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刀叨叨

2、第一部分

　　第二章

　　李沐言在一大早被手机铃声吵醒，此时距离他遇到齐奇还有一个半小时。

　　打来电话的人是李沐言的经纪人费一凡。“沐言，你上网没？”费一凡在接通电话后立即蹦出这么一句，雨后的蘑菇也不过就这劲头。

　　床上的李沐言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迷惑着琢磨对方的问题，结果没琢磨明白。“我为什么要上网？最近大家骂我又骂出什么新段子了吗？”

　　“如果我关心别人怎么骂你，我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事实上，我是问你看到东京电影节的入围名单没！”

　　“我看那个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不知道你之前一个电影有报名东京电影节吗？我刚看到名单，你入围最佳男主角了！”

　　“评委瞎啊？”

　　“……你到底睡醒没？”

　　李沐言当然睡醒了，他很清醒记得自己演的那些商业片也就票房拿得出手。“你最好确认一下，别网上说什么都信，网上还说我被潜规则呢。”

　　“是是，李大少只有潜规则别人的份。”费一凡终于在这时回想起之前李沐言拍的电影都什么样，这让他有些心虚，在随口的敷衍后，他谨慎改口，“你等我一下，我去官方那儿查查看。”

　　几分钟后，费一凡重新打来电话，他这颗蘑菇枯萎了。“沐言，这是个误会。”

　　“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刚才害我空欢喜一场，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吗？”

　　“谁信啊，有本事你哭给我听。”

　　“休想。就我这演技，我怎么假哭得出来？”

　　“是啊。”费一凡真情实感地表示赞同，“就你这演技，果然不可能入围东京电影节。”不过话说回来，他还不至于脸皮厚到忘记自己之前的乌龙，这会儿讪讪解释道，“入围东京电影节的是另一个中国演员，结果因为其实你也算有个奖，是东京电影节上的那个‘金鹤奖’，然后，不知道怎么就传错了。”

　　“很正常，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那么粗枝大叶，走两分钟路能丢仨老婆。”

　　“你倒是先给我找三个老婆再说！”

　　“找不到，没人愿意。”

　　赶在费一凡争辩前，李沐言挂断手机。当时，后者并不知道这通电话有多重要。

　　因为这通电话，原本至少睡到中午的李沐言提前起床。作为当红艺人，平时除了在剧组，剩下的时候李沐言也有一大堆工作，不过，每周三的下午一般他都会空出来。他在一家名为彩虹孤儿院的地方当义工已经有两年，虽然没有办法每周都去，有时甚至一两个月都抽不出空来，但只要能做到，李沐言就不会无故缺席。今天正是周三，刚完成一部电影拍摄的他已经两个多月没能前往，原本计划吃过午餐就去孤儿院，但他被电话吵醒，再也睡不着，于是决定在上午便到孤儿院帮忙。

　　彩虹孤儿院是一家特殊的福利院，孤儿院里收留的不是普通孤儿，而是一些因为身体残疾被遗弃的孩子。与此同时，在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很多也都是残疾人。这天李沐言来到孤儿院，院长给他介绍说最近孤儿院又来了一位盲人在医务室工作。

　　作为义工，李沐言的工作相对简单，有时是一些临时冒出来的体力活，有时是操作电脑的工作，而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可以说便是陪伴那些孩子。最初这些孩子认出李沐言是电视上的明星时特别兴奋，后来他们变得熟悉，激动和害羞淡去，亲密感则越来越厚重。

　　李沐言喜欢和孩子们玩，当他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既不懂事又任性冷漠，曾经做过很多不好的事，他希望再也不要有孩子像他那样在懂事后才后悔莫及，他想要给那些可能在身体上不太健全孩子足够健康的童年。

　　他并不是很懂得应该用怎样的方法，也许做得也并不是很好，不过，他轻易便得到了孩子们的信任。这个上午，时隔两个月后终于又见到李沐言的孩子们都非常高兴，好几个缠着李沐言不放，当另外有孩子跌倒，立即有人跑来找李沐言。“沐言哥哥，不好了，小虎从秋千上掉下来了！”他们认为李沐言能解决所有危机。

　　李沐言不是医生，但不管怎么说，他第一时间跟着报告的小孩往后院跑。当他赶到时,只看一个陌生青年正蹲在那儿用手检查小虎的手臂。李沐言认识孤儿院所有的工作人员，所以，他猜这位是新来的医生，当走近，他询问道：“你是新来的那个医生吧？小虎怎么样了？”

　　——这，就是李沐言重逢齐奇的场景。

　　幸运的是，小虎并无大碍，很快他活奔乱跳继续和其他小伙伴玩耍起来，而李沐言则震惊地站在原地，失神凝视向眼前青年那依稀熟悉的脸部轮廓。当年眉目清秀简直如同小姑娘的男孩与眼前拥有深邃五官与焕然英气的青年有很大区别，可是，李沐言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你是齐奇。”

　　“请问你是？”齐奇那看起来无异常人——甚至更好看的眼睛却毫无神采，他歪着头尽量面朝向李沐言的方向。

　　李沐言没敢说自己是谁，他在这时猛地醒悟自己的失言，赶紧含糊介绍自己姓李，是这儿的义工，然后，他又解释说是院长告诉过自己新来了一位齐医生，顾不上是否会引起对方怀疑，他冒冒失失询问对方失明的原因。

　　幸好齐奇并未多心，他们在后院的长椅上坐下，齐奇开始讲述那年夏天的故事。关于他与一位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接近他的少年的故事。

　　他不知道那名少年如今长大成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边别有用心诱骗他讲出真相。

　　他说，那场高烧整整三天没退……当他病好了，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东西。

　　李沐言没有办法承受继续听下去的痛苦，他仓皇而逃。

　　他是不会哭的男人，甚至是不会哭的演员。没想到有一天，他竟因为痛恨自己而流下眼泪。

　　第三章

　　再次回到孤儿院前，李沐言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事实上，过去整整两天的时间里，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咨询专业医生高烧失明能不能通过角膜移植复明。

　　这可能只是一时冲动，也可能不是，总之，在当下李沐言是真心想要还齐奇一只眼睛。

　　毕竟，齐奇可以说是拯救了李沐言的人，而相反，李沐言则是害了对方的罪魁祸首。

　　9岁的李沐言是一个很可怕的孩子。因为被父母冷落，他不停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以为因此能获得父母的关注。然而，这么做的结果却是，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母因为再无多余精力替他收拾残局，便把他送到住在乡下地方的外公外婆家。受到打击的李沐言决定不再奢求父母的陪伴，他开始自己陪自己玩。

　　可是，玩什么好呢？李沐言注意到同班特别讨大家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有一次那个男孩橡皮掉地上，居然有两名同学抢着帮他捡起。李沐言决定把那个男孩子定为自己的恶作剧对象。

　　暑假开始后，李沐言按照计划接近那个男孩，和对方成为朋友。说实话，同齐奇在一起玩耍聊天的时候，李沐言忘我的高兴着，这是他把最终行动一拖再拖的唯一原因。他天天想着，明天再说吧，让我们在当一天的朋友。直到那天，他父母打来电话。

　　父母向他的外祖父外祖母问了好，也问了他的近况，可是，他们甚至没让他听电话，没同他讲一句话。第二天，李沐言对齐奇说，要不要晚上一起进寺庙探险？

　　这场恶作剧特别顺利，卖弄着小聪明的李沐言还耍了些小花招，重新锁上的锁，可以轻易擦掉的“血迹”，他有着丰富的愚弄大人的经验，这种乡下地方的小警察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当他们带齐奇来李沐言外祖父母家的时候，明显早已认定齐奇在说谎。他们只是想让齐奇看到李沐言后死心，放弃这番谎言。

　　所有的一切都顺利得如同李沐言事先的想象，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假装睡意惺忪，一脸无辜的时候，因为被陷害而屈辱得涨红着脸的齐奇却在咬牙后以自喃一般的宽慰声音说，“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李沐言因为这句话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那日之后，李沐言开始每天数着日子等暑假过去。他曾想过直接上齐奇家，可每回他都在很远的地方就胆怯地逃跑了。他不得不改主意，决定等开学再说，等开学，他就若无其事去上课，他会一直留意齐奇的橡皮，哪次再掉地上，他就抢着帮对方捡起来。

　　然而，齐奇再没有去学校。李沐言在开学后才知道齐奇搬家了。

　　李沐言开始每天晚上偷偷跑去那间废弃寺庙等齐奇，他是在寺庙与齐奇分开的，所以，也许他在那儿等到对方找来。他一厢情愿那么想着，可是，到最后他没等到齐奇。

　　被他等到的是他的父母。当他任意妄为整天胡闹时，他的父母只会敷衍了事地教育，善后，然后置之不理，但当他变乖变得什么都不做时，他的父母反而担心起来。父母把他接回到身边，有好几天他的母亲亲自送他去新学校上学。

　　李沐言的父母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明白这是好的转变，尽管李沐言变得胆小起来，他不敢再恶作剧，但他也成熟了许多，他开始有心当一个好人，努力做好事，努力不再伤害其他人。

　　当时间过去很久，李沐言养成了做好事、不伤害别人的习惯，同时，他也渐渐淡去曾经的愧疚和恐惧。有时他会想，也许齐奇早已忘记那场恶作剧，或者，他应该至少不再愤怒伤心。

　　李沐言不是没设想过两人重逢的情景：他们云淡风轻回忆曾经的往事，李沐言会郑重道歉，并感谢对方让他体会到对成为一个恶棍的恐惧。最终，他们如同影视剧还有小说里的剧情：一笑泯恩仇。

　　可是，现实那么残酷。

　　当李沐言重逢齐奇，他才发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竟然是无可挽回的。

　　医生表示如今人工角膜技术如今还不成熟，因此李沐言选择去法律允许的国家进行眼角膜的活体移植，不过他没有勇气捐献出自己两只眼睛，幸好医生也说了，像齐奇这种情况，一只眼睛恢复视力，只要保持得好，不会有视力恶化的情况或者其他后遗症。所以，这就是李沐言作出的决定，他决定与齐奇分享自己的眼睛。

