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成双》狐说九道

4、第 4 章

　　“节哀！简少爷。”本着对于大把银票入手产生的不多的良心，抛下轻飘飘不怎么带诚意的安慰，青衣婢女揣着银票，向着自家主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能稳座酒楼，留到此刻的，都算得上聪明人，自是明白少说少错的道理。倒不知哪个角落里幽幽叹了一句：“婢女都如此历害，这位长乐郡主，不简单啊。”
　　长乐郡主不简单，那是当然。
　　长乐郡主林甄珍，身为当今圣上一母同胞之姐兴国长公主与镇北将军林青爱女，出身说来那是显贵无比。
　　话说当年兴国长公主下嫁时，当今并非太子，非长非嫡的他不过被封安平郡王，兴国长公主也不过是被封淑和公主，由其封号可知，当年的安平郡王与淑和公主其实并不怎么得宠。
　　如今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镇北将军林青，当年仅不过是当没落勋贵宁安伯家中嫡长子。
　　因其生母早逝，继母入门育有两弟，为家中爵位计，继母在伯宁侯身边吹着枕头风，以嫡长子尚公主，按朝庭令，驸马可得封一不可继承的空头爵位。宁安伯之位，便由自己亲子继之，看上去，似乎可称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被父母如许算计的林青，婚后夫妻相处竟是出人意料的琴瑟和鸣，三年抱两，皆为男子，一时传为佳话。
　　世事难料，正当壮年的先帝身体抱恙，时有疼风之症，当时事，圣人失嫡子，诸王夺嫡，其间明争暗斗，京城风云诡谲，风声鹤唳。其中林林种种，且按下不表。
　　正所谓为人父母者性自强。安平郡王与林青夫妻商议后，小透明一般的他们实在是不想，也不敢掺合进帝都这一谭混水的，便生起壮士断腕之心，孤注一掷。由林青上表，请辞帝都爵位，自请戍边，愿为一小卒，以卫国门。
　　安平郡王以借此自断一助力，以示自己绝无争位之心。
　　在众子夺嫡心旺，各出奇招，相互拆台之下，安平郡王此举，无异一投清流，天子龙心甚悦，对林青以边关将位为封之，又进封安宁郡王为宁王，至此，小透明般的宁王殿下不退反进的进入了圣人法眼中。
　　京城种种，且按下不表，花开两枝，且表一头。
　　边关苦寒地，自比不得帝都繁华，林青夫妻虽有心理准备，可淑和公主再不受宠亦是金枝玉叶，从小玉粒金莼难咽下的主。
　　塞北地界，春夏秋短冬季长，漫长的严冬滴水成冰，寒意能恨不能透进人骨头缝里去。纵有林青百般呵护，淑和公主仍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病痛缠绵的，夫妻感情虽好，足有四年无所出，至第五年，已算得高龄产妇的淑和公主，又闻喜讯。
　　林青自认已有两子，公主几年无所出，本未有太大失望，倒是再闻孕事，意外之余，喜不自禁，连身追问，“真的，真的？”
　　林青夫妇此中喜悦之情，更甚初为人父母时。更不用说，其后，十月瓜熟，公主喜得千金，使得将军儿女双全，再无憾事。
　　据说当时产房外的林将军闻得女后，喜出望外，连声追问：“真的？真的是个千金？太好了，我有女儿了，哈哈！赏，大赏，全府皆赏。”手舞足蹈，其欣喜之状，溢于言表。
　　是故，此女小名珍儿，林青夫妇待之如如珠似宝，爱不胜言。
　　在为幼女做满月酒时，帝都来人传旨。
　　京城诸王夺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京城帝都，腥风血雨间，诸多争位皇子死的死，贬的贬，反倒是缩在一边，踏踏实实做事的宁王入了先帝眼，被封太子。
