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宇纪事［校园］》礼钺

10、chapter10

　　语言的奇妙之处在于，说的人不同，说的目的不同，虽然是同样的话，却可以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徐皓康一路上都觉得很受用，心情好，话就多起来，跟辛宇讲初中时候赵爽的糗事，车内气温慢慢升高，辛宇终于在颠簸中睡着了，徐皓康见他靠着座椅脑袋不停朝外侧歪，索性拉住他，让他靠着自己睡。
　　辛宇的火车是下午四点多钟的，徐皓康看着辛宇检票进站后就走了，出了火车站，他拿出手机打给赵爽，赵爽报了个地名，让他打车过去。
　　包厢里烟雾缭绕，很多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年轻嘴巴里都叼着烟。

　　赵爽拉着徐皓康在身边坐下来，向大家介绍这是他初中最好的哥们，又把满桌子的人介绍给徐皓康。
　　一个烫着黄头发的小年轻隔着人扔了一支烟给徐皓康，徐皓康刚想说自己不抽，赵爽就拿起打火机凑了过来，桌子周围除了女生，剩下的都在吸，徐皓康没办法，也只好把过滤嘴含在了嘴里。
　　烟吸入嘴里，他觉得有点恶心，吐出后就把过滤嘴拿开了。
　　赵爽另外一边的女生探过头问道：“你这个同学现在在哪儿读书啊？”
　　“枣卫实验高中。”徐皓康没等赵爽说，自己先报了出来。
　　“好学生啊。”女生很自来熟地笑夸了他一句。

　　“学习也不好。”徐皓康随口敷衍。
　　菜陆续送上来，啤酒一瓶瓶地打开，徐皓康打量着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们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东哥李哥，听上去像是黑老大，他以前的口头禅也不说了，满嘴都是些奇怪的词儿，他跟旁边的女生神态自若地开玩笑说黄段子，再不是从前那胆小样儿，他奉承对面男生的话更是一套一套的，又假又滑稽，小孩子学大人说话那种滑稽。

　　当时徐皓康没有考上实验高中，本来也打算去技校的，周朗他们都劝他说市里那所技校就像半个社会，踏进去容易被染色，徐皓康心想，才一个学期，赵爽就已经被浸染了。他现在没把握自己进去会成什么样，但他知道自己不喜欢赵爽这样，因为赵爽喝了酒高谈阔论的样子特别像他爸，他讨厌他爸喝酒后的样子。
　　还是辛宇那样的人好，辛宇一杯酒下去能睡半天，一句烦人的话都不会说。
　　徐皓康觉得，人，即便不能得到别人的喜欢，但至少不能招别人厌烦。

　　想到辛宇，徐皓康摸出了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晚上吃的什么？”
　　“泡面。”辛宇很快就回过来。
　　徐皓康想起车站里人山人海的样子，又问：“车上人多吗？”
　　“卧铺车厢一人一铺，还好。”
　　“上铺高不高，能爬上去吗？”
　　“有扶梯啊大哥。”

　　徐皓康没出过远门，他看见辛宇称呼自己大哥，忍不住笑了，“晚上别睡太死，看好东西，记得定个闹钟，明儿早上别坐过站了。”
　　辛宇吃完泡面后就爬上了床，车厢里放着广播，还有人的说话声，乱糟糟的，他躺着想徐皓康现在是不是在唱歌，唱歌还给自己发信息，估计是他唱歌跑调，同学不待见他，禁止他摸话筒。他拿着手机胡乱想了一会，才想起要回信息。

　　“我知道了，你晚上早点休息，别玩太疯，明天早点回去。”字打完，他怕说这些徐皓康会烦，又把后面的都删了，只留前面几个字，点了发送。
　　手机又震了震，徐皓康拿起来看到干巴巴的‘我知道了’四个字，刚要回信息，旁边的赵爽拍了他一下，“跟谁发信息呢？酒都顾不上喝了。”
　　那边的女生说：“吃饭都要抽空发信息，肯定是女朋友。”

　　赵爽把徐皓康的酒端起来，“我们都喝好几瓶了，你这第二瓶还没喝完吧？”
　　徐皓康只得收起手机，端起了酒杯。
　　从包厢里出去后，一群人去了旁边的KTV，到了KTV，男生女生三三两两坐一起，徐皓康刚在角落里坐好，晚上一直跟她搭话那个女生就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你喜欢谁的歌？”

　　徐皓康坐直了身子，“好听的都听。”
　　女生坐下来，眨巴着眼睛问：“那你觉得什么歌好听？”见徐皓康一时不答，她索性拉着他的胳膊，“跟我过来点歌。”
　　徐皓康被她拉到前面，她自己点了几首，又问徐皓康觉得好听吗，徐皓康沉默着点了点头，女生又让他点，仙剑的余热还在全国各地蔓延，他看见上面有几首仙剑的插曲，最终选了动力火车的那首《终于明白》。