　　李沐言并不认为这足够弥补自己犯下的罪，但多少提供了他一些能够令他再次站在齐奇面前的勇气。

　　于是这一天，李沐言怀揣着足够的觉悟在一大早来到彩虹孤儿院。这个时间点在他平日的作息中，不是还在睡觉就是正准备睡觉。所幸，孤儿院的作息方式比较正常，当李沐言抵达，孤儿院已经开始一天的运作。

　　相当熟悉孤儿院的李沐言在和门卫打招呼后自己径直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推开医务室房门的时候，他不自觉用力深吸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同齐奇相认，在那么多年后，他该如何向对方传达自己愧疚悔恨的心情？不过他认为自己也不必有所准备，他只想说那些埋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真心话，而不是让它们在被矫饰后才道出口。

　　打开的门后，望向医务室里穿着医生制服的男人背影……李沐言下意识想起之前齐奇只是穿着便服的细节，他还来不及思索这意味着什么，便见到闻声转过身来的男人那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你是？”李沐言下意识脱口。

　　陌生男人的眼睛是空洞的，如同院长曾介绍的那样，他们的新医生是盲人。

　　“我是这里的医生，请问你是？”

　　李沐言没有回答，他在意甚至有些紧张地追问：“你认识齐奇吗？”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是说小齐？他是我们的义工，不过今天不在，他一般每周三上午来帮忙。你找他吗？”

　　“齐奇的眼睛能看得见吗？”李沐言本能问出这个对他来说无疑十分重要的问题，他太情不自禁，甚至没留意到在一个盲人面前问这种问题可能不妥。

　　幸好当医生的男人并没有太在意，他只是微微疑惑地挑了挑眉，随即给出让李沐言头一次如此感谢老天的回答。

　　“小齐当然看得见。”

　　第四章

　　李沐言正尽力忍耐，在齐奇愿意告诉他联系方式前，他没有设法从孤儿院方面打听。让他安心的是，根据了解，齐奇几乎每周三上午都会到孤儿院帮忙，他决定守株待兔。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明一周只有七天，却不想等一个周三居然是那么漫长的任务。在前往下一个周三的路上，李沐言有那么一大堆杂事要做。其中，包括周日两档电视节目的录制。

　　原则上，李沐言挺乐意上电视节目的，又正好是新电影的宣传期，当他收到日程安排时，很自然接受了这一工作。不过话说回来，李沐言讨厌录制节目前的彩排。为了这件事，费一凡没少同他抱怨。“你家里有矿我可是要挣钱的，不知道大家都在黑你耍大牌吗？有的在家闲着，为什么不能早点去彩排一次？”对此李沐言立场坚定，义正词严，“录综艺节目最需要的是真实的反应，彩排过了，不就等于在演戏吗？”总之，他懒得彩排，宁愿在家睡懒觉。

　　于是，这个周日的录制，李沐言是最晚到达现场的。他在抵达后才听工作人员介绍说，原先本期《逍遥乐》就他们一个剧组的，但另外有部电影也恰好即将上映，大家都希望在月底前播出自己这一期，所以节目组把两个剧组放在一起进行录制。

　　另外那个剧组李沐言有所耳闻，电影的名字叫做《她》，是一部小众的文艺片，演员也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为此李沐言不由感到疑惑，他们要上的这个节目算不上特别跟红顶白，但居然让他们一部明星云集的大电影同毫无人气与知名度的小制作同上一期，怎么想都觉得事出有因。

　　不过，来不及搞清楚原委，没有参与彩排的李沐言就首先被节目组导演直接带到录影棚。两分钟前对整个流程匆匆一瞥的李沐言根据安排与剧组其他主演一同上台接受了一段访谈，之后，主持人有请上《她》剧组的演员。

　　很快，嘉宾登台。这部小制作一下子来了七名演员，没一个是大众叫得出名字的，不过，李沐言例外，李沐言能叫出最中间位置那个青年的名字。事实上，他的确在心里叫了出来，与此同时，双目死死盯着对方看。

　　齐奇。

　　在他面前毫无破绽表演一名眼盲医生的齐奇，原来真的是一名拍电影的演员。

　　主持人肖立从一群人中拉出齐奇来，他故作熟络地将手搭在齐奇的肩上进行欢迎嘉宾的环节，“我首先为大家介绍刚刚从威尼斯回来的这位，如果这两天大家看了威尼斯电影节今年的得奖名单，想必能够认出我们这位新影帝……”他刻意停顿让台下的观众接话。

　　相对一直在等下周三的李沐言，大家都挺跟进时事新闻，好些拿着李沐言与其他艺人灯牌的女孩子都整齐叫出“齐奇”这个名字。

　　李沐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节目组会在这一时刻如此积极邀请《她》剧组当节目嘉宾。

　　《逍遥乐》是一个以游戏竞技为主的综艺娱乐节目，因为来了两个剧组，本期恰好进行两个剧组的对抗赛。李沐言不是能玩得开的人，比较容易出糗或破坏形象的游戏节目组也不敢让他上，为此，李沐言除了作为队长选派实际彩排时基本就定好的选手名单之外，整个录制过程基本都是在接受粉丝时不时的尖叫与偶尔同主持人点评自己队员的表现。

　　李沐言没有机会做其他事情，包括设法同齐奇说话。因为是对抗赛，两个剧组被安排在录影棚的两边，李沐言只能远远看着齐奇全程同《逍遥乐》漂亮的女主持江瑶聊天。

　　当节目来到其中一个游戏环节，齐奇终于上台。这一场对抗是《逍遥乐》最简单粗暴的游戏，当年因为《摔跤吧，爸爸》走红而跟风设置，之后却意外受到观众喜爱，于是保留到今天。游戏规则相当简单，就是一个人趴在地上，另一个人想法压制，不让前者在规定的时间内起身或翻身。

　　见到齐奇被推选出来走上台，李沐言在这期节目的对抗赛中第一次站起身来。

　　“我们这边就由我打头阵好了。”

　　比赛分攻防双方，所以，一共进行两轮。第一轮李沐言防守，由他把齐奇压在地上阻止对方起身。由于未参加过彩排，并不了解游戏要领的李沐言被队友提醒着才知道自己得以四肢交缠的方式压制齐奇，其实他并没那么求胜心切，但当比赛开始，齐奇全力摆脱他时，他下意识拼尽全力对抗，原本想借着麦克风被摘下的机会说两句话的，结果完全没顾得上。

　　可以说，李沐言被齐奇那仿佛上奥运的劲头弄得连续两场对抗都没能缓过一口气来。两轮下来，两人打平，谁也没能在对方防守的阶段起身或者翻身，谁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当第二次哨声响起，齐奇首先从李沐言身上站起，他低头望向还躺着的李沐言，忽然朝后者伸手，偷偷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扯平？”

　　李沐言当然听得出，齐奇不是在说比赛。比起李沐言曾经想象的一笑泯恩仇，齐奇似乎认为两个人“打完一架”才能化干戈为玉帛。可是，李沐言并不那么认为。

　　当初他骗齐奇，那是他不该，而后来齐奇骗他，那是他活该。他们扯不平。

　　李沐言自己站起身来，他在齐奇耳边快速留下一句“不要太轻易原谅我”，之后返回自己的阵地。

　　为了更好的规划时间，《逍遥乐》本期的录制流程将《她》剧组单独的访谈环节放在了最后，以便李沐言他们剧组能按照通告时间正常收工。原本李沐言倒是想等齐奇录制完成后，找机会和对方谈谈的，但他接下来还有另一个电视台的访谈节目需要录制，于是，当《逍遥乐》的游戏全部完成，找不到机会的他只能先行离开。

　　当时李沐言认为这不要紧，再过两天自己就能在彩虹孤儿院见到对方。他们一定有机会好好沟通，然后，他会非常努力来表达自己的歉疚与懊悔，如同影视剧中那些洗白的反派，最终，他会与齐奇冰释前嫌。

　　然而他没想到，在冰释前嫌前，他们之间却有越来越深的误会。

　　第五章

　　为了周三单方面的约会，李沐言拒绝了一份计划外的工作。那是一部叫做《争锋》的电视剧，李沐言一早被定为男一。在周三这天，电视剧对男二的候选人进行试镜。追求男一与男二化学作用的导演希望李沐言能够一同参与，通过与男二对戏来找到最适合的男二人选。然而，试着来询问李沐言能否参加试镜的助理导演被李沐言用一句“没空”打发掉。李沐言喜欢耍大牌，总是不配合，这种事众所周知，当事人并无太多愧疚感。相反，期待着他的孩子在他已经说好会出现的情况下因为看不到他而失望，这种事他李沐言会愧疚。

　　不管怎么说，周三那天，孤儿院的孩子们没有失望，不过，李沐言却失望了。

　　一大早赶到孤儿院的李沐言没有见到齐奇。

　　“小齐说周三有工作，所以和周二的义工小武换了换班。”院长如此解释，他一点没能安慰到李沐言。

　　齐奇和其他义工关系好到能随时联系换班，却在此之前连面都没让李沐言见着。

　　“如果你有急事找小齐，我把他手机号给你吧，我想小齐不会介意。”院长毫无防备地接着又说，李沐言听出重大危机来。

　　“院长，您知道齐奇现在的工作吧？”

　　“我知道，”院长露出一个略带忧伤却又温暖的微笑，“小齐也算和你同行了吧？”

　　李沐言隐约觉得齐奇当演员这件事背后似乎有个故事，不过，他没有追问，在他有权再次成为齐奇的朋友之前，他什么都不会打听，包括对方的手机号码。“小齐以后也许会变成大明星，他的手机号码如果被泄露，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院长，麻烦您以后还是对齐奇的联系方式严加保密为好。”

