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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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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上次和亲事已过整整八年。甄珍记得舅舅当年对月叹息:自古君臣守社稷,何故安危险托妇人,和亲事,实朕执政生涯一生之耻。”
因有此语,林郡主对京城那股和亲之风,是从来未放心上的。除非,重现当年种种逼人不得以妥协之,可如今的朝庭,可不是当年。当年事后那些自谓高官贵族的鲜血,浸透了整个菜市口,一年未曾洗去。
“以前那些个和亲公主抚西戎的,都没有能活过三年的。我当年曾亲口跟顾姑姑许诺,人活着,才有希望,总能等到接她回来的那天。如今西戎内乱将起,二贤王相争下,死上一个无关大局和亲阏氏,太寻常了。机会难得,我欲借机接人回京。”
林甄珍也敛了笑意,想要说的话早在腹内打过多次腹稿,此刻婉婉道来的每一个字,已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毕竟,这种事,若无当今默许,纵然自己救回了人,也怕这大燕国内,亦无那人片瓦存身之地。
“你也说了,二贤王争,乱局将起,那里的时局多混乱,派人去救即可,你不也为此已为此谋划了多年,何必还非得亲自去。”
面对如此大事,圣上自自动进入君臣奏对模。
“顾姑姑何等谨慎人,身在虎狼地。当年她就拒了李代桃僵计,如今仍不忘派人示警,以她的性格,没有万全把握,见不到绝对信任的人,怎肯轻易跟人离开。舅舅觉得,这人选,谁合适?”
傲然一笑,不等圣上开口,林甄珍身上纵放出舍我其谁的气势,自接自话道:
“顾家人肯定合适,可顾家从帝师的顾老学士到底下可用的小辈,走的都是文臣的路子。乘车快了都能吐一地的,别提此事需急驰千里,我可不想那些精心选出来的商队,带这么些拖油瓶,不说救不救得回来人,还得分神照看他们去。
元家长公子人家已是娇妻在怀,见到顾姑姑说什么?叹一声还君明珠吗?别临到头,万事俱备,反把人气得不回来,功亏一篑。
小舅舅倒是未娶,痴情可嘉,动之以情的好人选。可小舅舅再怎么荒唐也是当朝王爷,当今皇弟,若一朝不惧,落到西戎手里,为难的可是舅舅你。你是不救呢,还是不认呢?
所以啊,思来想去,只有我,最合适。
商队是我一手选的,那里的人事,各人所擅长的,我最清楚。计划是我一手操控的,进退之间,自可如使指臂,纵事有不成,我亦可退而先求自保。我若不去,这进退得失间的把握,谁敢迅速的拿主意。机会,有时,稍纵即逝。纵有万一,满朝皆知,长乐郡主林甄珍可是被罚闭门思过的。”
“不值得。”圣上沉吟片刻,断然摇头。
“顾轻尘很好,朝庭对她有愧,朕也对她亦有愧。
她能在如此艰难下,还派人放风声示警,朝庭也承此情。
可还是不值得,不值得,拿朕嫡亲的的侄女自入险境去救。不值得。”
寥寥数语,帝王铁血与柔情尽现。
“值得,值得的,舅舅。”
闻言心里自是有暖意,可,该说的话,还得继续。动之以情后,就该许之以利了。
“若只是当年那位名满帝都的京城明珠,帝师顾大学士家长房嫡长孙女,倾城公主的顾轻尘,肯定不值得。
可如今,那位身在西戎八年,心仍属大燕的西戎阏氏,绝对值得。
我知舅舅素有大志,朝堂上下这些年来厉兵秣马,皆为踏马西戎,以雪前耻。
