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屯傀子》树妖幺幺

4、瞭望

　　李桐的脑袋撞上镜口，惊得睁圆了的双眼四周被镜口撞出几个红印，她吃痛，用手揉了揉痛处，同时放大了瞭望镜的倍数。他的头发杂乱，上面还插着片叶子，从上到下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手上隐约可见一道深深的红印，他正从袖口里抽出折叠砍刀，割下一把小腿高的长草。
　　他的速度不可能那么快，他回到未关的楼中得要5天，找到柴俪玟，再回到未关得要6天，就算他马不停蹄赶到军堡要1天，军堡的方向和汉屯相反，他再准备好工具，召集调度人马，来到汉屯，出现在这里，至少得要八九天。这是李桐最初的预想，她可以在汉屯这个远离人世的静静地待个10天。
　　现在，朱翊仁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脑子有点昏，原以为在瞭望台上能得到片刻安宁，而现在却被炸成了一锅乱麻。还是回房间吧，下楼梯的时候，她的手有些颤抖。
　　她抬头看了一眼难以触及的天空，浅浅的月亮在薄薄的云雾间探望。“他是我碰不到的月光。”李桐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她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自嘲。

　　回到房间，李桐看了一眼整洁的大床，没有蹿上去，而是依靠着墙壁推开了衣柜。衣柜里还装着自个儿十几岁时瞎做的服装，眼下看来还有颇些趣味。她10岁那年在瞭望台上见过外面的人，她这才知道外面的人各有各的不同，从此再也不穿汉屯居一模一样的服装了。她从此也拒绝再被理发，她几刀把前面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她的头发硬，横七竖八就变得奇形怪状，她看不见后面的头发，就随它们自由生长，长长的头发托到了腰间，被扎成个辫子。

　　她揉了揉头发，镜子里原本蓬松的头发因为前几天的打斗而泛出了油光耷拉在额头上，脸上还留着一黑一红的污渍。“该洗个头洗个澡了”，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暗自想到。“可是现在真的太累了”想到这儿，她差点往床上晕倒，“不行不行，先准备好。”她还是拖动着身体，来到卫生间，钻入了浴缸。

　　李桐拨弄着水花，突然想到了一部电影，女主角以跳河来试探自己在那个男人心目中的地位，女主角天真地以为，如果他能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来救她，就是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女主是自私的，可是那个男人不是啊！女主怎么就不明白，无论掉下河里的是谁，男主都会奋不顾身地施救呢？想到这，李桐又感到了疲惫，草草洗了一下就想上床睡觉。

　　李桐穿上了当年自己做的衣服，在镜子前站着，“我怎么能弄出那么蠢的衣服？”她衣服的两个袖子靠拉链与衣身连接，两个袖子非但粗细不一，还没有踩边，左边袖口形成了5厘米长的流苏样。
　　她的裤子是用一条长长的碎布料一圈一圈往下绕形成了宽大的裤腿，右边的裤脚有一点要整个松散掉了的架势。“这一身衣服上了战场，能把敌人给笑出个不攻自破”李桐暗暗自嘲。难怪那年让朱翊任笑成那样。

