他们的车。

　　助理小何上车后第一时间积极帮齐奇打电话订酒店。其实小何日语不错，不过他选择对方提供中文服务，这让齐奇很清楚听到小何说“是嘛，已经没有房间了？”

　　“小齐哥，看来你只能和沐言哥挤一下了。”挂断电话后，小何一脸严肃地介绍情况，演技快能出道。

　　事后，李沐言背地里向自己助理确认。“小何，你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沐言哥，你向我强调一定要订那个航班飞机来东京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果然，小齐哥就在飞机上。”

　　李沐言正琢磨着请个侦探当助理究竟是不是好事，小何已真情实感表示说：“沐言哥，我会帮你的。”

　　——但实际，这并不是李沐言需要的。

　　“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所以，你不要多事。”

　　先不说齐奇这辈子有没有可能喜欢同性，即便存在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们是演艺圈的，要在一起也还是太艰难，李沐言不忍心让齐奇面对这一难题。在最近的距离单恋，暗恋，苦恋，这是李沐言眼下唯一的计划。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打算做。

　　面对如此决定的李沐言，小何却有不同看法，他小心着发表自己的观点：“沐言哥，其实当我们邀请小齐哥住同一个酒店，你是高兴的吧？为什么不能做一些自己高兴的事呢？”

　　“但我不能因此做令对方不高兴的事。”

　　“你怎么知道小齐哥不高兴呢？兴许他也很高兴啊？”

　　……小何！我薪水真没白发！

　　李沐言终于想通这个道理——

　　与其担心齐奇不高兴，为什么他不想方设法让对方高兴呢？

　　李沐言用力将手搭向自己助理的肩膀。“小何，这件事成了，我给你发个特大的红包。”

　　第二十四章

　　光有雄心壮志是没有用的，当天晚上李沐言怂了。

　　豪华套房只有一间卧室，而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虽然两个人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但上一次李沐言没来得及想太多，而这一回，他则已经想了太多。

　　……他甚至还偷偷看过G-V。

　　当猜拳赢了的齐奇率先进浴室洗澡，李沐言在客厅坐立不安。当了二十六年直男的人生怕自己一会儿表现得Gay里Gay气，以至齐奇怀疑到他的叵测居心。但偏偏，他完全想不起来一个直男应该长什么样。

　　他在好一阵子的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想到明天他们就要走红毯的事情。这一次的东京行，李沐言的个人造型师没有跟来，但事先他们已经搞定红毯与颁奖礼的两套礼服，李沐言自己还准备了最后金麒麟奖颁奖典礼的衣服，除此以外，他一早从自己的收藏中找了一只不算便宜且比较有格调的手表。这只表是为齐奇准备的。李沐言不方便贸贸然插手齐奇走红毯的衣服，但是在不经意间借个手表给对方，这应该是比较合情合理且容易进行的表演。之前，李沐言被回想起到的一些G-V片段弄得心神不宁，差点忘记这件事，这时候他从行李箱中翻出手表。

　　齐奇自浴室出来的时候，李沐言正在研究怎么推销自己的手表。后者听到开门的声音，努力沉住气转头望过去。

　　他以为他会看到穿着酒店浴袍的齐奇，为此已经做好足够心理建设，并一边担忧抗拒，一边隐隐期待，但结果，齐奇穿着自己那风格老气的睡衣睡裤走出来。

　　李沐言自然不能就对方连锁骨都没露一下的睡衣发表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借着这套衣服引向主题：“我希望你明天走红毯的礼服不是这种过时的着装风格。”

　　“像我这种老艺术家是不会在意穿什么走红毯的。”齐奇故作高傲地仰头说。

　　李沐言想要讨好暗恋对象的，但没能忍住，“你还老艺术家。”他失笑吐槽。

　　齐奇只能干笑着改口说：“像我这种穷人是不会在意穿什么走红毯的。”

　　他快把李沐言说哭了。

　　“我可以给你贷款，不需要抵押就可以贷几千万的那种。”李沐言发自内心地表示。

　　齐奇笑着摇头，语重心长说：“你可千万别借钱给我。不借钱，我们还是朋友，一旦你借钱给我，你就是我孙子了——要我还钱你必须得哀求我。”