　　基于自己的原则，最终李沐言没能取得齐奇的手机号码，在当晚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他安慰自己两人如今是同行，要见面是迟早的事，大不了是再等一周——可事情的结果，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李沐言在又一个周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想起自己早就交给公关团队的微博账号。这是个规规矩矩的联系办法：齐奇一定有微博账号，这位新晋影帝的账号自然能轻易被搜索到，也许他关闭了非互关的私信，但李沐言可以先关注对方。李沐言的关注可以说众所瞩目，但他与齐奇才刚上了同一期《逍遥乐》，他关注对方也无可厚非。顺利的话，齐奇会回关他，然后，他们可以用私信聊天，搞不好还会互加微信。再顺利一点，这将是他们友情恢复的起点。他们不会再一次一起爬树，但也许有一天，他们能够再一次乐而忘返地从中午聊到傍晚，不知时日，不知疲倦。

　　——只要李沐言能想起自己微博账号的密码。

　　然而，李沐言怎么也想不起来。为此，他不得不打电话为自己的团队。

　　电话打通后，李沐言甚至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可以说专门负责危机公关的徐峰就先沉声开口：“言少你也看到了？”

　　“我看到什么？”李沐言回答不了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不过，他多少能猜到一些端倪，“网上又有我什么黑料？”

　　徐峰和整个公关团队可以说是李沐言所有雇佣的工作人员中提供性价比最高服务的专业人士，他们几乎每天都忙着处理李沐言的各种状况。最初的时候，他们会拉着当事人一同解决所谓的公关危机，但很快，李沐言便厌倦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澄清或者洗白。他的原则是，网友无理取闹，或者的确因为他耍大牌之类的行为骂他，这些事情就由徐峰他们自己处理，反正李沐言不肯再为这种事浪费一分钟时间。在他看来，因为不存在的事被骂——关他何事；因为存在的事实被骂——你骂你的，我做我的，反正他不会因此去做别人认为正确的事，所以，发薪水之外，李沐言什么都不管，有时他甚至不知道最近网上又爆出他什么黑料来。

　　他也不关心这件事。眼下，李沐言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他甚至没打算好好听徐峰回答，正打算着在这个开场白后便询问自己微博账号的密码，但没想到，徐峰的回答让他下意识在沙发中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反正又是无妄之灾。言少你明明和那个齐奇没有任何关系，结果居然被扯出那么多不和的爆料。不过，言少你放心，齐奇不过就是刚拿了个威尼斯影帝，现在有点影响力，其实没多少粉丝，这件事很容易搞定。”

　　“我和齐奇？”李沐言莫名亢奋地追问，“我和齐奇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多大事，本来我们还以为是齐奇想借踩你炒作，但他除了一个同时带很多其他艺人的经纪人之外，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就别说团队了。那些爆料貌似都是言少你的黑弄出来的。所以说，只要没有势均力敌的粉丝斗起来，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徐峰说了一大堆，愣是没说出一个有用的字来。李沐言努力耐着性子表达自己提问的中心思想：“我是说，我和齐奇不和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爆料能证明我们不和？”

　　难道小时候他欺负齐奇的事被爆了出来？

　　其实之前李沐言自己就有讲过那段经历，当时他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歉疚，愧疚的忏悔并不是哗众取宠的表演，他只想将所有的想法埋藏在心底，等着某天向齐奇袒露。不过话说回来，他当然不可能说出齐奇的名字。而以齐奇的性格，他不可能爆料自己这种事，所以，照理这件事不会被发现与齐奇有关系……

　　——除非，是当年那几个警察？

　　李沐言忽然有些期待，他期待事实的确如此，然后，他就有机会透过电视机或电脑屏幕，当着曾经那些警察的面，正式向齐奇道歉，请求对方原谅自己那幼稚却又恶劣的恶作剧行为。

　　第六章

　　“主要是这些事也都太赶巧了。”徐峰解说这场风波的由来，他的说辞与李沐言预想的完全是两个故事，“费哥本来是好心，言少你也知道最近你被搞错入围东京电影节那事吧？偏巧！真正入围的人是齐奇，而言少你的那个是金鹤奖，其实本来也算是好事，但之前有媒体不怀好意，愣是把你和齐奇放在一起比较了一番。然后，上周你和齐奇他们剧组一起上《逍遥乐》，费哥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这节骨眼上，那节目组摆明就是拿你和齐奇的同台当卖点，所以，费哥要求节目组剪掉所有你们在一个镜头里的画面。本来这没什么，顶多大家以为你们没有一起进行过游戏，但偏偏，其他人的粉丝当时有偷拍节目录制过程，他们放出了一段你和齐奇玩那个泰山压顶的现场录像。视频中，齐奇朝你伸手想拉你起来，但你却没理会，这让大家坐实了你敌视齐奇的事——这些还都没什么，关键是，言少你不是最近要主演那个《争锋》嘛？之前剧组选男二，齐奇有参加试镜，可是，他没被选中。人家刚拿了个影帝，结果拿不下一部电视剧的男二，大家都说是因为言少你的关系……”

　　如果李沐言是网友，他肯定也那么想。

　　“是啊，为什么剧组没选齐奇当男二？”一大堆信息中，只有这件事李沐言认为有探讨的价值。

　　徐峰尴尬地吞吞吐吐：“这件事我倒是问过剧组，本来是希望由剧组出面澄清的，不过，后来我想，还是别澄清比较好。”

　　“为什么别澄清比较好？所以剧组为什么没选齐奇？”

　　“言少，人家导演怕……齐奇演技压过你，你们不匹配，拍不出他要的效果。”

　　……真没想到原来是我的演技拖了你的后腿。李沐言在心里向齐奇道歉，但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我演技真的那么差吗？”

　　徐峰真情实感表示：“那倒不是，只是言少你也没遇到过需要演技的角色，搞不好其实你特别会演戏也说不定。”

　　又是“搞不好”，又是“说不定”，李沐言算是听明白徐峰对自己演技的真实看法了。

　　“不管怎么说，言少你放心，这种小事我们能搞定，都不需要你出面的。”通话另一端，徐峰安抚着说。

　　李沐言根本无所谓搞不搞得定这种对他来说日常到如同三餐的事情，他在思考的是其他问题，原本，他想要自己微博账号密码，通过关注齐奇微博设法与对方取得联系，但现在，如果他忽然关注齐奇，大家都会认为他是故作姿态……不对！李沐言猛地意识到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齐奇会怎么认为？肯定有足够演技胜任男二的齐奇试镜失败，他会不会认为是李沐言从中作梗？虽然就现实来说，的确是李沐言的原因导致齐奇没能拿到这个角色，但这一情况与李沐言迫使导演改选其他演员有本质上的差别。李沐言习惯被人误解甚至被人冤枉，但他不希望齐奇那么看他。

　　“这件事麻烦你们好好帮我处理，必要时我完全可以配合。”李沐言边整理思路边说，“例如说，齐奇那部《她》马上就要上映了，首映式我可以帮忙站台。”

　　他把徐峰吓到了。

　　“言少，你是怎么想的？我记得以前有人说为了这种小事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谋杀自己。”

　　“别那么小题大做。抽烟不也是谋杀自己？还不是有那么多人抽烟。”

　　“说正经的，特地去《她》首映式这个我觉得才叫做小题大做，可能产生的效果会适得其反。”徐峰认真评估。

　　李沐言不是不知道无事献殷勤看起来有多奇怪，尤其以他这种人设。但他不在乎别人看起来的效果如何。他只是想让齐奇见到他的诚意。

　　“你可能不知道，”为了让自己的团队放心，李沐言耐心解释那么做的原因，“其实我和齐奇不仅认识，我们还是朋友。”

　　徐峰迟疑了一下，接着谨慎核实：“问题是，齐奇知道吗？”

　　……我还没通知他。

　　李沐言不至于真的那么回答，他虚张声势：“你在质疑什么？”

　　徐峰很快回答：“为了更好澄清这次的爆料，我们本来想联系到齐奇团队的，但齐奇就一个经纪人，我在自我介绍后，他特别怠慢，一会儿说很忙，一会儿说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李沐言终于有些坐不住。他的确在担心齐奇误解自己，可内心总有那么一丝莫名的自信，让他认为齐奇对他的看法和那些什么都不了解的网友不同，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想到，或许齐奇对他的看法比什么都不了解的网友要更糟。

　　“你有齐奇经纪人的电话？给我一下。”李沐言说。

　　徐峰讶异反问：“言少，你要自己联系那个经纪人吗？什么事？”

　　“我需要澄清《争锋》剧组选角的事与我无关。”

　　徐峰沉默良久，最终不得不问：“言少，你是怎么想到做那么掉价事情的？”

　　“我又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何必在意掉价不掉价？”

　　徐峰未必被说服，但出于对老板和薪水的尊重，他给出了十一个数字。

　　李沐言在挂断徐峰的电话后直接拨通那个号码。

　　“这里是王健，请问您是？”齐奇的经纪人很快接通电话。他没给李沐言更充足的时间来思考如何开口。

　　“我是李沐言。”李沐言只能先自报家门。

　　他的发言让手机另一端短暂静默了片刻，之后，经纪人有些怀疑的声音传过来：“李老师您好，请问找我什么事吗？”

　　“这是我的手机号，能不能麻烦你让齐奇回电？”

　　“行，我会转告齐奇的。”王健在挂断电话前爽快答应下来。

　　李沐言知道，对方必然会在结束通话后首先确认自己的手机号码，一旦确认了他的身份，应该会转告齐奇。至于说齐奇会不会回电……

　　李沐言只能等着这个答案被揭晓。

　　第七章

　　李沐言的手机铃声响起。立即伸手去抓手机的人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紧张。他首先看了一眼屏幕上陌生的号码，随即滑动通话按钮，放到耳边。

　　“喂，你好。”

　　“湿木头？”齐奇的声音很快从手机中传出，带着一丝笑意和亲切感。

　　这个李沐言差点忘记的绰号只花了一秒钟，便把他带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小山坡上。