　　太子既定，与太子一母同胞的淑和公主自是水涨船高，这来人就是来送加封旨意的。
　　因淑和公主则随夫守关有功，进封安国公主，其夫林青多年守关，不使敌冠叩边有功，封镇北将军。
　　接旨事毕，其后谢恩种种且不提，因此为恩旨，又是给新鲜出炉的太子亲姐的，传旨的人走的都是八百里加急，原本帝都至边关的三月的官路，快马加鞭，硬生生压到月至。
　　这样掐指算来，这圣旨下达之日，正是小女儿出生之时。这般巧合，祥瑞吉兆相连，自来雪中送碳难，锦上添花易，一时，谁不交口称这老来幼女为天意，是福星。
　　林青夫妻一合计，亦为爱女取名甄珍。意为真正的奇珍。
　　五年后，先帝龙驭归天，今上登基。
　　圣上登基，普天同庆，惜其子嗣运不佳，在东宫时仅有一子两女，皆不幸夭折，未能长成人。
　　为朝庭稳定，亦身后百年计，由礼部尚书为代表的群臣上表，
　　一请选淑媛，纳后宫以开枝散叶。
　　二请招诸王之子入京，以备后继。
　　三请招戍边大将嫡子入京，沐浴皇恩。
　　圣上以父丧为由拒开后宫。称以日代月守父丧已是心难安，选淑媛事，暂缓。
　　招诸王公携子一同入京，免其受骨肉分离之痛。
　　至于戍边将军子入京事，由各地将领自便，自来君不疑臣，臣必不负君。
　　随后，因圣上登基而进封为长公主的安国长公主率先上表，称其夫戍关防北狄，不敢擅离，自己习惯随夫在边关生活，两子年长，愿继父志，唯膝下幼女身娇体弱，请归洛京，托于皇帝。
　　皇帝能大度不疑，由人自便，各位戍边将军们却不能装聋作哑，不作表示。
　　这番上表，安国长公主殿下自是经过仔细考量过了。圣上无子，自己为天子亲姐，所生两子虽是外姓，却也有一半皇室血脉的，其父又是镇边大将。帝都那些个人精，无风还要想翻浪，到时候指不定一不注意，被人算计，会闹出什么事来。
　　思来想去，再怎么心如刀割，万分不舍，亦只能上表，送女入京。毕竟贵族女儿家，生来一脚出八脚迈，深养在闺房，不会直面朝堂风雨，又有亲舅在，自是安全许多。
　　当年已快五岁的林甄珍，本是老来女，生于边关苦寒地，林青夫妇自觉亏欠小女儿，两个哥哥对这个小好几岁的妹妹亦是千依百顺，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主。
　　边关地界，常有北狄来犯，民风自来彪悍。遇到烽烟告急时，娇滴滴长公主殿下也曾执弓提剑上边墙，原本闺中软弓射柳嬉戏时练的本领，生生被塞北地界，磨练出狠辣的血猩气。
　　至于组织全城妇孺做着后勤什么的，安置伤员什么的，那更是寻常事。
　　受此熏陶，成长起来的林家幼女，自带着将门虎女的飒爽英姿。拿起笔就头疼脚疼手也疼，看到书本就想打瞌睡，至于长公主罚的抄书的活，两个哥哥加身边的一干奴婢，看着自家小姐，自家妹妹眼泪汪汪的小可怜模样，小姐手上还没抄完一篇，身后已有十篇备用。
　　倒是提起骑马射箭马步打拳便眼睛发亮，粉嫩的小手练起血泡，磨出了箭茧，腰酸腿痛，也不过大哭一场，哭过之后，让人按摩一番，松松筋骨，无人催促，又继续练起来。
　　三岁启蒙至今，千字文还读结结巴巴，背到后面，便忘记了前面，倒是拎着小弓小箭，弯弓射箭的姿势已很标准，五十步内，绝不会脱靶，射中红心者，十之二三。
　　边关地界，武勇方可保命，对着这样的幼女，公主自己是狠不下心来管教了。这番送女入京，亦指望女儿回到帝都，没有边关风霜相逼，能受些大家闺秀的熏陶，慢慢养养性子。
　　随着长公主率先上表，诸王跟风，久居当地，已把他乡当故乡，故地难离，骨肉难舍，只能拜谢圣上美意。