　　“爷爷，你缺钱的话，千万告诉你孙子。”李沐言是真心疼没衣服走红毯的齐奇。但他把齐奇给吓坏了。

　　齐奇目瞪口呆看了李沐言好半天。

　　“……你怎么丝毫没思想斗争就成孙子了？”

　　能逗齐奇高兴，孙子有什么不能当的？但李沐言没法老实交代自己这一心路历程，他只能寻找借口：“当孙子表明我还年轻，有什么不好？”

　　齐奇严肃摇头指出：“当孙子未必表示你年轻，也可能表示你是葫芦娃。”

　　当葫芦娃也没关系，眼下李沐言只关心齐奇明天的衣服。

　　“给我看看你明天的礼服，然后我说不定会表演喷水给你看。”

　　齐奇开始翻箱倒柜，他告诉李沐言：“本来我不会那么好说话的，但谁叫我想看五娃喷水。”

　　很快，他找出礼服来。甚至不用穿上身，李沐言就已经感受到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你总吐槽我炫富，你这些衣服，居然好意思说穷人走红毯？”亏刚才他那颗玻璃心疼了好一阵。

　　面对李沐言的质疑，齐奇一脸无辜，天经地义：“穷人也可以有赞助商提供服装啊。”

　　李沐言这才想起，虽说齐奇签的那家经纪公司不算大，但有个威尼斯影帝，小公司反而会集中火力捧他，所以，当这位影帝又可能拿另一个国际级电影奖项的最佳男主角时，怎么可能放任他穿着随便地走红毯呢？

　　搞不好还有赞助商提供手表？李沐言警觉地想到。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放在一旁的手表，必要时，他可以说这是自己走红毯的配饰。“所以，你还有准备其他装备吗？”他问。

　　齐奇老实交代：“我还有两双鞋。”

　　“其他的呢？”

　　“没了。”

　　“手表呢？”

　　“我这种穷人，还戴什么手表啊。真想知道时间，哀求一下戴手表的有钱人就行了。”

　　我再因为你这种恶意哭穷的发言心疼我就是棒槌。李沐言愤愤心想。

　　……但偏偏他就是个棒槌，这时候，忍不住第一时间拿过茶几上那只手表。“这个借给你吧，我不想眼睁睁看我爷爷哀求有钱人。”

　　齐奇沉默着接过手表，他应该是不好意思肉麻兮兮表示感动，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保护好手表。表在人在，表亡人亡。”

　　“……不需要的。”李沐言真心实意地说。

　　齐奇冲李沐言扬起招牌笑容：“我们又不是参加武林大会，我就那么一说。不过，我会好好当心的，不然卖了我也赔不起。”

　　“那就要看是不是按斤两卖了。”

　　齐奇立即瞪过来：“我就是63公斤，没得商量。”

　　李沐言从来不觉得齐奇胖，如今更是觉得他的肉长得很完美，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齐奇似乎真的相当在意体重，这不像对方的性格。

　　“你很介意自己胖吗？”

　　齐奇立即一脸愁容介绍说：“经纪人说，我体重再升上去就要控制我饮食了。我和他说我是走艺术家路线的，体重不重要，但他说，我想红就得听他的。”

　　“所以，你现在究竟几斤？”

　　“66公斤。”齐奇在脱口回答后立即警觉，他投向李沐言的眼神看起来已经在考虑杀人灭口。

　　李沐言赶紧点头附和：“原来你真的是63公斤。”

　　齐奇愣了一下，然后憋不住乐地笑出声来：“搁电视剧里，你这心机一定能存活到最后一集。”

　　李沐言理所当然耸肩回答：“那是必然的，搁电视剧里，我从来都是男一号。”

　　“你让我又好想打你。”齐奇哀叹着说，“我起码得想半小时才解气，都快耽误我睡觉了。”

　　“那你赶紧想，我去洗澡，免得我一不小心想象自己还手害你又得多想半小时。”

　　李沐言自己才是赶紧躲到了浴室里。他生怕自己再多停留一会儿，会忍不住亲吻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可亲可近的人。