　　“小猴子。”他念出由自己为对方起的诨名。

　　“呔，我乃齐天大圣是也。”

　　以前李沐言没一回听话的，但他长大了，“大圣。”如今他乖乖改口。

　　齐奇轻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对过去的缅怀，就好像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糟。不过，很快他进入正题：“所以，你找我什么事吗？”

　　“对不起。”李沐言脱口而出，这句话已经晚了十几年，但他终于有机会倾吐出来。

　　“那没什么大不了，你不需要如此耿耿于怀。”齐奇用真诚的语调说，“事实上，我遇到的糟糕的事情里，这件事根本不足挂齿。在我转学后，我还遇到用电烙铁烫我的校霸，曾经被人用棒球棒打得手臂骨折，甚至有一次有人用硫酸泼我……”

　　“什么！”李沐言通常挺沉得住气，但齐奇这一发言让他失控叫出来，他因为这些恶劣行为激愤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然后，齐奇快活笑起来：“骗你的。”

　　李沐言怔了好一会儿。“什么？”他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是否在正常运作。

　　齐奇耐心解释：“你让我别太轻易原谅你，所以，我就受累再多骗骗你呗。”

　　“……辛苦你了。”

　　“没事，我是演员，最擅长演戏。”

　　“对了，”李沐言忽然想起来，“恭喜你获得威尼斯最佳男主角奖！”

　　“其实那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不知道为了收买评委，我都已经倾家荡产了。”

　　李沐言想了好一会儿：“你又在骗我？”

　　“没错。”

　　“……别太辛苦了。”李沐言真心实意地说。

　　“所以，你知道番茄炒蛋是先炒番茄还是先炒蛋吗？”齐奇忽然没头没脑问。

　　李沐言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有鬼了，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机上网搜索，与此同时施展缓兵之计：“你怎么忽然问到这个问题？”

　　“最近外卖吃腻了，我打算自己做饭，正想简单弄个番茄炒蛋，但似乎这个菜没那么简单。”

　　“其实挺简单的。”网页被打开，李沐言煞有其事介绍说，“你先炒蛋，然后盛起来备用，往炒锅下西红柿，七分热的时候再把炒蛋放进去一起炒。”

　　齐奇语重心长指出：“你想要假装这不是上网查出来的，就该再口语化一些，不要有‘备用’、‘七分热’这种用词。”

　　李沐言不得不点头赞同：“你说得很有道理。”

　　“好了，我准备去炒蛋了。”齐奇的声音里有被鼓得满满的勇气。

　　李沐言由衷祝福：“加油，你一定会成功。”

　　“先确认一下，火警电话是119对吧？”

　　“……要不然你煮个方便面得了？”

　　“孩子，你太天真，你以为我煮面就不会烧着厨房吗？”

　　“……你是不是又在受累骗我？”

　　“我没空骗你，我正准备炒蛋呢。”

　　“……万一着火记得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弯腰低下身体逃生。”

　　“放心，我能活下来。”齐奇笑着挂断了电话。

　　李沐言大概在放下手机的五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拨通电话打算做的那件正事没做——他想要告诉齐奇，自己没有插手《争锋》剧组的选角，他还想说，如果让他选，他希望能够和齐奇搭档。

　　不过，眼下这件事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他想要说的那些事，也许根本不需要说出口。无论小猴子是不是原谅了湿木头，那年的暑假，最灼热的27天，它将一种微妙的友情熨烫在他们两人身体的某处，永远不会消退。

　　他们是朋友。也许李沐言是这段友情中的叛徒，可是，如果他们不是朋友，又谈何背叛？

　　李沐言与齐奇是朋友。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李沐言通知齐奇。

　　——所以，比网友更了解我的你，你对我的看法，一定是不需要我辩解的那一种，对不对？

　　李沐言莫名来了兴致，他拿起手机重新阅读起番茄炒蛋这道菜的烹调方法，一个念头从脑海闪过，他走到由助理负责采购的冰箱前打开查看。

　　就是那么神奇，他的冰箱里有番茄，还有鸡蛋。他居然还有葱。

　　十五分钟后，发生了更神奇的事——一盘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的番茄炒蛋呈现在李沐言眼前。

　　李沐言必须对这盘番茄炒蛋做些什么。他拿起手机，对着番茄炒蛋拍了好几张照片，之后，挑选出角度光线最好的那一张。

　　他再一次打电话给徐峰，今天两通电话他都没达成自己拨打电话的本来目的，这一次，总算高效要到自己的微博账号密码。

　　徐峰为此有些担心——他不得不担心李沐言又在自己微博上发一些能够让他们焦头烂额的言论——李沐言好言安抚，“放心，我就是放一张番茄炒蛋的照片。”在徐峰怀疑自己手机通话功能出现什么奇怪故障的时候，李沐言挂断电话，登陆自己的微博。

　　他把美妙的番茄炒蛋图片放到网上，一句话也没说。他总是这样，走自己的路，管别人研究他的脚印研究出一朵朵花来。

　　很快，粉丝的确琢磨出很多花头。甚至，因为有人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女朋友给李沐言做的番茄炒蛋导致一众女友粉在微博下面鬼哭狼嚎起来。李沐言因为蓦然发现自己悲催落得没有女朋友，不得不自己做番茄炒蛋的境地而怅然若失，不过紧接着，齐奇给他发来一条短信，“你会做番茄炒蛋有什么稀奇的，你会烧厨房吗？”读完短信，李沐言的心情立即畅快起来，甚至自己对着自己笑出声来。

　　第八章

　　齐奇的身体站得笔直，他并没有比李沐言高，却只用了最简单的眼神便表达出睥睨着的高高在上。

　　“我没空听你的故事，你已经浪费我两分钟的时间。”

　　“这不是故事。”李沐言立即说，“这是合理的推测，只要你给我时间，我就能找到证据。”

　　“我已经给过你时间，考试都是有时限的，不要以为你值得别人为你破例。”

　　“恕我直言，长官，你是不是还活在学校里？在学校里，你可以每一场考试都拿到最高分，但现实并不是考试。”

　　“你……”齐奇气结地抬眼瞪向李沐言，原本傲慢冰冷的表情碎裂开来，他伸手用因为用力而笔直的手指指向并不存在的办公室房门，“申请驳回，给我出去。”

　　“遵命长官，我这就出去，大概下班前赶不回来了。”李沐言用带着一丝戏谑的语调阴奉阳违说，接着转身随便朝某个方向走两步。

　　“邢晖！”齐奇微微提高的声音里透漏出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

　　导演在这时喊停。

　　这段男三试镜的戏份告一段落。

　　即将由李沐言主演的电视剧《争锋》主要讲述的是作为警察的李沐言与反派男二斗智斗勇的故事，如今，男二的人选剧组也已经敲定，于是李沐言瞄准男三。男三是李沐言的长官，一个警校的高材生，刻板的学院派，最初他只会纸上谈兵，却瞧不起李沐言的办案风格，但在屡屡被李沐言违抗冒犯后，最终因为对方的实绩而心悦诚服。看起来，男三这个角色并不是特别有挑战，李沐言有想过威尼斯影帝会不会嫌弃，他试着发消息询问齐奇有没有兴趣，对方特别爽快表示愿意来竞争一下。

　　原本除了男二和女一，其他角色剧组都是打算随便找的，李沐言为了表示自己没潜规则人家威尼斯影帝，趁着导演给女主试镜，提出建议增加对男三的面试。与齐奇一同竞演的还有另外三名小鲜肉。齐奇是第一个面试的，而李沐言陪着他搭完戏后，就直接跟完成面试的人一同离开了会场。

　　为此，齐奇一边往外走，一边好奇地转头打量他：“这样不要紧吗？你不用和另外三位候选人对戏？”

　　“导演认为不需要。”李沐言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应该说，这句话并不假，他只是假装忘了当导演需要他的时候，他也没答应。

　　闻言齐奇好笑地睨他：“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导演怎么恳求你来对戏你都不答应的大牌呢。”

　　李沐言不得不叹服：“你怎么那么了解我？”

　　“那么说的话，不仅仅是我，全国网友都挺了解你的。”

　　李沐言听得懂齐奇的潜台词，有意揶揄的人在那么说时，又多少透漏出一丝对他的担忧。他因此刻意笑了笑，故弄玄虚对对方说：“你别看我一身臭毛病，其实我是个特别有用的男人。”

　　“你有什么用？”

　　“我可以用来骂。”

　　齐奇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他若无其事笑起来，朝李沐言点头一本正经点评说：“嗯，经久耐骂，省时省电。”

　　李沐言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在被夸奖，齐奇忽然凑近他，还用鼻子嗅了好几下。“其实你也不臭。”又“真情实感”地如此补充表示。

　　李沐言不得不由衷感叹：“我终于遇到知音了。”

　　这时，两人抵达停车场。之前两人都是开车前来的，这时候各自取车，自然是各自回家。然而，当见到齐奇用车钥匙开锁，李沐言发现自己并不想就此作别。“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午饭吧。”他提议道。

　　齐奇立即摇头说：“你特地为我争取了这次机会，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闻言李沐言心中一动。他不由好奇：虽说齐奇算是演艺圈的新人，但他出道就当电影主演，第一部电影还拿了威尼斯影帝，之后《她》也是电影男一，以这样的起点，为什么他会愿意来参演一部电视剧的配角？

　　李沐言倒是希望能自作多情一把，假装齐奇是想念他这个幼时好友，于是在得知他是男一后，特地来试镜这部电视剧，但实际，为了等待更适合的宣传时机，目前剧组整个都是保密状态，即便是圈中的齐奇在前来面试前也无从获知演员的安排情况。

　　所以，他为什么会来拍电视剧？

　　“你开车跟着我还是先坐我的车？”齐奇的提问让陷入沉思的李沐言回过神来。

　　李沐言不假思索往齐奇汽车副驾驶座的车门走去。“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仅省时省电，我还省油。”

　　齐奇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假意抱怨：“你这明明是省你的油，费我的油。”

