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屯傀子》树妖幺幺

2、生日礼物

　　“你呆在这，不要出来。”
　　李桐时常觉得，人生的走向存在清晰的脉络和节点。9年前，她才16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迷迷糊糊之间，李桐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时自己的双手双脚被麻绳绑着，屋子里面顶灯亮得有点刺眼，屋子外面前所未有的吵闹。匆忙绑住她的人按住她的头压低声音道：“你呆在这，不要出来。”李桐回过头，只看到李梧最后走向刺眼光团的背影，还顺手关了灯带上门。

　　“啾，啾啾”什么声音？
　　大兄弟，咱们情同手足你这绳子怕是把您手足的手足也绑得过分紧了吧？李桐四肢僵硬，只得试图活动手腕，不对，束缚住手腕的东西分明是金属的质感。李桐顿时一激灵，被拉回了现实。
　　李桐微微抬头顺带抬动眼皮，刺眼。适应了几秒钟，她看清自己正面向一口宽亮的窗，还是清晨，欧式复古的宽大窗台上停着一群小鸟，一只只挤着靠着还叠罗汉似的跳动着，哎，不对，李桐紧闭了双眼，甩甩头，再猛一睁眼定睛一看，才看清只有两只灰色的小鸟，它们屁股朝向她，叽叽喳喳歪斜着脑袋吵个没完。
　　李桐的手脚被四只手铐分别铐在了木兰纹椅的椅背和椅脚上，她从前最喜欢这把椅子。现在，李桐的躯干被束缚，全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只剩几根手指头还能微微颤动。嘿，何必如此，真当绑个怪物？

　　这里是汉屯居，李桐的书房内。这三层高的边缘小楼窗台恰能忘见不远处围墙外的重重树木。

　　眼下，李桐无事可做，只好瞪瞪鸟儿的屁股找点乐子。眼见那其中一只鸟飞走，又从远处飞来3只，鸟儿倒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第23只鸟在眼前停下时，咕噜一声，肚子响了。这鸟儿烤起来想必甚是美味。她不免懊恼起来，怎么，没被杨老头的人杀死，却要被亲外公抓来饿死？

　　“吱呀”背后厚重的房门被推开，窗台上的鸟被惊得一跳。
　　李桐用了全力回过头，才用眼角瞥见冲进来一队举着枪支的黑衣人，他们在她左右两边整齐站成两列，每列4人，每人的枪口都快速朝向她。
　　随后缓缓走来的是个穿着棕色风衣的男子，不正是李梧？李桐惨淡一笑，如今两人又是身处一室，处境也是同样危机-------那些举枪的人名为防范她李桐，实则监视着李梧，李梧身上的枷锁，恐怕也不逊于李桐。

　　李梧站在李桐3米外，他是李桐的同龄表弟，他们年幼时长相酷似，粉粉嫩嫩的小脸蛋，漂亮的小嘴巴和长长的眉毛。而现在，或许是所谓张开了的原因，或许是截然不同的9年生活的缘故，他们变得截然不同。
　　李梧显得瘦削，他文质彬彬的脸上是银边的方形眼镜，和那双又长又锋利的眉毛甚是相称，此时，他那不算大但却精致的内双杏眼下，黑眼圈清晰可见。
　　他那失了血色泛着白的双唇微启，发出不算响亮但低沉沙哑的声音 “姐姐，好久不见啊。” 这动静，惊跑了窗台上的所有小鸟。“爷爷说过了，只要你还愿意回头，愿意帮助他好好研制傀子，他就既往不咎。”李梧一边推起眼镜揉着眼睛，慢慢穿过黑衣人中间走向李桐，一边说道。

　　李桐转回别扭地朝向背后的头，使劲往后一仰，恰好能看见李梧下巴的胡渣，李桐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9年没见过面了，记忆中的李梧还没退去年少的婴儿肥，她真是不习惯李梧这样成熟又憔悴的样子。
　　这时，李梧假借揉眼用手遮挡着眼睛，眼神坚定，眼珠随着眼皮缓慢上下移动。一个儿时记忆中的小哑谜。
　　李梧在暗示，李洪昌不允许拒绝，唯一的生路就是同意。
　　此时李梧的手已经放下，眼睛望向了窗外，窗台上空飘下了刚惊走的鸟落下的褐色羽毛。