　　……要怎样，才能在不吓到对方的情况下越走越近呢？

　　第二十五章

　　第二个同床共枕的晚上，齐奇早早就入睡了，李沐言比较惨。原本他就睡得晚，东京时间还提前一个小时，最关键的是，齐奇就睡在他的身边。李沐言躺在床上因为怕吵醒对方甚至不敢动弹，一整个晚上几乎都在胡思乱想，没能好好睡上短短一会儿的时间。

　　幸好，此行他带了化妆师来。第二天，化妆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来遮掩他的黑眼圈。齐奇由于会和《她》的其他主创一起走红毯，一早便去汇合。直到来到会场前，李沐言都没机会再见到对方。

　　根据红毯顺序，李沐言恰好在《她》剧组的后面，这让李沐言有机会亲眼看到齐奇走红毯的过程。这件事并非完全正面的，眼见齐奇与《她》女主角牵手走过红毯，李沐言心里挺不是滋味。

　　不过很快，李沐言注意到在媒体照相区齐奇摆的Pose有意无意露出手腕上的手表，后者那招牌笑容令李沐言不禁想起日媒体对齐奇在《她》中表演的一个评价——

　　将甜美笑容与阴郁内心完美统合的表演别具一格。

　　李沐言看过《她》，其实在片中只有一小段回忆是齐奇青春洋溢，有着“甜美笑容”的大学生形象，其余的表演都是形成反差的忧郁与真相揭晓后的阴森，不过，日媒提及齐奇的表演都很喜欢在齐奇的笑容中做文章，大多觉得他笑得“少见的甜美”，“能点亮世界”。国内的影迷也有不少注意到齐奇如“春光”的笑容。他们可能还不了解，实际齐奇本身就是一个爱笑的人，看多齐奇笑容的李沐言多少能免疫，不至于认为一个笑容就能点亮世界云云，但是，当远远见到齐奇举起手冲相机阵露出某种程度只有李沐言才能会意的笑容时，后者不自觉心旌摇曳，他怀疑他的世界的确提高了不止一两级的亮度。

　　电影节开幕式的第二天便是金鹤奖的颁奖典礼。齐奇未前往参加。李沐言注意到对方有意在避免让媒体有机会将他们两人放在同一篇报道中。其实借着踩李沐言来蹭热度，齐奇能因此获益不少，但齐奇自然不会那么做。

　　李沐言并不强求，事实上，他也不希望完全可以靠才华与魅力成为大明星的齐奇，这一路走得哪怕是有一步不够漂亮——不要和他提卖腐这件事，他和齐奇的CP难道还不够漂亮吗？

　　不过，话说回来，李沐言倒是趁机以齐奇没来现场祝贺他获奖为借口，要求对方给予补偿，给他抽出一整天的空来。

　　东京电影节上正宗的金麒麟奖将在电影节的最后一天颁奖，中间好几天的时间齐奇都会留在日本。但这并不是说齐奇能够在东京悠闲度假，他和《她》剧组在日本有一些采访任务，除此以外，周三那天他还会飞回国一天去完成义工的工作，归根结底，在东京他只有一两天自己的时间。李沐言的情况相反，他在金鹤奖后没有接受任何媒体采访，第二天就可以直接回国，不过，向剧组请了好几天假的他剩下来的时间都是自己的，周三前他有大把的空闲。

　　于是，不事生产的人果断霸占下齐奇在东京难得没工作的一天，一大早就把人拉出酒店。

　　他们并没有特地去什么景点。之前李沐言倒是问过齐奇，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齐奇想好半天后开始讲故事，“我20岁生日前，我妈对我说，这次她和我爸准备和我一起出国旅行来庆祝我的生日，她问我想起哪里？我说我得好好想想，她点头告诉我，等我想好了地点，我们就去哪儿旅行。”说到这里，他突兀地停下。李沐言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齐奇耸肩回答：“然后我至今都还没过20岁生日。”

　　接收到如此严峻警告的李沐言没敢继续问下去，他明智地一锤定音：“到时候你跟我走就行。”

　　……他没想到，到那时候，他居然迷路了。

　　齐奇一直安静地跟着李沐言，他什么都没说，而李沐言作为一名好演员，原本他有大把的演技能够充分表现自己并没有迷路的主题思想——可是，演技并不能帮他解释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在一个新宿站里已经走了整整半个多小时的现实。