　　“我可以免费为你加油。你想看花球啦啦操还是爵士啦啦操？”

　　齐奇诚心诚意地告诫他：“别以为我真不敢看，我胆子那么大，你跳得再吓人我也敢看。”

　　李沐言立即怂了。“我胆子小，别吓唬我说你要看。”

　　“我保留要看的权力，让你体验一把时刻充满危机的生活是什么滋味。”

　　李沐言赶紧转移话题：“发现我真的饿了，我们先找地方吃饭吧。”

　　令李沐言感激不尽的是，齐奇很快发动汽车。

　　当汽车驶出停车场，坐在副驾驶座的人下意识从后视镜观察向此时的司机，他在开口前不得不迟疑犹豫，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问题适不适合提出。

　　齐奇趁着红灯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为他描述自己看到的画面。“你看起来就好像嘴巴里有一只蝴蝶在扑腾。”

　　李沐言心想这人明明小时候语文挺好的，后来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鬼。“你可以用‘欲言又止’这四个字，省点口水。”

　　齐奇一针见血地指出：“省下来的口水又不能发动汽车。”

　　“……你说得对。”

　　齐奇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我给你个机会把蝴蝶放出来瞧瞧。”

　　不知为什么，李沐言不再那么担心自己的提问会冒犯对方。“你是电影演员，怎么想到拍电视剧的？”他直截了当问。

　　对此，齐奇不假思索回答道：“现在的电影好像都要出外景，要不就是在外地拍，难得有适合的人家又未必要我，所以我觉得把握住一部在本地拍的电视剧的机会才比较能提供我正常的生活，毕竟，我需要照顾我不能下床的恋人。”

　　巨大的信息量让李沐言讶异微张开嘴。

　　他没想到齐奇居然有个恋人！而那个恋人还不能下床？

　　李沐言在停顿后小心追问：“她出了什么事吗？”

　　齐奇轻描淡写耸了耸肩：“没出事，她都八十五岁了，不能下床很正常。”

　　这回，李沐阳彻底目瞪口呆。

　　“你的恋人八十五岁？”

　　齐奇继续耸肩。“骗你呢。这不是你要求的？”他问得异常理直气壮。

　　他问得李沐言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

　　“辛苦你了。”最终李沐言只能那么说。

　　齐奇慢慢收敛捉狭的意味，用较为认真的态度解答道：“主要是我习惯了彩虹孤儿院每周的义工，不太希望长期在外地工作。”

　　这个答案并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可与此同时，了解齐奇的李沐言明白，这也不是齐奇特别愿意与人分享的秘密。

　　——然而，齐奇如此自然地回答了李沐言。

　　第九章

　　很快便会与齐奇一起进入《争锋》剧组的李沐言最近这段时间以一贯的远离勤勉的态度偶尔为自己即将上映的电影跑个通告，剩下的时间与其说在读剧本不如说在无所事事。不过话说回来，在他的新电影上映之际，他主动参加了另一场电影的首映式。

　　《她》的首映式可以说是相当简单的影迷见面会，没有网络直播，连邀请的媒体也不多——或者说派记者来的媒体并不多。几乎没人事先知道李沐言作为神秘嘉宾来到《她》的首映式现场。所以，当李沐言走上舞台，摄影记者按下快门的速度一下子变快，观众席的影迷中甚至有不少小姑娘意外尖叫起来。

　　照理，齐奇也应该被蒙在鼓里。这是李沐言特地提出的，自己作为神秘好友予以剧组男主惊喜什么的。不知道剧组有没有很好的保密，还是为了让齐奇对首映式全部环节有所准备而事先透漏，出于这一不确定，李沐言在上台时不着痕迹观察向齐奇。

　　聚光灯下的齐奇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来，但李沐言能从前者的眼睛里看到显示出惊喜的笑意。那浅浅的笑让李沐言认为自己不虚此行。

　　李沐言来到台上站定。男主持先说了一大堆套话……接着又是一大堆话——圈内有经验的主持都明白尽可能少要求李沐言说话的道理。之后，男主持提到“特别想知道沐言看完电影后会对我们齐奇的表演有什么看法”，齐奇见机极快，他在男主持换气的电光火石间忽然爆料说，“沐言有参加我们的内部试映会。”

　　李沐言还没意识到这是齐奇的圈套，好不容易找到个比较容易切入话题的男主持就已经率先转向前者，“我们真的很好奇，沐言你对这部电影是怎么想的？”他把话筒递到李沐言嘴边。

　　这种情况下，李沐言哪里还有机会澄清说自己压根没被人邀请参加过什么内部试映会。他暗暗瞪向一旁显得既无辜又真诚的威尼斯影帝，拿放大镜找，都无法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对这一陷害捉弄成功的得意之情。

　　当然，李沐言也是吃肉的人。

　　虽然没有看过《她》，不过，自知道齐奇主演这部电影后，李沐言有随手查阅这部电影的百科。所以，他大致知道这部电影的剧情。《她》可以说是一部披着悬疑皮的爱情伦理戏。剧情从一个孤独男人思念自己亡妻的日常开始，一点点揭露出过往的细节，那些暴露出男主角秘密的蛛丝马迹，例如说，男主角童年时做错的事，又例如说，另外一个女人。

　　在审视完自己的腹稿后，李沐言慢慢开口说：“因为不能剧透，我只能说，我对电影里齐奇那种混杂了特别复杂情绪的表达着爱意的眼神记忆深刻，不过这也让我好奇起来：对于单纯甜蜜而灼热的爱意，不知道齐奇会用怎样的眼神来表现。”

　　专业主持特别擅于会意，他立即提议说：“所以，我们要不要请齐奇现场表演一下？”

　　这不是安排好的环节，虽说对于影帝来说这种表演只是小菜一碟，但能使个绊子聊胜于无。李沐言带头鼓掌起哄。

　　主持人也不等齐奇回答便径直开始招募人选：“我们需要从现场挑选一位女观众当做被表白的对象。机会难得哦，男神对自己表白，有哪位自告奋勇？”

　　“这样好不好，”齐奇拉住已经往台下走的主持人，他耐心说明自己的想法，“对着可爱的女孩子充满爱意表白实在是太没有挑战性了，所以，今天我挑一个更难的题目。”

　　主持人问：“什么难题？”

　　“我对男生进行表白。”

　　下面立即有影迷叫好。主持人顺水推舟说：“那我们需要找一位男孩子。”

　　“我们最好找一个最不可爱的男孩子，这样才能体现出我的演技。”齐奇一本正经建议说。

　　主持人苦笑着接口：“你这不是为难我嘛，我上哪儿去找最不可爱的男孩子？”

　　李沐言心中升起不良的预感，与此同时，齐奇将手指指向他。“我觉得我身边这位绝对数一数二。”

　　又有小姑娘开始尖叫。主持人懂行地看她们。“你们是更羡慕齐奇还是更羡慕沐言，还是更羡慕有眼福的自己？”

　　说干就干的齐奇开始移动一旁的电影海报的易拉宝，一切就绪后，他弯着眼角看李沐言。“请李老师指点我一下？”

　　李沐言心想，不就是比谁脸皮更厚些吗，这有什么好怕的？他沉着冷静，勇敢无畏。“来吧。”

　　然后——

　　他被壁咚了。

　　这回尖叫的人更多。

　　总算明白过来齐奇移易拉宝是为什么的李沐言其实有些同情前者的身高，可以说反而得稍稍仰起脸来才能注视向他眼睛的人毫无气势可言……然而……

　　齐奇有一种特别努力的感觉，豁出性命也要好好传达心意的那种决心，他使劲瞪大眼睛望向李沐言。

　　“原本我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这机会，但是，我们现在站在这里，即便我们在假装表演，我也必须要将这番话说出口——”对方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涨红的脸就在距离李沐言咫尺之内的地方，有一会儿李沐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从内部发烫，胸口是莫名的动荡，却又有欲说不能的渴求。他听齐奇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字说，“你的眼睛里，果然没有眼屎。”

　　主持人笑着采访亲身经历了这段表演的李沐言：“沐言，你有没有被我们齐奇的深情打动？”

　　李沐言装模作样地回答：“我还以为齐奇想借这个机会假戏真做向我表白，我差点就点头说当然可以。”

　　主持人夸张比手势：“好了，我都替我们媒体朋友把明天的新闻标题给想好了——李沐言，一个说弯就弯的男人。”

　　无关痛痒的几个小玩笑后，这一环节终于过去。当导演为电影完成最后的总结发言，首映会宣告结束。与齐奇一同下台的时候，李沐言依旧在想：如果齐奇当真向自己表白，他会点头同意吗？

　　第十章

　　李沐言现身《她》的首映式现场遭齐奇炙热表白

　　昨日，电影《她》在S市星城影院举办首映式，导演彭超携主演齐奇、王生，于佳曼出席。当天李沐言作为神秘嘉宾忽然现身，为电影《她》站台，现场与新晋威尼斯影帝齐奇对戏。《她》根据作家陆青的同名小说改编拍摄，该片已于昨日在全国各大院线上映。

　　[剧组全体人员合影.jpg]

　　[李沐言谈观看《她》后感.jpg]

　　[齐奇壁咚李沐言表白.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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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论（631）

　　游客28906：大写的尴尬，李沐言的团队都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79赞）

　　游客32371：划重点：与新晋威尼斯影帝齐奇对戏。记者一定是李沐言黑吧，笑cry（77赞）

　　游客93093：齐奇拿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主角，齐奇入围了东京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李沐言看着这些新闻心想自己该怎么办？于是，转身一把抱住了影帝的大腿。（71赞）

　　游客63165：都怪那个莫名把齐奇和李沐言对比的媒体啊，居然把李沐言逼急到拉人家影帝卖腐的地步（57赞）

　　游客98777：没看到是齐奇壁咚我言嘛！齐奇炙热表白什么的，到底谁抱谁大腿啊！（56赞）

　　游客00512：李沐言和齐奇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这都是怎么折腾出来的事啊？（36赞）