　　那一年，朱翊任依靠着衣柜，低着头看着李桐翻出了相机包，她乱糟糟的头发扑闪扑闪，李桐不规则的奇怪裤子甚至让她差点绊倒，她身后的长辫子像只猫咪的尾巴一摇一晃，她吃力地鼓起了嘴巴，把包搬到他的面前，朱翊任忍不住了，笑着说道，“在这外边，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这么打扮的。”说着，朱翊任牵起她的手，来到了落地镜前。李桐愣住了，镜子中的朱翊任身上撒着一缕阳光，脸上带着一点微笑，他站在李桐的身后，正侧着身子偏头看着她自己。
　　李桐忍不住想要转身看看他，头转了一半，朱翊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但是不想躲开。朱翊任顺手解开了李桐脑袋后面的辫子，腾出两个橡皮筋。
　　“看着，这样才漂亮”朱翊任把她后面的头发分成左右两拨，挽到前面，缕了缕左边的小乱发，扎成一束，又把右边的也一样扎好。朱翊任看着原本显得有几分英气的脸蛋瞬间带上了浓郁的孩子气，甚至还变得有些呆呆的，他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笑弯了腰。
　　李桐转过身，看见这个原本清冽的少年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用笑声塞满了原本显得有些空洞的房间，她也情不自禁眯起了双眼咯咯大笑。明白了这是朱翊任的恶作剧，她一边笑着一边翻了个白眼，扯掉了辫子。朱翊任看见，笑得更加大声了，直接坐到了地上。
　　李桐坏笑着跑到他的身后，乘着他还捂着肚子傻笑，快速地掀起他的刘海，给他扎了个小揪揪，朱翊任也不反抗。李桐看了一眼镜子乐得不行，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地上大笑了不知多久。

　　现在，李桐拿出了相机包，她坐在床上，摆弄着相机。9年的时间过去了，当年被傀兔白雪劫来的相机现在还可以正常使用。她拿着相机，下了床，在因为过大显得空落落的房间里走了一周，最后在衣柜边停下。

　　李桐喜欢她的衣柜，宽大而不失灵巧，古木雕成的兰花生机勃勃。朱翊任喜欢这衣柜。李桐喊朱翊任进房间来取相机包，朱翊任不肯进来。李桐说她拿不动，朱翊任这才迈入了房门。他进来后就站在这衣柜边看着衣柜。

　　咔嚓，李桐拍下了衣柜。李桐走到大镜子前，咔嚓，拍下了有些寂落的镜子和镜子里空荡荡的自己。

　　李桐走到书桌前，上面摆放着几张照片，一张是李桐刚刚出生时的全家福，爸爸笑着看着妈妈，妈妈笑着抱着怀里小小的小肉团儿。“爸爸妈妈”李桐喃喃道。这四个字已经变得陌生。自从李桐离开了汉屯居，就再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名词了。
　　边上的，还有妈妈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在弯弯的月亮下浅笑，温暖了山川柔和了月色。舅舅说，妈妈从前最爱她的这张照片。
　　李桐把照片从镜框中取下，整齐地摆成一叠，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相机包的一个内兜里。咔嚓，最后，李桐拍下了朱翊任的相机包，把相机放回包中装好。

　　“傻兔子，谁让你叼个他的包回来的？”十五六岁时，李桐对着一团雪白的动物斥责道。那兔子委屈地往地上一趴，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一边的阿斑蹭着李桐的腿，是在求情。“哼，行了行了。”李桐嘟起嘴，往瞭望台上跑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很难再看到些什么，汉屯居的夜视镜正在检修，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不是小孩子可以碰到的。李桐抿起了小嘴巴，还是不甘心地通过望远镜四下张望着。“大不了我自个儿出去找他”李桐心想。
　　“哎呦喂我的好姐姐，你这是在干啥呢！”
　　“李梧你这个臭小子！”李桐被眼前巨大的圆脑袋吓了一大跳。
　　“看，那是什么？”李梧指着天空说道。李桐出手，要敲李梧的脑袋，却被李梧一下子躲开。
　　“鬼才上你的当！”李桐还是抬头看起了天上。
　　天边是从下向上，直冲云霄的一道明亮绿光！是指星笔的光。
　　“我说是什么呢，你的如意郎君是怕你找不到他了，特地给你指个路啊。你看你看，他在帐篷门口，哎哎哎，进去了进去了，放心吧李桐，我让英明神武的阿斑出去，一定给你把人带到！” 李梧不知从哪掏出个夜视镜，津津有味地观看。“
　　“喂，你这个人知恩不报也就算了，你还打我！啊！！！！”李梧抱头鼠窜。

　　李桐躺在床上，回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天色已晚，春夜微凉。

　　“叮叮，叮叮，李桐，我是李梧”门铃声响起。
　　哎呀，李桐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实在是劳累，否则一定立刻痛打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