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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苏家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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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半夜醒来,天没亮,月光照的屋外的土地煞白。她擦了擦额间的薄汗,似是被噩梦惊醒。
她是村里秀才的女儿,傻了好几年,现在倒是清醒了很多。
但皎皎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虽然她也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
皎皎抱着膝盖在床上坐着,她凝视着窗外,直到月光被朝霞取代,公鸡打鸣声赳赳响起。秀才爹似乎也有了动静,不一会,厨房里便响起了洗刷声。
皎皎下了床,准备去厨房里帮忙。秀才见皎皎傻了这么多年,本是不再指望什么,如今女儿好转,与正常孩子并无差别,心里欣喜外,又有些担忧。
二人用过早饭后,秀才不放心地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皎皎百无聊赖地坐在树底下,她抬起手,像是在挡阳光,又像是在观察自己的手一样。
这时,院子的门响了起来。
“皎丫头在吗?开个门。”说话的声音柔和,是个女人。
皎皎过去开了门。
“你爹今天出门,不大放心你,就托了我过来,你来我家可好?”皎皎对这女人的印象有些模糊,隐约知道她丈夫和秀才爹是好友,前者干起来买卖,后者一心只读圣贤书。
皎皎点了点头,锁上门,和女人一起走了。因为她过去是个傻子,所以虽然言行木讷,旁人倒也不觉得奇怪。那妇人在抓着她的手走着,像是怕她摔倒跟丢。
“皎丫头看着比往日精神多了。”妇人笑着说道。
“现在清醒了点。”皎皎回了一句。
妇人闻言,眉目舒展了下,“现在这样很好,我和你娘是同时嫁到这地······”似是觉得有些不合适,妇人便不再说这事,只是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我家就行。”
也许是因为有个妻子,皎皎刚随着妇人到家,便觉得院子干净整洁,又透着明亮。
堂屋内走出一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娘回来了。”
“你不是去了学堂吗,怎么回的这么早?”妇人问。
少年是郑许氏的骄傲,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他长得和郑许氏有些像,眉目里一派轻柔。
“今日县官请了先生,学堂就早早放了。”他笑着回道,又将目光转向皎皎。女孩虽长得瘦,五官却是极为好看,眼神澄澈,给人一种单纯不谙世事的感觉,虽未长大,却已然有清丽之姿。“这丫头看着眼熟。”
“这是你苏伯的女儿,他今日也是有事,托了我照看一下。”
郑明然想起苏伯家是有一个女娃,似乎脑子不好,是个痴傻的。
“原是苏妹妹。”郑明然客气的招呼道。
“这是我儿子,你以后喊他郑哥哥便是。”郑许氏与皎皎说着。
“郑哥哥。”
郑明然一怔,忍不住脸一红。他幼时曾一直想要一个妹妹,乖巧可爱,温柔可人。
卫凉国的皇帝痴迷长生不老,宫里来了个道士,与以往那些江湖术士不同,像是真有几分能耐,皇帝对这位道士十分信任,封他做了国师。但这道士每年都要求要十名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少女,问题在于这些少女被索要后都不知所踪。
国师的意思是这些少女都是送去伺候仙人的,皇帝也是没有丝毫怀疑,还把那几个进谏的大臣关进了牢里。
学堂的先生被县令请去,正是为了商议此事。皇帝这两年行事越来越糊涂,各地官员们想着联合所有举人,举国上书。就算皇帝不悦,也是法不责众。
说来正巧,这县里倒有两名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正是温先生和苏秀才的女儿。事关自家女儿,温先生心里自是十分焦灼。
温书良早年也是直言不讳,一心想着除恶卫良,做一代贤臣。可惜天不遂人愿,官场沉浮多年后,心灰意懒,就请辞回乡,当了教书先生。
他年轻时的棱角早已被磨平,对于上书又有所忌,就与县官商量,想把女儿的出生年月日改掉。好在县官与他年轻时是好友,这事悄悄办起来倒也方便。待事情商议完后,就回去嘱咐自家夫人,表明此事不可外传。