　　游客27656：到时候李沐言别去东京不就行了，何苦为难自己呢？（29赞）

　　游客28176：影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你才拍了两部电影不用着急没人气，何必和李沐言抱到一起？（27赞）

　　李沐言再也看不下去。他用手指狠戳屏幕，关闭网页。

　　说实话，以前李沐言见到过更多更恶劣的说辞，那些可谓诋毁和诽谤的言论都从来没有令他如此生气。然而，这次的情况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与齐奇，无论他们如今是怎样的关系，拥有怎样的交情，这都不是他人可以置喙的。至少，李沐言不允许他人置喙。

　　李沐言需要开展行动。

　　他首先打通齐奇的电话。

　　“你有空吗？我请你吃晚饭。”

　　“我有空。”齐奇很快回答，“但我没法和你共进晚餐。”

　　这种欺负人的说法是怎么回事？李沐言愣在那里无言以对。

　　齐奇接着说下去：“我已经用过晚餐了。”

　　“什么？”李沐言很震惊，“现在才五点。”

　　“我们家四点半吃晚饭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该不会就是从我要请你晚餐的今天开始的吧？

　　“从我有记忆以来都是这样。你不记得了，当年我每天四点一过就回家的？”

　　“……我以为你是回去帮忙你妈妈做晚饭什么的。”

　　“我倒是想，可我妈不敢。”

　　“允许我代表消防队谢谢你妈妈。”

　　“你还得谢谢我妈妈把她儿子生得那么好脾气，以至于眼下没顺着手机信号爬过来打你一下。”

　　“说正经的，你们家怎么那么早吃晚饭？”

　　“说正经的，你不能因为你们家很晚用晚餐就以为全国人民都是这个时间点，事实上，正常人家里都是5点左右开饭的。”

　　李沐言再次震惊，他推测说：“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我不确定，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也有可能说对了。”

　　李沐言严肃思考这一问题，然后，代表古往今来的名侦探发言：“上班族一般五点下班，大一点的城市，到家可能已经六点，如果还需要自己准备晚餐，饭点就必须更加推迟，我认为，大多数人家里5点开饭这件事应该是不可能的。再说了，那么早吃晚饭，回头晚上饿了怎么办？”

　　齐奇对答如流：“吃夜宵呗。”

　　李沐言发现对方说得好有道理。“那就这样，我请你吃夜宵？”

　　“行啊，哪儿见？”

　　“你家门口，我去接你。”

　　“我又不会为你梳妆打扮，怎么好意思让你来接我，给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通常来说，李沐言不会随意透漏自己的想法，可是，从刚才起，他仿佛回到9岁那年的夏天，面对齐奇，他总是能毫无顾虑地说出任何话来。“你该不会有意不让我知道你的住址吧？”

　　“等我一下。”齐奇在通话另一端说。

　　很快，李沐言收到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地址。

　　“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齐奇的声音回来了，“如果你想送我礼物，可以让快递送到这个地址。”

　　“你想要什么礼物？”

　　齐奇明显被问住，他在愣了一会儿才迷惑而叹服地回答：“我敲诈别人那么多次，第一回遇到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的反击。”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敲诈别人，那就赶紧和我这个冤大头好好做朋友吧。”

　　“被你这么一说，敲诈的乐趣一下子就没了。”齐奇边笑边抱怨。

　　李沐言再次查看齐奇的地址。由于他的大明星身份，平时出门只有几家熟悉的隐蔽性较好的店可供选择，眼下，他找到离齐奇公寓最近的那一家。“你知道凯旋南路和钦州路吗？”

　　“我知道。”

　　“在这两条路的路口有一家叫做‘新悦’的酒店，你知道吗？”

　　“我不是无所不知的，不过，我能找到。”

　　“那家店下面是地下停车场，我们在停车场的电梯口见？”

　　“没问题，几点见？”

　　“六点？”

　　“行，到时见。”

　　李沐言在挂断电话后一边翻找自己出门穿的衣服，一边打电话拜托助理帮忙订酒店包厢。

　　“沐言哥，你约了什么人吗？很少见你自己订包厢？”助理在挂断电话前忍不住打听。

　　素来光明磊落的人直接给出答案。“齐奇。”

　　陪着李沐言去《逍遥乐》录制现场的助理大概还对这两个人缠在一起奋力相搏的画面记忆犹新，听到这个名字，他警惕而小心地问：“沐言哥，你们没事吧？”

　　李沐言并不介意助理的关心，但他无意过多分享。“我心里有数。”在随口应付后，他准备挂断电话，不过，还没放下手机，蓦地想起一件事来，他又追问一句，“小何，你们家晚上一般几点开饭？”

　　第十一章

　　据说在四点半用过晚餐的人在晚上六时，点了一大堆菜，才终于心满意足将菜单交给酒店侍应。侍应生离开后，齐奇望向正一脸惊奇看自己的李沐言，微笑安抚道：“放心，不会浪费的。”

　　之前李沐言与对方一同用过午餐，历史数据让前者相信后者有能力在今晚做到“不浪费”，可话说回来，晚上吃东西容易发胖。李沐言不会因为经纪人要求而控制体重，可他对食物没有太多追求，属于别饿着就行的那一类，这让他在适量运动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着很好的体型。转而看齐奇，以他这胃口，晚上还吃那么多，李沐言很担心对方演艺生涯还没好好展开，就因为颜值暴跌而走到歪路上去。

　　“你这么吃不要紧吗？”

　　“没关系，我怎么都吃不胖。”

　　李沐言微微在意地追问：“肠胃不好不吸收？”

　　片刻的眨眼后，齐奇哭笑不得地看李沐言。“难怪网上总黑你傲慢，你说话能力有待提高啊，这时候，你应该说好羡慕，而不是问我肠胃好不好。”

　　李沐言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他义正词严：“别人关心你飞得高不高，但我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他把齐奇说得目瞪口呆。

　　好半天齐奇才缓过神来。“我错了，你说话能力是神级的。你把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李沐言认为对方赞美得太浮夸：“你倒是哭给我看看。”

　　“我能拿最佳男主角奖，当然说哭就哭。”齐奇有理有据地说，随即，他好奇起来，“网上还有人黑你演技，说你不会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些很傻的剧情我想不通为什么要哭。”

　　“……那是你主演的影视剧，你就这么瞎说大实话？”

　　李沐言不以为意耸肩。“我说话能力就是这种神级的。”

　　齐奇低头摸着下巴思忖说：“话说回来，你的《大唐》、《妖刀》、《玫瑰玫瑰》剧情的确都挺傻的。”

　　闻言李沐言稀奇挑了挑眉，说：“你是我的粉丝吗？对我的作品还挺熟悉嘛。”

　　“不是，只是因为接下来的《争锋》中，我主要的对手戏都是你，所以，特地搜了你的作品看。”

　　“我知道，你又骗了我，其实你就是我的粉丝。”

　　齐奇被逗得笑出声来。“别冤枉我，我又不是涉世不深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整天把你当老公。”

　　李沐言的脑海莫名冒出一个念头来：如果齐奇是小姑娘……

　　“不过说起来，《近黄昏》里，你在读信的时候眼眶红了，这一表现很打动我。”齐奇稍稍认真回到原本的话题。

　　李沐言努力将注意力从毫无意义的想象中收回，他打量向之前仅仅觉得大概很有天分的威尼斯影帝。“所以，你在拍戏前，其实会做很多功课？”想到对方仅因为与自己一同拍戏就看了那么多影视剧，并且如此用心，李沐言不由有些感慨。

　　“其实主要因为我第一次拍电视剧，怕风格与剧组不合，所以借鉴一下你的表演。”

　　“你很喜欢表演？”李沐言下意识脱口问道。

　　这一问题令齐奇为思考恰当的回答而迟疑了一下，之后他解释说：“准确说我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才那么努力的，我想要当大明星，还想去好莱坞拍电影。”

　　李沐言并不认为这番话哪里不通顺，可是，他难以置信。“你想当大明星？”

　　在李沐言心中，齐奇一直拥有着艺术家的气质，较之李沐言，齐奇更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准确的说，李沐言只是出于骄傲而不允许自己在乎他人言，但实际，他讨厌被轻视或者被同情，很在意自己在所有人面前是否展现出足够强大完美的形象，而与此同时，齐奇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性子，他真的不关心别人眼中的自己，只一心一意做讨他自己喜欢的那个齐奇。

　　这样的他为什么要当别人眼中的明星？

　　自然看得出李沐言心中疑惑的齐奇飞来一笔：“你到彩虹孤儿院当义工几年了？”

　　“两年。”

　　“那看来你不认识小江夏。”

　　李沐言注意到这句话隐含的情报。彩虹孤儿院的孩子都很特殊，所以一般不容易被收养，相反，有些孩子注定无法长大——这大概是李沐言不认识小江夏的原因。

　　“小江夏是谁？”此时他小心接话。

　　齐奇细说从头：“我认识小江夏的时候他八岁。他和《一公升眼泪》里主角一样，一样的坚强乐观……一样的疾病。小江夏最大的梦想是当大明星，他还想成为好莱坞大片里的英雄。然而，他发病很早，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走路。有一次，有个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总是有些愤怒的孩子对他说，他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梦想，这让他有些伤心。我告诉他说，其实我很羡慕他拥有梦想——这是真心话，因为我并没有自己的梦想。小江夏在听到我没有梦想后，明明自己还有些难过，却立即安慰我说，让我不要伤心，他可以把他的梦想送给我。”

　　李沐言没有等齐奇说下去，这个故事最悲伤的部分，他不希望齐奇不得不忍痛说出口。“所以，你的梦想是成为大明星。”他为这个故事进行总结。

　　齐奇慢慢点了点头：“是啊。梦想不是一定能实现的，但梦想势必激励着我不断努力，并且对自己的竭尽全力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仔细想想，原来我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李沐言当真头一回发现这件事，所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都唾手可得，所有他想要做到的事都易如反掌，这让他忘记拼命憧憬一个梦的感觉，这个时候，他真心实意说，“所以，把你的梦想也借给我吧？我和你一起，为了你的梦想努力。”