　　“好啊”李桐无所谓地说道。许久没发声，李桐这干涩沙哑的声音给她自己吓了一跳，她急忙低回头正坐，干咳了几声。
　　“我给你拿杯水”李梧转身正要迈出脚，一旁的黑衣人猛得出手一拦，门外就进来了一个拿着水杯的女孩，她低着头快步走到李桐边，杯子递到李桐嘴边，双手止不住颤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溅出。
　　一杯小小的水，李桐喝了七口，还剩下了四分之一。要是可以，她真想一口气喝个七杯。
　　“你下去吧。”说罢，李桐扭过头，用别扭的姿势狠狠盯着李梧的眼睛，盯得李梧心里正发毛时又突然轻笑了一下说：“李洪昌是派你来看我自己扭断脖子的吗？”
　　李梧苦笑，李桐她还是在置气。他挥了挥手“帮她转过来”。
　　四个黑衣人上前，抬动椅子四方，让李桐得以和李梧面对面。李桐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李梧暗示她答应，就是没有别的方式能帮她逃脱。这么看来，李洪昌之前是对李梧是有些疑心，现在是对李梧也严防死守，只差找到证据做出最后的断论了。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李桐问道。
　　“安和122年，春初，中3，12点22”李梧看了看手表，低着头回答。
　　李桐离开未关时，是春初，上3，十天已经过去了。朱翊仁会来找她吗。
　　“爷爷从没问过我为什么和你逃走后又回来”李梧凶恶地说完看向窗台，有胆子大的鸟飞回了窗台，回到了飘落的羽毛身边。
　　李梧也和李桐赌气，李桐的弟弟，带着孩子气的不悦，在埋怨姐姐曾经对他的质问。
　　“他不是你我的敌人”李桐会心一笑。李梧终究还是自己的弟弟，自己所剩无几的亲人。而李洪昌，李桐的外公，李梧的爷爷，也不是敌人，只是立场不同，思想不同。他永远是笼牢，李桐和李梧的笼牢，整个安和甚至整个世界的笼牢。

　　“他午睡过后就来见你”李梧不宜在这里久留，他转身迈出脚步。
　　“先给我点吃的！”李桐眼见李梧要走，急忙挽留。“对了，生日快乐”
　　“你……也是”李梧压抑住吃惊望了眼李梧，立刻开始细细回忆，数字藏在了哪里？对了，那一杯水！

　　李桐给李梧的“礼物”藏在汉屯居外的树林中。李桐喝了四分之三的水，东南西北，给他的礼物在西门口附近。李桐喝了7口水，那就是顺手边第7棵树，只要沿着这棵树和汉屯居的中心往外走，就一定能在旺盛的草丛中找到树立的一根不起眼的细树枝，树枝的底部，草丛的最深处，就是李梧想要的东西了。

　　春初中3，是他们俩的生日。李梧出生的时间较晚，但他在汉屯居中出生，而李桐则在未关出生，李洪昌得知李桐出生时，已经给李梧起名为梧了，本以为是梧桐兄妹实际上是桐梧姐弟。
　　李梧带着一行人出去了。那黑衣8人两人守在房门口，两人站到了楼梯口，两人开始在楼内指挥巡逻，还有两人跟随李梧下楼，加入了楼下站立的列队。没有人离开这座军事要地般的阁楼。那就好，没有人发现异样。

　　李桐3岁时，父母双亡，她从未关被劫来汉屯居中，和舅舅外公一起生活。
　　李桐和李梧的生日在同一天，他们互相准备生日的惊喜或是惊吓时，从来不会乖乖把礼物拱手放到对方眼前。他们总是把礼物的放置地点编成谜语写在皮纸上，偷偷溜出围墙把皮纸藏在汉屯居外树林中。里面的人不会进入树林中打扫，外面的人能走到这边上一年不足10个，便是走到了这里，也不会留意到树丛中藏着的小秘密。每年的这一天，他们靠给对方一点点暗示来指引对方寻找礼物。
　　但现在，李梧还不能突兀地去树林中“散步”。已经知道了“礼物”的地点，李梧也稍稍安心了些，还是先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李洪昌还要和李桐见面，想到这里，李梧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眼睛在精神暂时松弛后又感知到了不适，干涩，李梧抬手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