　　所以说，李沐言只能另外找更具体可信的理由。

　　“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在人群中的感受。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我出门必须墨镜口罩，而且还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不敢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他假装自己正在享受在这个人挤人的地方逛来逛去的体验。

　　身旁，齐奇了然地看他，好心提醒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问路吧。”

　　李沐言愤愤反驳：“你以为我不想问路吗？但我听不懂日本人的英语。”

　　齐奇开始笑起来。先前他有意在长短炮前炫耀李沐言手表的时候，笑得也那么甜，简直就像冰激凌蛋糕的盛宴，但这一回，李沐言感受到的却是被冰激凌蛋糕砸一脸不算，抬头又一个冰激凌蛋糕砸过来的悲伤。

　　“别笑了，难道你不担心我们在新宿站里活生生饿死的情况？”李沐言无奈地瞥向毫无危机意识的人。

　　齐奇无忧无虑地说：“虽然我们没有结拜，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那情谊多让人感动？”

　　齐奇只是说笑，李沐言却不由心有触动。“同年同月同日死之前先一起过一辈子不是更让人感动？”他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这番表现心迹的话语过于露骨，眼见齐奇微微在意地转头望过来，他赶紧若无其事笑了笑，“如果我再能活得比你长，那就更让我感动了。”

　　面对这一畅想，齐奇严肃开口介绍自己的计划：“如果你活得比我长，我就每天晚上来看你，天天晃你家的窗框，熄灭你家的灯。”

　　“到时候记得再翻一翻我家的冰箱，我会每天给你留烧麦的。”

　　这一招出其不意，齐奇不禁讶异地顿了顿，他在回过神后皱眉郑重警告说：“不许用这种花言巧语糊弄我，要知道，我这个人很容易上当的。”

　　第二十六章

　　奇迹发生了。

　　李沐言成功把齐奇带出新宿站，关键是，他们那个出口出来，外面居然的确是歌舞伎町方向。

　　当然，李沐言并没有让齐奇知晓自己原本就打算把人带到这个有很多电影院和餐馆的地方，他假装迫于无奈顺水推舟，伸手指向目光所及的一家电影院说：“走好半天路有点累了，我们去坐一会儿吧。”

　　他们在电影院里坐了一部电影的时间。还是一部爱情电影。电影结束后，李沐言把齐奇带到一家据说是正宗怀石料理的店。

　　用餐过程中，齐奇怀疑地端详李沐言。“又是请我看电影，又是请我吃这么贵的食物，如果我是女的，我敢打包票你在打我主意。”

　　李沐言简直能听到自己慌张的心跳，有那么一会儿，他认真考虑坦白心意的选项，可是，有很多情况当它是他人事时，你觉得那么容易，或者理所应当鼓起勇气，而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却立即变成身不由己。可以说是出于本能，李沐言若无其事摊手回答：“我就是那么有钱，这家店对我来说很便宜。”

　　齐奇正式通知李沐言说：“你在我脑海里又挨了一拳。”

　　闻言，李沐言好奇追问：“平时，我指当我不挨打的时候，我在你脑海里都做些什么？”

　　他把齐奇难住了。齐奇琢磨好半天，才勉强猜测着说：“也许你在迷路？这个你擅长。”

　　这一刻，李沐言真心希望自己能够迷路在齐奇的脑海中，迷路在齐奇的心中，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不论李沐言是怎么想的，实际相当昂贵的怀石料理后，两人没在街上逛两分钟齐奇就在一家中华料理店前站停。

　　“我请你吃一顿能吃饱的吧。”齐奇真诚对李沐言说。

　　李沐言无奈介绍实在人一般都是怎么说话的：“你就说你没吃饱呗。”

　　“别看我胃口大，我只有63公斤。”

　　“嗯，你只有63公斤。”李沐言算是知道讨齐奇开心最有用的咒语是什么了。

　　齐奇兴高采烈拍了拍李沐言的肩膀。“来吧，我请你吃烧麦。”