　　齐奇扬起他总是上镜又温暖的笑容，大方回答说：“我的梦想那么大，借给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第十二章

　　如果不是提到实现齐奇的梦想，李沐言差点忘记这次约对方见面的正事。

　　每次都是这样，从9岁的夏天起。9岁夏天的树枝上，那些毫无意义却可以让两人忘却时间欢乐聊上一整个下午的话题，这些对话在记忆中似乎了无痕迹，但身体却记住了当时的感受，于是，即便十几年过去，即便发生过背叛和欺骗，李沐言还是能够像一个单纯的9岁孩子那样随心所欲对齐奇说各种各样的话，即便是他永远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的那些。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需要交流一些有意义的谈话内容。

　　“其实今天约你，本来是为了网上关于我们不和的传闻，我想和你讨论一下怎么处理。”

　　齐奇有些意外李沐言的来意。“平时你都亲自处理这些事的？你的团队呢？”

　　“我团队做的那些事其实我都看不太惯，但又不方便插手人家的工作。所以，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一般他们做什么我都不参与。反过来，我做什么有时候也绕过他们。”

　　齐奇佩服地看李沐言：“你一定给他们发很高的薪水吧，不然他们怎么能乐意这么陪你玩？”

　　“虽然拍电影赚得不多，一部也就几千万，但我代言费高，他们薪水应该的确挺高的。”

　　齐奇半认真半说笑地斜睨李沐言：“知道吗，现在我也想上网黑你了。”

　　李沐言为此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发言，真心解释说：“我不是刻意炫富，主要一部电影要拍好几个月，但拍广告花的时间少，赚的钱多，对比之下我才说拍电影不赚钱。”

　　齐奇好奇追问：“你家那么有钱，你还想赚钱？”

　　李沐言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可悲，但对方是齐奇，他也就不再多加遮掩。“没梦想的人就是那么回事，再不赚点钱，我还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会儿，齐奇沉默着思考人生，最终，他抬眼郑重告诫李沐言：“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这一想法。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人没有梦想还赚不到钱，被他们听到你就惨了。”

　　“没有梦想赚不到钱并没什么，关键是，有些人没有梦想赚不到钱，于是整天都忙着骂有梦想或者赚得到钱的人，那就讨人厌了。”

　　“……提醒我永远不要和你吵架，你说话真是狠。”

　　“你那是没见到别人说我的那些话有多狠。”

　　连面对自己，李沐言都不会承认自己对网上的谩骂耿耿于怀，但面对齐奇，他居然在其实并没有太委屈的情况下撒娇一样的诉苦。

　　——等等，李沐言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又忘了正事。

　　“我们还是来说说澄清我们不和的事吧。”他正了正题。

　　对此，齐奇似乎认为他小题大做。“其实我俩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网上也没有什么人认为我们有机会不和吧？”

　　在李沐言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大家认为他们两个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用“不和”这个程度的词只是想引起齐奇的重视，他真正想要澄清的是这件事，他不允许别人认为他与齐奇毫无交情——但他没想到，齐奇居然自己说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这句话来。

　　他为此感到受伤。

　　也许他没有这样的权力，可是，他为齐奇的说辞感到受伤。

　　“你也认为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李沐言安静询问。

　　齐奇望向李沐言忽然失去表情的脸孔，“我是说大家如此认为。”他轻声解释说。

　　李沐言追问：“那么你是怎么认为？”

　　“我认为，如果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那我就再打第九竿子好了。”

　　李沐言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很重很用力，几乎能听到声音。他来不及攫取在这一时刻脑海闪过的那些紊乱思绪，在此之前，齐奇回到正题。“我有看到网上的一些言论，大致就是你为了表示和我没过节，特地去《她》的首映式，而我为了红，抱着你大腿炒作。但其实，等《争锋》公布主演后，大家就会明白你去《她》的首映式是有些理由的，所以，我们没必要刻意澄清。”

　　按之前李沐言想法，这会儿他已经被齐奇说服，不过，眼下他认为有更必要去做的事。

　　“既然网上认为我们抱团是为了炒作，不如，我们就真的那么干。”

　　齐奇一时没明白：“如果有人以为你是杀人犯你就去杀人，那你得多缺心眼啊？”

　　“你就是想趁机骂我缺心眼吧？”李沐言强烈怀疑事实如此。

　　“当然不是。”齐奇认真地反驳。

　　李沐言怎么能相信一个威尼斯影帝的真诚眼神呢？

　　不过话说回来，缺心眼又不会少块肉，缺了又何妨？

　　“总之，我们要比缺心眼更缺心眼——大家认为我们抱团，我们就比抱团更抱团。”

　　“比抱团更抱团？”

　　李沐言给出正确答案：“卖腐。”

　　他把齐奇给逗乐了。“我都不想抵赖了，我就是真心认为你缺心眼。”

　　“你仔细想想，”李沐言严肃探讨这一问题，“娱乐圈里想要红，想成为大明星，除了传绯闻，还有什么比卖腐更有效率的？”

　　齐奇不确定地眨眼，他差点就动摇了，在一番思索后赶紧摇头：“别糊弄我，我的三观并不是很皮实。”

　　“我问你，卖腐伤天害理吗？”李沐言问。

　　齐奇默默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为了梦想你是不是做什么都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齐奇低头思忖道：“我怎么觉得你在用我的话堵我？”

　　“我只是真心想要帮你实现梦想，你知道，你的梦想和我有借贷关系。”

　　齐奇依旧颇有顾虑：“可是，我不太擅长卖腐。”

　　“其实很简单的，例如说，微博上和我多多互动。”

　　“可我不用微博。”

　　之前李沐言没搜到齐奇的认证微博还以为对方用的是小号，没想到，这个人年纪轻轻居然微博都没有。不过，没微博没关系，李沐言是娱乐圈的老玩家，他的花招很多。“还有更简单的，你可以在镜头前专注注视我。”

　　齐奇立即傻笑着一个劲摇手。“不行啊，我肯定会笑场的。”

　　李沐言无言以对地瞅向好歹是威尼斯影帝的人。“你不是还向我‘真情告白’过？怎么这个就不行？”

　　“不一样啊，那个告白是为了捉弄你。为了捉弄你，我可以很拼的。”

　　“……我谢谢你那么看重我。”

　　齐奇终于收敛笑容，他尽可能认真抬眼对李沐言解释：“其实真的要和别人卖腐我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们的关系不一样，我觉得我们太熟了，我很难假装暧昧。”

　　李沐言奇妙地得到某种满足感，就为了“太熟了”这三个字。

　　白首如新，一见如故。明明他们只有27天的交情，但是，他们已经“太熟了”。

　　第十三章

　　《争锋》开机仪式这天到了很多媒体。李沐言刻意走到齐奇的身边——尽管那日的讨论最终以齐奇认为无需“兵行险着”告终，但李沐言至少认为在众多镜头前同齐奇说话再正常不过。

　　显然齐奇也挺欢迎李沐言的，在李沐言走近前，这句话一定在他心里憋了好半天，于是，一见到李沐言，他立即问：“每回开机仪式，你都会看到一只猪头的吗？”

　　在他们前方的供桌上，李沐言已经很熟悉的祭品正用两只鼻孔冲着他们。面对似乎被此震惊到的齐奇，李沐言不由好奇反问：“之前你那两部电影，都没烧香？”

　　齐奇耸肩，“没办法，我们的电影一共也没几千万投资，有钱都用来买包子果腹了。”他用在“几千万”三字上的重音表示自己没忘记李沐言是怎么炫富的，并且自己是怎么不爽的。

　　李沐言假装听不懂，他若无其事展开讨论：“所以，你喜欢什么馅的包子？”

　　“事实上我不喜欢包子，我喜欢烧麦。”

　　李沐言想了下，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后辈：“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被问喜欢食物的问题，记得要说寿司，千万别说烧麦。”

　　齐奇用特别不赞同的眼神瞧李沐言：“你知道烧麦和寿司有多大区别吗？烧麦里一粒粒粘稠的糯米配上香菇肉沫，口感饱满，味道鲜美，回味悠长，这种人间美食怎么是寿司所能比拟的？”

　　其实李沐言认为寿司也挺有名堂在里头的，但他没敢指出，他看得出，齐奇是真心喜欢烧麦。

　　“嗯，烧麦是无可比拟的人间美食。”拍了很多影视剧的人表现得相当真诚。

　　这时，制作人说完话，开机仪式进行到上香的环节。在这一环节，剧组各部门代表会一一上前进香。一般来说主要演员全都会上，有工作人员过来发香，齐奇一顺手就接了一支香，随即，他赶紧朝李沐言手上递。

　　看得出对方偷懒不想上香，不算迷信的李沐言却没伸手去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希望齐奇一切顺利，健康太平，“上柱香又不会掉肉，你真心祈求凡事顺心，一定能心想事成。”边说，他边另外从工作人员那里拿了一支香。

　　齐奇不怎么赞同，“小时候我有真心祈求菩萨给我开第三只眼睛，结果压根没有心想事成。”但牢骚归牢骚，李沐言已经当先上香，最终他只能在其他主演都上过香后也迅速完成这一过程。

　　李沐言能猜到齐奇不会好好上香，所以，在他上香时，他闭眼认真为齐奇祈福，希望在这次的拍摄过程中齐奇能够一帆风顺，并且每天都开开心心。

　　等到了第二天，李沐言才发现自己忘记保佑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天，剧组正式开拍。在昨天的开机仪式上才算正式公布演员名单的《争锋》从昨晚起就拿到不少媒体网站的版面，不过，点击量最高，甚至上了热搜的那份报道并非来自通稿。

　　“争锋昨日开机，剧组出现不和”