　　至于其余几位将军，倒是老老实实上折子，愿送子入京，以沐皇恩。
　　边关至帝都，长路漫漫且不表，这一路风尘到帝都的林家女，简单梳洗休息三日后，依礼进宫，先拜中宫皇后，皇后念及夭折的嫡长女，再见到玉雪可爱，活泼健康的孩子，又悲又喜，称爱之不尽，随后圣上亦亲至，当日中宫赐宴，为其接风，一时风光无二。
　　林女进宫时，京城虽设将军府邸，可帝念其年幼，特旨交由中宫皇后抚养，指了靠近皇后中宫地界，原准备为公主居的猗兰殿。
　　圣上日日有赏赐，时时勤探看，探看之后，大多就近居于皇后中宫。一时帝后和谐，传为美谈，更羡煞后宫众妃。
　　其后月余，中宫用餐时，一盏鱼汤引起皇后身体不适，招来太医，悬丝枕脉后，大礼三跪九拜，贺其有喜，称其脉相虽弱，算来刚月余。
　　又有掌管起居注的敬事房太监指着彤册言之戳戳，皇后有孕之时，正是林大小姐至帝京初见，帝后为其接风宴当日，上宿中宫时得孕。
　　其实事实如何也无人计较，中宫有孕，已是普天同庆。
　　至于帝后非要以此为一直识时务的长公主长长脸，坐实林大小姐福星之名，又有谁能不长眼去戳穿它。
　　中宫有孕，后宫如何风云涌动且不提，倒也有诸多嫔妃提议，愿为中宫分忧，代为照看小福星。皇后自可安心养胎的。
　　林女却对当今言，皇恩浩荡，小女因恋亲情，厚颜留宫中月余，已属僭越，请自归将军府，毕竟，她是林家女，父母远游，自己当为其家人安守门户。
　　圣上对着这么一个年幼，知礼，懂事，又带着福气的侄女，那个真真是打心眼疼爱。这人心一偏，一朝帝王要宠起谁来，怕是更甚林青夫妇。
　　何况一个娇娇女儿家，宠起来本也没对男孩般，有那么多顾忌。
　　皇城是什么地方，天下至尊至贵之地，凭什么样的规矩，遇到天家，都得退一箭地，
　　当今大事上头从来不糊涂。人心虽偏，又没偏到什么祸国妖女上去，误了朝庭大事，偏心的不过是自家嫡亲的侄女。
　　有福星之名，与长公主夫妇的情面在，当时，后宫尚无公主出生，当今硬要把个将军女儿封了长乐郡主，也无人不识趣，非去较劲，提什么与礼不合的。
　　然而，皇后有孕，金尊玉贵的养胎，再想教养郡主，怕有心无力。后宫嫔妃，任是封号再高，身份再贵，平日亦是被称个千岁的，可较真论起来，也不过皇家妾。
　　自来嫡庶之别如天渊，把自己亲姐的嫡女给妾来教养，当今怎么可能办这种不靠谱的事。
　　思来想去，圣上终是把主意打到怀安大长公主身上。
　　怀安长大公主为先帝之嫡亲妹妹，连当今圣上也得称一声姑姑的。
　　大长公主终身未嫁，当年正值花龄的她自称梦遇仙人，称与其有缘，得之梦中为收为弟子，因此自请入道观，平素亦以出家人不理凡尘事自居。
　　为了郡主事，圣上亲至遇仙观，把新鲜出炉的长乐郡主，托付于在那里带发修行的怀安大长公主殿下，请她带着这个侄孙女熟悉帝都人事。
　　说是把侄孙女托付于她，也不过借着她的辈份名头，免得旁人说郡主无长辈教养，不成样子。
　　倒是后来，纵然郡主搬出皇城，后宫里各嫔妃，都似真个沾了福气似的，接二连三有喜讯传来。
　　如今，圣上登基近十年，后宫生下来，并养住的，算皇后所出嫡长子，共有三子五女。
　　这福星之名，那可真真摘不掉了的。
　　这样一来，出了皇宫回归将军府，关起门来，名头上，任他是皇上指的，还是皇后派的，再体面，也不过奴才。
　　将军府里，从边关跟来的，加上帝后赐的，百八十号奴才，伺侯一个小主子。林郡主的小日子，过得，说句不恭敬的话，怕是比皇宫里还逍遥自在。
　　如此这般的，长公主指望的名门淑女，那是彻底没了指望，还人还笑言，将门虎女，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