　　进店后，齐奇指着菜单点了好几份烧麦，作为请客的人，他热情招待李沐言，“别客气啊，你也点你想要的。”他把李沐言吓一跳，李沐言以为齐奇点的是两人份的。

　　最终，李沐言点了一份烧麦，一份煎饺。事实上他不太吃得下那么多东西，但为避免相较之下显得齐奇胃口大，他只能舍命陪君子。

　　食物上来后，还想让肚子缓一缓的李沐言拿出手机。

　　“我给你看看应该怎么拍烧麦。”他说。

　　很快，齐奇不服气地模仿说，“我给你看看应该怎么吃烧麦。”说着，他一口就吞下了一只烧麦。

　　李沐言大为震惊，他将手机对准齐奇：“你让我拍一张你吞烧麦的GIF。”

　　齐奇好说话地又夹起一只烧麦。“看仔细了。”说着，他张嘴将另一只烧麦变不见。

　　李沐言注意到对方在吞下烧麦后没嚼两口就咽下，便提醒说：“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多嚼两下。”

　　齐奇一脸惊呆地看李沐言，好半天，他感叹着说：“你和我妈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妈有一头漂亮的长波浪。”

　　“你妈还有个儿子呢。”李沐言不赞同地指出，心想有本事你也叫我一声妈妈。

　　结果，只听齐奇不假思索回答：“你也不遑多让，你有两个爷爷。”

　　已经忘了自己是个葫芦娃的李沐言想了好一会儿，之后果断决定转移话题：“总之，我准备发微博了。”

　　心大到真的足够李沐言迷路的人终于有那么一丝忧患意识：“你该不会是想发我吞烧麦的GIF吧？被我经纪人看到我以后还能愉快地吃饭吗？”

　　原本李沐言是想单纯发烧麦图片的。上回特地请齐奇吃的烧麦居然被粉丝无视，甚至，还有一些路人在那儿同情将烧麦拍得黑漆漆灰蒙蒙的齐奇，从来秉持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原则的李沐言打那天起就和烧麦杠上了。之前他准备拍一张烧麦的图片放上微博，配上诸如“好友请我他最喜欢的食物，虽然很美味，但只要八百五十日元”之类的文字。总之，他非要让网友知道齐奇喜欢吃烧麦这件事不可。不过眼下，他有更好的素材。

　　毕竟，只发烧麦很难让人联想到齐奇，但如果发一张齐奇的嘴，保不齐能够被人认出。因为要故弄玄虚而不能直接点名齐奇的李沐言认为给网友一张嘴琢磨是最佳的吸引眼球方式。

　　“相信我，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成功。”他游说颇有顾虑的人，“你经纪人看到的话，你可以告诉他，你这吃的是烧麦，卖的是腐。他肯定很高兴你那么主动帮他工作。”

　　齐奇立即就乐了，最近他们卖腐连连失败这件事很戳他的笑点。“我怕大家看到我那么吞烧麦又怀疑你欺负我，逼我一口气吞十个烧麦什么的。”

　　李沐言思索良久后真心求教着询问：“你究竟是喜欢自己被欺负的设定还是喜欢我恶霸的形象？为什么每次大家觉得我排挤你什么的你都那么高兴？”

　　齐奇应该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问及，他低头思忖，“还是因为我笑点低的关系吧？”不确定地猜测。

　　李沐言倒是福至心灵：“你是不是因为实际总欺负我，然后看到别人居然说我欺负你，于是觉得特别好笑？”

　　齐奇讶异地抬头，他想不通地问：“我哪有欺负你？”

　　李沐言也很难找到确凿证据，但他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不然你怎么成了我的爷爷？”

　　“明明是你自己喜出望外地管我喊爷爷。”

　　“……喜出望外这个词不是那么用的。”

　　齐奇纠正说：“明明是你自己大喜过望地管我喊爷爷。”

　　“也不是大喜过望。”

　　齐奇继续改口：“明明是你自己自动自发地管我喊爷爷。”

　　“这才对。”李沐言心想这个词用得至少有那么一点道理。

　　齐奇立即伸出他那屡屡登场的名侦探的手指：“你看，你也承认，我没欺负你，你是自动自发管我喊爷爷的。”