　　这篇报道接着前因，拿昨日李沐言没接齐奇手上的香大做文章，文字婉转却用心险恶地表达出李沐言排挤齐奇的中心思想。

　　李沐言不知多少次被人误解他的某些行为，这篇报道虽然又让大家趁机说了招黑的大明星一通，但影响并没有那么大，连剧组都认为没必要特地澄清，然而，李沐言却在一大早来到齐奇的化妆间。

　　齐奇作为男三在条件还行的《争锋》剧组拥有一间只需与男二一起分享的独立化妆间。男二在剧中戏份偏后，目前还没正式进组，当李沐言敲开写有齐奇名字的房门后，他在屋里只见到已经上完妆的齐奇一人。

　　齐奇在见到李沐言后差点笑出声来，他伸手指李沐言身上的造型。“你怎么和定妆照完全不一样？你这是在演丐帮长老吗？”

　　从来没人敢嘲笑李沐言，但齐奇笑得如同明媚春光——这不是李沐言发明的说法，他在网上看到有影迷那么夸齐奇的笑容——这让长了眼睛的李沐言只能忍气吞声，他耐着性子为自己辩解：“待会儿拍的那场戏，我从一场行动中刚回来，而那场行动我乔装成流浪汉，所以，就这身打扮了。”

　　“我看过剧本，当然知道。”齐奇很快回答说，“但是，你这丐帮长老的头发还是讲不通啊。定妆照中，你是短发吧？”

　　“这头发是假发。”

　　“既然是假发，你赶着回警局，按邢晖性格，其他的打扮来不及换回来很正常，可是假发应该一顺手就摘掉了吧？”

　　李沐言被问住。

　　说实话，李沐言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敬业的演员。他很少有机会演一些能够好好发挥的角色，可即便只是爆米花电影，他也会正经塑造人物，尽可能将自己的角色表现得合情合理。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做到自己真正能做到的认真态度。

　　齐奇指出的问题很小，可是，却是显而易见的。造型师考虑着连戏，直接给了李沐言另外一场戏的造型，李沐言如果深入男一这个角色，他就该自己去思考两场戏间，男一做了什么？男一是否在执行完行动回来的车上摘下了碍眼的假发？

　　“齐老师，你说得对。”李沐言感叹着说。这声“齐老师”虽然有说笑成分，但丝毫没有揶揄的意味。他喊得很服气，还愿意给两块钱的学费。接着，他伸手准备摘掉假发。

　　齐奇阻止了他，“等一下摘，再让我乐两分钟。”前者说到做到，他一边领李沐言走进化妆间，一边一个劲低笑。

　　李沐言无奈地找了张椅子坐下，他只能等齐奇乐完。至于说乐完之后，他们应该讨论些什么，其实李沐言毫无概念。

　　出于某种义愤情绪前来找齐奇的李沐言心里明白，那让李沐言愤懑难平的失实报道对齐奇本身并没有什么负面影响。事实上，齐奇在那报道中更偏向于受害者的角色，某方面说来，他能博同情，还能蹭热度，当然不需要为这种新闻伤脑筋考虑澄清的事。所以说，李沐言来见齐奇，他压根没有与对方商量对策的意思。只是，就好像9岁那年，明明有一堆事能做，他却选择在那么多个下午上山坐在齐奇身边的树枝上一样，根本不需要任何动机或者目的，甚至没有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李沐言就是想来这里坐一会儿。

　　出乎他意料的是，齐奇在笑个够之后，忽然“啊”了一声，然后正中下怀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和你说一件正事。”

　　“什么事？”李沐言问。

　　威尼斯影帝用仿佛在演真人版动画的劲头慷慨激昂说：“我们卖腐吧！”

　　第十四章

　　李沐言消化了好一会儿。

　　“你确定？”最终他问。

　　齐奇肯定点头，“居然有人说你排挤我，我决定闪瞎他们的狗眼。”他表现得相当气愤。

　　但事实上，齐奇根本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的人，会那么说，他显然只是想帮李沐言澄清。

　　李沐言感受着胸口温暖的感动。“其实你没必要那么做。”他发现那个因为这件事而生气的自己竟然就那么消气了，想到之前对方并不是很乐意执行这一行动，他反而劝解道，“这也不是那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说说我们不和，又没有什么大打出手……”

　　“千万别那么说。”齐奇极快打断李沐言的发言，他眼睛里的惊恐有演技，也有那么一丝真心实意，“之前你说我们不和，立即就有媒体真的报我们不和，你可千万别再说更吓人的话。”

　　李沐言好笑地看对方，说：“别那么迷信。”

　　齐奇不服气地顶回来：“你一个以为烧香就能心想事成的人，别笑我。”

　　这回李沐言真的笑出声说：“你还以为只要好好拜托菩萨就能长出第三只眼睛，我比你好多了。”

　　齐奇没有再反击，有一会儿他只是微微讶异地盯着李沐言看。李沐言快要被看得心虚。“我牙齿上有菜叶子吗？”

　　“没。”齐奇回过神来摇头，“只是忽然发现，我好像第一次见到你笑。”

　　李沐言不怎么相信。“这话说的，虽然我没拿过威尼斯影帝，但好歹也是个演员，我能说笑就笑。”

　　“可是，你很少真心的笑。我想，这应该是你乍一看挺招人黑的主要原因吧。”齐奇一本正经分析探讨。

　　李沐言纠正说：“我招人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红招人妒。”

　　齐奇大笑道：“听你那么一说，我想，你招人黑最最主要的原因一定是说话太直。知道吗，我现在好想打你。”

　　“好吧，我允许你想想。”

　　齐奇当然不可能感谢李沐言的慷慨大方，他在两人习惯性的跑题后慢慢收敛笑容，重新说回正事：“总之，眼下我最想做的是‘报复’。如果大家一定要误解我们的关系，那么，我们就反过来误导他们。有得让他们骗自己，不如我们来骗他们。”

　　李沐言真的很想做这件事。齐奇为了抱不平想向大家证明李沐言没有排挤自己，而李沐言为了帮助齐奇实现梦想，他想要让更多的人看到齐奇，看到齐奇身上最有魅力的地方，那些比他的演技更招人喜欢的灼灼光芒。

　　“行，我们这就行动。”李沐言一锤定音。

　　齐奇在思索后提醒道：“真的不用和你的团队商量？”

　　李沐言全然不加考虑，他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因为他们的哀求，我都好几年空窗了，现在仅仅卖个腐，我还得向他们申请吗？”

　　齐奇用质疑的目光打量李沐言：“你真的因为团队要求而不交女朋友吗？”

　　李沐言当然不可能老实坦白自己被又作又虚荣的前女友折腾得还能怕井绳好几年，这时候充分发挥演技，理所当然地耸肩摊手：“不然呢，你以为我这条件还会找不到女朋友吗？”

　　说到这里，李沐言想起另一件事。实际他有特地上网查过，只是，网上关于齐奇的信息那么少，加之艺人一般都会隐瞒自己的恋情，所以，李沐言不能保证对方没有女友。这件事和他们卖腐不冲突，不过，出于自身的好奇，李沐言借机打听：“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齐奇精准模仿：“你以为我这条件还会找不到女朋友吗？”

　　李沐言莫名受到打击，他想了一会儿，追问：“你女朋友是谁？”

　　齐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但我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居然卖了个萌。

　　“……你已经拥有了红的基本能力。”李沐言由衷感叹道。

　　齐奇不再闹着玩，他继续拉扯回他们东跑西跑的话头：“总之，眼下我们该怎么做？”

　　作为业界前辈，虽然没卖过腐，但看见过猪怎么走路的李沐言自然有一大把主意。“首先，”他说，“你先注册个微博账号。”

　　齐奇听话地拿出自己的手机，不过他嘴上没闲着：“我很好奇古代的人没微博，不知道平时都是怎么卖腐的。”

　　李沐言没好气地顶回去：“我们也可以分桃，但我咬过一口后，你愿意吃吗？”

　　“应该可以吧。”齐奇摸着下巴谨慎评估，“以前我不小心吃了狗啃过的意大利面，你的桃子不至于比那糟糕。”

　　“……我现在也好想打你。”

　　“我也允许你想想。”齐奇边说边操作手机，很快，他满意抬头，“大功告成，没想到注册微博那么简单。”

　　李沐言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来，他庆幸着APP还没忘记密码，令他能够顺利登陆。“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齐奇。”

　　“我是说微博的名字。”

　　影帝高效用一个眼神表达出“你以为我白痴到不知道你在问什么吗，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朋友你知不知道”的抗议，接着，再一次重复：“齐奇。”

　　李沐言赶紧为自己惹对方不高兴的行为解释：“主要我没想到你居然能用自己的名字，照理这个名字早就被人使用了才对。”

　　“还能怎么说？我人品好呗。”

　　李沐言挺想吐槽的，但他刚惹对方不乐意，这时候也就配合着点头附和：“你人品好。”

　　“太敷衍了，你演技不好。”结果，他居然被齐奇吐槽了。

　　李沐言说不出话来，他只能默默搜索到齐奇，然后添加关注。关注完后，他交代说：“你也回关我，然后，去认证一下。”

　　齐奇一边遵照着李沐言的说辞执行，一边怀疑地问：“这样做真的有用吗？加关注又不会出现动态提示，谁会留意？”

　　这方面李沐言绝对是行家：“这你就不了解了。粉丝有时候比侦探还厉害，我关注的人数一有变动，立即就会有人查看我加了谁。”

　　闻言齐奇敬畏地看李沐言。“你粉丝那么厉害，平时你都不敢下载小电影看吧？”

　　李沐言不假思索回答：“下载的时候小心别点错不就行了？”

　　现在一早在这儿等着的齐奇立即伸出名侦探指向真凶的手指：“果然，你平时一直有看小电影！”

　　其实李沐言真的不太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指得心虚起来，他张嘴结舌着说，“就算看了……”话还没说完，他的助理推开化妆间的门。“齐老师，沐言哥，片场那边准备好了，要拍了。”

　　小何，回头我就给你加薪水。

　　李沐言默默想着，赶紧站起身来。“走，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