　　由于徐皓康不怎么说话，女生缠着他玩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劲，去找别人了，徐皓康越坐越觉得无聊，最后有些犯困，而赵爽他们显然还没玩好，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徐皓康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跟赵爽撒了个谎，他说明天还要早起去火车站接他爸妈，不能陪他们玩了，大概赵爽也觉得他有点扫兴，只说等回枣卫了再找他玩，没说挽留的话，也没送他。
　　徐皓康转身往外走，出门前，他听见有人说他好学生书呆子。
　　徐皓康心里不觉冷笑，他要是好学生，那辛宇得是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想，跟赵爽不过是分开了一个学期，已经合不来了，是自己变了还是他变了？
　　冬天的街道到了夜里很安静，连辆车都看不到，徐皓康走了两三里地，才在路边找到一家宾馆。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心想辛宇肯定睡着了，简单洗漱了一下，他把手机关机后放在床头柜上，也睡了。
　　徐皓康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他看见辛宇发了好几条信息，先是说他到站了，又说他买到去爸妈那里的大巴票了，后来问自己是不是还没起床，自己一直不回，他可能有点着急，又问你在干什么？

　　徐皓康看完后直接把手机拨了过去。
　　手机接通后，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喂。”
　　是辛宇的妈妈吗？徐皓康试着叫了声‘阿姨’又说，“我找辛宇。”
　　“你是康康吧？”
　　“嗯，是我。”

　　辛宇妈妈用笑声说：“辛宇已经到了，刚才去洗澡了，之前打过你电话，说是没打通，你记得跟爷爷奶奶说一声，好让他们也放心。”

　　“好，那我挂了。”
　　“嗯，再见。”
　　“再见。”徐皓康收起手机，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他退房后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看见路边有一家网吧，就进去开了一台机，后来太饿了，退了机出去吃了碗面，吃饱后无处可去，在路边傻站一会儿，打了辆车往汽车站。
　　徐皓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他奶奶在院子里收衣服，他爷爷在擦洗他爸爸的轿车。

　　“你爸他们开了一夜的车，这会儿在楼上睡觉呢。”吴春梅说。
　　徐皓康走过去，拿过他爷爷手里的抹布，“我来擦吧。”他爷爷有老风湿关节炎，他看见凉水把老头的手都泡红了。
　　徐富强把抹布给他，弯腰倒了盆子里的脏水，又去接了一盆水端过来，“小心点，别把水淋衣服上了。”
　　“嗯。”

　　黑色的轿车上面很多灰尘，徐皓康擦了几下，要不停地弯腰涮抹布，他嫌太麻烦，索性把一盆水都泼了上去。
　　徐军两夫妻一直睡到做好晚饭才下楼，陈彩兰看见儿子很高兴，打开沙发上堆着的几个袋子，“康康是不是又长高了？给你买的衣服也不知道小不小，过来试试。”
　　“比去年长了两厘米，应该能穿。”

　　徐皓康脱了外面的棉衣，接过他妈递来的那件烟灰色大衣穿上，他奶奶看见了，笑着说：“不小，刚好，这衣服挺贵吧，比咱们县城卖的款式好看多了。”
　　“也还好。”陈彩兰笑笑。
　　徐皓康试完又脱了下来，穿回了原来的棉衣。

　　陈彩兰把衣服装回袋子里，又说：“我还给你买了鞋子和裤子，吃完饭再试吧。”
　　“嗯。”徐皓康望着他妈，觉得他妈看着有点憔悴，比去年回来老多了。
　　一家人坐下吃饭，徐军拿起块馒头在手里掰着，“期末考试怎么样？”
　　“成绩还没出来。”徐皓康低头喝粥。

　　“听说住咱们家那小孩成绩挺好的，你们又是一个班的，都说近朱者赤，你天天跟他在一块，多跟人家学着点。”
　　“嗯。”徐皓康应了一声。
　　徐军放下馒头，起身去柜子里拿了瓶酒，同时拿回来个盒子，隔着桌子递给徐皓康，“这个给你。”

　　徐皓康看见盒子上面印着手机，神情有点茫然不解，“我以前的手机还好好的呢。”
　　徐军说：“你那个别用了，这个是最新款的。”
　　徐皓康点点头，把盒子放在了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徐军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徐富强倒了一杯，“伯，我带回来的，你尝尝。”
　　徐富强端起来抿了一口，“嗯，不错。”

　　徐皓康瞥见徐军一口喝了一杯，又去倒第二杯，心想，还是这么喜欢喝酒。
　　饭吃到一半，陈彩兰忽然起身跑了出去，徐皓康听见她像是在外面干呕，忙站了起来。
　　徐军在对面看一眼，“她没事，吃你的饭！”
　　徐皓康没理，抬脚往外走，只是没来得及出去，陈彩兰又回来了。
　　徐皓康站在桌子旁问：“妈你怎么了？”

　　“没事，吃饭吧。”
　　徐皓康不放心，“你要是不舒服，吃完饭我带你去诊所看看。”
　　“真的没事，不用看。”陈彩兰笑着说，重新端起了碗。
　　徐皓康看见他奶奶脸上闪过什么，不过他没看清，老太太又低头喝粥了。
　　他直觉他们有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