　　李沐言的耳边响起柯南的背景音乐。

　　真相只有一个——

　　他果然被齐奇给欺负了。

　　第二十七章

　　李沐言刷了好几天微博，令他与其说失望不如说沮丧的是，好几天里，愣是没有人看出吞烧麦的人是齐奇。

　　倒是有粉丝在评论中问他这个朋友是谁，但故意卖关子等别人发现的李沐言怎么好意思见形势不对，就自己揭穿自己呢？

　　他只能饮恨接受又一轮的败局。

　　另一方面，李沐言也没有太多精力关注网友对他微博的反应，近日来困扰着他的是网上的另一些言论。

　　因为紧急工作，在与齐奇的约会（李沐言单方面认为的）过后，李沐言很快被召回国，白天他有一堆工作要忙，晚上则抓紧时间刷齐奇在东京电影节的动态。没有足够高流量的齐奇因为东京电影节这个话题性的活动至少多次出现在各大头条，总的来说，那些新闻关注度不高，但风向良好。毕竟，大家都希望有更多国内电影及演员斩获国际性奖项。然而，李沐言的那块手表却在其中惹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在齐奇有意无意抬手露出手表的红毯照被发布后，很快有人扒出了那块朗格表的售价，原本，因为有赞助艺人戴上百万的表走红毯也不稀奇，但齐奇的服装赞助商发宣传稿介绍了齐奇那一身衣服，这导致齐奇的手表看起来像他自己的，而他看起来还有意炫耀了自己的手表，立即，这块手表因为上百万的价值变得刺眼起来。

　　最初的评论还好，只有几个人在那儿酸齐奇看不出挺能赚钱之类云云，之后，糟就糟在当日同样走红毯的李沐言戴的只是一款十几万的手表。显然真的把齐奇当成对家的“慕斯”立即跳出来，成群结队跑去黑齐奇秀豪表的行为。

　　李沐言经常因为粉丝的行为而感到困扰，但对方好心喜爱，一直以来，他也就心存感谢之情的谅解了不理智的那小部分粉丝。然而这一次，“慕斯”的行为让李沐言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为此，他甚至登陆到微博，想要发泄一通。最终没那么做不是因为及时冷静下来，而是，他很难找到合适的说辞。无论他怎么说，指不定既替自己招黑，又替齐奇招黑。李沐言习惯自己被黑，但他绝对没有办法接受齐奇被非议。思前想后，他决定寻找到一击制胜的机会再说。

　　可以说，李沐言整天都在琢磨“一击制胜”这件事，不过，在他什么都还没找到前，东京电影节就快要闭幕了。

　　李沐言又赶紧飞到东京，之前他找了一些关系，还偷偷和《她》的剧组串通，颁奖典礼上，他在齐奇的身边坐下。

　　齐奇当真被吓一跳，好半天里只瞪大眼睛看他。“如果我在做梦的话，我应该梦到自己得最佳男主角奖才对。”

　　李沐言故作受伤地问：“你就那么不希望我出现？”

　　齐奇立即用天衣无缝的演技声情并茂地说：“应该说，你忽然出现是排在第二位的我最希望做的美梦。”

　　李沐言才是容易上当的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自己相信了。

　　“我来是有目的的。”他说。

　　“什么目的？”

　　“等颁奖典礼结束后，我会请你大吃一顿。想吞多少烧麦都行。”

　　齐奇反应很快，不用想就听明白这句话，他笑着说：“你就那么不相信我能得奖？”

　　如果说话有用，李沐言自然会说齐奇一定得奖，但他生怕因为抱有太多期望，到时候齐奇会更失落。他不得不打预防针：“你刚拿威尼斯影帝，搞不好评委因此有偏见，再说了，短短几个月凭两部电影拿两个影帝，这种事听着就只可能发生在玛丽苏的小说中。”

　　“你知道吗，我认识的那么多人中，大家都说我一定能拿奖，或者祝我拿奖，你是第一个提醒我拿不到的。”齐奇感叹着说，他应该有一部分感动，但大部分是揶揄，“你不愧是我亲生的孙子。”

　　李沐言无奈地指正逻辑错误：“自己是生不出孙子的。”

　　齐奇哈哈笑起来，拍着李沐言的肩膀安慰说：“没关系，那我就领养你。”

　　李沐言不自觉打量向眼前在这一时刻还有余裕说笑的人。接下来的颁奖典礼上，齐奇有可能拿到东京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奖，如若这样，他就是双料影帝，即便荣誉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但有荣誉总比没有好，换作是李沐言，骨子里有那么一点“老子天下第一管你信不信”傲气的男人，他应该也会忍不住有些紧张，然而，他没能在齐奇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你不紧张吗？”李沐言微微好奇地询问。