苏秀才许久不回,在郑许氏照料下,皎皎近日长胖了些,精神也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灵气。说来苏秀才毕竟是个男人,照顾一个女娃还是有些不便,他这两年不是没想过再娶一个,只是早些年为孩子她娘看病已是花光所有积蓄。
皎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这日村长来,敲了郑家的大门。郑许氏开了门,见村长一脸凝重。
“村长今日来,是要告知什么事吗?”郑许氏试探的问道。
“苏秀才在路上遭了劫匪,死了。”
咣--
浇花的水壶掉在地上,皎皎的手在颤抖。
郑许氏一惊,回头一瞧,女孩面色苍白。郑许氏心里泛着几分心疼。这孩子父母双亡,以后村里的长舌妇说不定怎么说她克父克母。
苏秀才的葬礼办的简单,郑氏夫妇和村长帮忙操办着。皎皎跪在灵前滴水未进,郑许氏和村长商议着皎皎的收养事宜。
“这孩子家的亲戚不愿收养,说她命硬,克死了自己爹娘。”村长拄着拐杖,犹豫道。
“他们不愿收养就罢了,何必再在伤口上撒盐。”郑许氏心里憋着怒气,“若不然,村长就把她过继到我家吧。明然有个妹妹也好。”
这郑许氏到底是个心善的,村长心里想着,也亏得郑家,村里的情况都有所改善。
皎皎消沉了好几个月,郑许氏看着心疼。郑明然便在空余之际,教着她练字读书,加上往日里一直开导,这丫头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郑家比较宽裕,本来也有过要帮助苏秀才的意思,可苏秀才始终不愿接受钱财上的帮助,既是如此,郑氏夫妇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常常送些菜过去。
郑许氏挑了两匹素色的布,给皎皎做了几套合身的衣服。由夏入冬,皎皎穿着新做的袄子,坐在窗前看着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她的脸颊多了几分丰润,脸色也逐渐好转,原本精致的五官也舒展了开来,像一个晶莹剔透的娃娃。郑许氏看着心里十分满意。
郑明然转眼就要到了十五,越发出类拔萃。
皎皎见他近日里来常常常常对着信纸发呆。
“兄长是在给谁写信?”皎皎好奇地问。
郑明然脸色一红,尴尬地用手捂住嘴,轻轻地咳嗽,另一只手将一本书摊在了信纸上。
“兄长怎么脸红了。”听到皎皎这么直白,郑明然的脸几欲滴血。
这时,郑许氏进了书房,“你二人在说什么呢?”
皎皎正要回答,但看到郑明然不停示意的眼神,道:“没什么,兄长在考我上次的字有没有学会。”
“喔?那皎皎学的怎样?”
“挺好。”郑明然干巴巴地回答。
“都学了什么?”
皎皎瞅了了瞅桌上的书,一字一字的念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郑明然捂着嘴,大声的咳嗽着。
郑许氏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道“皎皎,你先出去,我同你哥哥有话要说。”
皎皎内心有些愧疚,她看了看兄长,觉得自己给他惹了麻烦。
皎皎离开后,郑许氏问道“你这是喜欢上了谁家的姑娘?”
郑明然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再有几月该是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他却······
郑许氏见儿子不语,道“我并未有责怪的意思,说来你也该是快成亲的年纪,你要是喜欢上了谁家女儿,为娘也能替你看一下。”
郑明然见母亲并未责怪,开口说了他与温先生家女儿书信来往的事。
冬雪见自家小姐近几日开怀了不少,连走路都轻盈了几分。
“冬雪,银耳汤好了了吗?”温浅看着在梳妆镜旁,试着前几日新做的桃花霜。
“奴婢去厨房里看看。”
冬云去了厨房。温浅左右看看,放下心来,把抽屉拉来,里面躺着一封信。
“倚夏,你去门口看着点,别让人闯进来。”
倚夏会心一笑,屈了屈身,边往门口站着。
少女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苍劲有力的字诉说着绵绵相思。俏丽的脸悄悄布上红霞。
该怎么跟爹开口呢?想到这里,少女呼出一口气。
“小姐,冬雪回来了。”
温浅立马把信塞回抽屉。
端坐身体,继续在镜前试着胭脂。
“把汤放下,我一会亲自给爹爹送去。”
“是,小姐。”
温浅提着食盒向书房走去,听到里面有人谈论,便俯着耳细细听着。
“我怕这上书未必有用,恐怕还会招来祸事。”温书良眉头紧皱。
“那怎么办?老爷。”
“县令那里,倒还好说,他叔父在户部任职,已经让人改了浅姐儿的生辰。浅姐儿已行笄礼,不如······把他儿子和浅姐儿亲事先定下。”
温浅一听,脸色刹如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