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少年游》阮离

5、第五章

　　明月居的厨子姓李。
　　冷簌答应指点他以后，他索性跟到她下榻的客栈，日日上门来，客气恭敬地执弟子礼。冷簌虽然刁钻任性，对着这么一位年龄远过自己的大叔，也不便太过敷衍，老老实实地教他做了几天菜。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冷朔。每天出去游玩，吃饭时回来，总是好吃好喝。第五天，冷簌终于受不了，逮了个空道：“三哥我们回家吧。”
　　冷朔玩味地挑了挑眉毛，道：“簌簌不想玩了？”
　　冷簌气得一蹦三尺高，道：“玩的是你，我整天做厨师，都快腻死了。”
　　冷朔心里暗自发笑，面上却极正经，道：“‘一饮一啄，莫非前缘’，簌簌得此高徒，怎么会腻味呢?”
　　冷簌苦了个脸，道：“三哥我以后再也不惹事了，不出风头，保证乖乖的，我们回家吧。”
　　冷朔挑了挑眉毛，道：“簌簌此话当真？”
　　冷簌忙不迭地点头。
　　冷朔咳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
　　冷簌狐疑地展开，纸条上写了几行字，‘朔儿：见字后速带簌簌回来，你大嫂上旬诞下一子，下月初二满月。簌簌若拖沓，不拘手段，务必于初二前返家。父字：荀。”
　　冷朔见她看完，道：“昨天爹来信，我还怕你不愿回去，不想簌簌归心似箭。”
　　他明明是成心的，昨天就来的信，他放到今天，非等着她主动提出回家。
　　冷簌气得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怒气冲冲地收拾东西。
　　冷朔收起纸条，微微一笑。

　　莺飞草长，野花夹道。
　　两匹雪白的骏马飞驰而来，如两朵快速掠过的浮云。
　　被师父罚在门口充做门僮的七师兄看到这两匹马，欢喜地奔进院内大喊：“四师哥和小师妹回来了。”
　　他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门僮。
　　冷簌和冷硕下了马，无奈地耸耸肩，自己把马牵去马房。
　　刚栓好马，小丫头翠儿就奔过来，道：“小小姐，夫人在你房内等你。”
　　冷簌顿时大感头痛。爹爹一个武夫，却娶了个大家闺秀的娘。大家闺秀娘没别的爱好，每日总是教导她妇言妇行妇工。除了厨艺，她娘没一样看她顺眼的。爹爹宠娘得紧，也不管水深火热中的女儿。哥哥们可以出去行走江湖，她却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姐姐先天失调，身子柔弱倒也罢了，她这样的活泼性子怎么按捺得住。上个月偷偷出了门，没想到一回来娘就叫，这下子有得唠叨受了。
　　冷簌一路磨磨蹭蹭，挨到房间的时候，她娘卫门冷氏已经喝完一杯茶。冷簌摆好姿势准备听训，却不料卫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那眼神如同看待价而沽的货物，看视良久，道：“黑了瘦了，不过脂粉盖得住。”
　　冷簌给她看得发毛，正想抖一抖鸡皮疙瘩，卫夫人却扑过来，道：“簌簌啊，你在外面吃苦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到她的衫子上。
　　还好还没换衣服，冷簌庆幸，转移话题道：“大嫂生的是男孩女孩？”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卫夫人从怀里掏出块丝帕，擦了擦眼泪，道：“娘糊涂了，你赶紧换了衣裳我们去看你嫂子。”

　　大哥自从成亲以后，就搬出去住在西跨院内。
　　冷簌换好衣服扶着慢慢悠悠的卫夫人走到西跨院的时候，她三哥早就到了，手里抱了个小东西。
　　冷簌不顾她娘要杀人的目光，跑上去看小东西。唔，白白嫩嫩，皮肤好好的样子。小东西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赞美，张开没牙的嘴冲她傻乐。
　　冷簌乐了，捏了捏小东西的小脸，转过头对她嫂子说：“她……她冲我笑呢？”
　　她大嫂，秦无忧笑了笑，道：“都说侄女和姑姑亲，果不其然。”
　　冷簌“哦”了一声，马上又兴奋起来，道：“小丫头取名字了没？”
　　秦无忧道：“娘取了，说这孩子爱笑，又是女孩子，索性叫做嫣然。”
　　冷簌了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是她爹，爱笑八成就叫爱笑，万万是不会叫嫣然的。冷簌抖了抖，暗自庆幸自己随娘姓，名字也是娘取的。
　　冷簌的上头的两个哥姐随爹姓，大哥叫做卫青，二姐叫做卫红。俗话说大俗就是大雅，可是，也犯不着和古人重名啊。
　　大哥没成名的时候，每次报名字总引来一片戏诩。你叫卫青，我还叫霍去病呢？幸而大哥成名得快，人又儒雅得紧。在江湖上闯下了银剑小郎君的万儿，因此，大家多叫他卫郎君，而不叫本名了。
　　冷簌胡思乱想的时候，别的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了。
　　秦无忧知道这个小姑子的脾气，拉住她的手晃了晃，道：“簌簌，你这次出门遇到什么好玩的没？”
　　冷簌被从神游中拽出，叹了口气，道：“三哥来之前，我是女侠。三哥来了以后，我是厨子。”说完，又哀怨地补了句：“还是不收钱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