　　齐奇稍稍收敛笑意。“其实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也觉得自己应该拿不到这个奖——尽管如此，我还是挺紧张的。”他坦率承认，接着，恢复招牌笑容，“但我演技好，你一点看不出我紧张吧？”

　　李沐言盯着齐奇的脸看，过了一会儿，他说：“别说看不到你的紧张，我还看不到你的眼屎。”

　　齐奇不禁大笑，“你好记仇！”他假意抱怨着说。

　　灯光在这时变化。主持走上舞台。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如果让李沐言与齐奇易地而处，这会儿李沐言一定会有些紧张，但实际，处在现实中的位置中，李沐言更加紧张。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事实上，他不认为这个奖项对齐奇来说有多重要，没有这个奖，齐奇依旧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个奖有任何变化，可是，李沐言依旧忍不住紧张。

　　整场颁奖典礼，李沐言一直等耐着最佳男主角奖项的揭晓。而真的看到齐奇出现在候选名单中时，他又觉得这一刻来的太快，害他来不及做好足够的准备。

　　五位候选人的表演片段被逐一播放后，大屏幕上实时投出坐席中五位的头像。

　　李沐言下意识盯着屏幕中的齐奇看。镜头中，齐奇表现得很平常，那种带着些微紧张但保持微笑的候选人传统表情。

　　这一刻，李沐言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

　　是的，在他看来，东京电影节的影帝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即便是不重要的东西，只要能够让容易满足的齐奇开心，他都全心全意希望齐奇得到。最佳男主角奖也好，甚至是一只看起来色彩灰暗的烧麦也好，只要可以，他都希望能给齐奇。

　　“获得最佳男主角奖的人是——”台上的电影节评委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卡片。

　　李沐言屏住呼吸，一心一意祈祷……

　　第二十八章

　　听到齐奇名字的时候，李沐言几乎不敢相信，但身体本能动起来，他抢在所有人能够握手祝贺前一把拥抱住站起身来的齐奇。

　　当天晚上的庆功宴，齐奇没能喝多少酒。大多数的酒都被李沐言抢着喝下，甚至包括敬齐奇的那些。

　　李沐言的理由很多，“齐奇胃不好，让他先吃点东西，这杯我替他喝”，“齐奇喝多了会耍酒疯，这杯我替了”等等，所幸，《她》剧组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纯文艺工作者，大家轻易被李沐言糊弄，到最后都不再给齐奇敬酒，反而让他多吃一点。

　　齐奇稀奇又疑惑地打量向李沐言。“你是在当我的伴郎吗？这么替我挡酒？”李沐言想了好一会儿，他回答说：“我以为不用当伴郎，当好朋友也是这样的。”

　　今天的喜事让他那么高兴，以至他得意忘形，竟将自己当成男朋友那么照顾对方，为了避免齐奇起疑，李沐言又赶紧补充：“将来你找我当伴郎，我一定更卖力。”

　　齐奇抬头看着李沐言说：“我应该不会结婚。”

　　“别因为一时找不到女朋友就放弃希望。”李沐言的酒量并没那么好，他又喝得有些多，这时候，重重拍了拍齐奇肩膀后，因为头晕不得不找椅子坐下。

　　齐奇忽然想起，赶紧从手腕上脱下手表，“谢谢你的表。”他边把手表还给李沐言边担心地问，“你会不会醉到明天忘了我还你表的事吧？”

　　李沐言还不至于那么醉，不过他还是热心替对方缓解担忧，“我们可以拍照存证。”说到拍照，他想起一件正事来。那件纠结了他好几天的正事。思及此，他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头晕，也就懒得加滤镜，李沐言随意找了个角度将手表拍下来，之后，开始编辑微博。

　　出于礼貌，齐奇没有看李沐言的手机屏幕，不过，李沐言对着手机的动作还是让他有所警觉。“你怎么了？又拍照发微博？”

　　李沐言点头说：“我就不信这个邪，无论如何，非得让大家相信我们是一对。”

　　齐奇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说笑话不能靠挠痒对方笑，卖腐不能靠拿刀威胁对方信，我们要有运动精神，别太钻牛角尖。”

　　李沐言不为所动说：“我的运动精神就是永不言弃。”

　　齐奇眨着眼瞅李沐言，最终，他叹服地说：“你怎么那么有说服力，又把我给鼓动了。我们继续加油。”

　　李沐言满意地点头，接着，他把编辑好的微博发布出去。

　　李沐言V：虽然我没能摸到金麒麟奖，但经过我的努力，我的朗格1815 TOUBILLON镀了层金。拿出来炫耀一下，大家不要再以为这只是一只价值115万的手表。[手表.jpg]

　　齐奇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已经晚了。毕竟，像李沐言这种关注度，他的微博不是随便就能删掉当没发生过的。齐奇一边交还手机，一边叹着气告诉李沐言：“等明天你酒醒了，你就会发现喝酒究竟有多大危害。”

　　李沐言很肯定自己并没有喝醉。“这微博有什么危害？”难道它能射出子弹来吗？

　　“如果你是愿意自黑的人，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黑你了。”

　　李沐言不以为意说：“重遇你之前我还不愿意卖腐呢，自黑算什么。”

　　言者无心，听的人却不禁怔仲。齐奇抬眼久久注视李沐言。之后，某种释然的一笑后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李沐言的肩膀。“谢谢你，湿木头。作为独生子女，我一直很好奇一个人拥有兄弟是什么感受，现在，我相信我得到答案了。”

　　有那么一刹那的冲动让李沐言能不顾一切去拥吻对方，然后说“如果我有兄弟，我肯定不会这么对他”。然而，这个刹那过去太快，发生在李沐言来得及付诸行动前。最终，李沐言笑着说：“看来我从孙子升级了。”

　　他有些沮丧，但他安慰自己，按照这个趋势，他一定很快就能继续升级成爱人伴侣，相伴一生的人。

　　李沐言的那条微博并没有让他在第二天有任何后悔的感受，但除此以外，效果不尽人意。

　　从来转发能轻易过万的李沐言这条微博连评论也不过寥寥1万，而这1万条评论里有八千条是“老公我爱你”的类型，剩下的那些，同样对齐奇与东京电影节绝口不提。似乎粉丝达成了某种默契，为了不给媒体有机会做文章，她们怎么也不让李沐言的微博出现齐奇这个名字。

　　不过，他们的这种做法并没有作用。好些娱乐媒体编辑也都关注了李沐言，他们在看到李沐言的微博后立即重新编辑转发出来，顺便还把当时颁奖典礼上李沐言拥抱齐奇的视频放上网。最近李沐言的公关团队应该有所“打点”，媒体的报道终于稍稍正面，以李沐言恭喜齐奇获奖为文章主旨——然而，这架不住网友拥有自己的观点。

　　大家似乎集体失忆，已经忘了李齐不和，李沐言排挤齐奇的那些爆料，此刻一致认为这两个人各取所需，抱团炒作。

　　形势至此，李沐言不由反省自己的计划。最初，他的确是希望通过炒作帮助齐奇聚集人气，可事情的结果和他想象的不同。事实上，他丝毫没能带动自己的粉丝，反而还把路人煽动得连同齐奇一起黑起来。

　　“看来我的确没有炒作的天分。”李沐言不得不如此承认，他已经在考虑尽早回头的选项。

　　齐奇的观点与他截然不同：“你没有发现在大众眼中，我们的关系已经有质的飞跃了吗？”

　　“没有。”

　　“你想想，之前大家以为我们势同水火，如今声称我们狼狈为奸，这速度快的，就跟闪婚似的。”

　　齐奇一脸真诚，对于两人的成就特别自豪。

　　他演技好，李沐言又信了。原本沮丧泄气的人重新打起精神。“看来是时候进行我们下一阶段战略部署了。”

　　李沐言是这么策划自己第二阶段第一回合行动的——

　　“今晚我上你家好好讨论接下来我们怎么做，你顺便亲自下厨，回头我拍一张炒秋葵发微博说今天在朋友家吃饭，让大家去猜那个人是谁，等过一小时，你微博发一张空盘子说客人特别喜欢你炒的秋葵，吃得一点不剩。”

　　齐奇若有所思地观察了李沐言好半天，最终，他鼓起勇气问：“秋葵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