侄女不才,五年才通西戎商路,虽带回些许钱财与西戎消息,也只能略作助力。可一个以和亲公主之身份还活下来,自身本就人人称慧的女子。她既能指使人暗传消息,其来处境想来不会太差,她在西戎八年只要有心留意,所能了解的,肯定更多。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得此一人归,胜过千军。臣女请圣上恩准,接人还京。”
话到此处已尽头,林甄珍再次双膝及地,俯首大礼,如对大宾。
圣上沉吟半晌,失笑摇头:“林丫头,尽在给联出难题啊。这种大事,总得容朕想想的。快起来说话,随意聊天而已,怎么还行起大礼来,梁老狗,我这没反应过来,你也不拦着点。”
“奴才该死。”梁公公嘴里说的是该死,可老脸笑都都快成朵菊花:
“奴才惊闻此事,又是惊得脚手发软,又是不由心生向往,恨不恨自己早生多少年,不能作一小卒,随跟着郡主去西戎王庭接回公主,那该是何等盛事,不由的令人心生向往,奴才都想的入迷了。真个该死的,郡主恕罪。”
林甄珍亦面带微笑,圣上既然语气松动,这答应是迟早事,至于这些个场面话,不过活络下当前气氛,使其不再沉闷,笑谈而已,当不得真。“梁公公客气。”
客套完后,林甄珍娇嗔道:“舅舅,不是侄女想催您,按着侄女的想法,最好能赶上西戎的七月赛马节,到时候,各部云集王庭,商队此去,顺理成章。也更方便,混水摸鱼。”
“顾姑姑再怎么心志坚定,那些个容颜功德闺门典范是从小就刻进她骨子里,可那西戎规矩父死子继的,这继承的,除了大单于位,也包括除其亲母外的诸位阏氏,若真等到二王与大单于相争落定时,顾姑姑,怕是宁愿玉碎了。”
派人上京传和亲消息,除了示警外,其实亦是求救的。所以,纵然自己没并无万全把握,也要拼上这一回。
这次错过,怕就真是永别了。
“不急这么一时半刻的。对了,我记得,你以前都叫顾轻尘为姐姐,如今怎么改口称姑姑了?”圣上不接话头,仍左顾言他。
“当年跟小舅舅有过一赌约的,到了如今,侄女自是愿赌服输的。”
林甄珍微笑着,挖坑中。
“若是此去,少则半年,你跟瑞王弄那赌局,就放那不管了。怎么,满朝才俊,就真没看上谁?”
圣上不上当,根本不追问什么赌局,以免又把话题牵到某人身上去,自是把话题扯到另一头。
“舅舅别笑话我了,人家才俊才看不上我,那些个闹剧舅舅不可能没听过,难不成真个恃旨强嫁不成。那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事,强压一时,又不能强压一世的。
至于此去经年,这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这次出去,翡翠与琥珀我都留下,大燕境内三百余家店,帐册什么,平日都是她们在打理,如今皆托付于舅舅,还请舅舅让各地绣衣使者照看一二,以防有突发事情不及应对。”
圣上面上笑意更深,却不接此话,反打趣道:
“看不上,我看是你瞧不上他们吧。对了,两年前你给我推荐的沈子章,如今可都升到抚镇之职了。”
“恭贺舅舅得此贤材。”林甄珍接得滴水不漏。
“甄珍啊,他现在虽才正五品,可此人,前程可期。”
圣上此话,几乎是明言。
“佛曰八苦,甄珍身在其中,何苦又招旁人,沈抚镇前程锦绣,既已求不得,何必放不下。”
林郡主虽笑着,言语如刀,坚拒之。
“元家幼子就这么好?”
圣上不解,除了觉得元家那小子长得不错,也会些奇巧淫技的,可若是与自个冰雪聪慧的侄女比,怎么都不配,偏偏,自家侄女,就认准了他。
“静安很好啊。”毫不忸怩的点头。同样的微笑,此刻的林甄珍的眼里,却似泛着光。
“朕给你们赐婚,你就别去西戎。”半打趣,半是当真,圣上如是试探。
“静安自是很好的,可我自喜欢他,与他何干,他又不喜欢我的,我不才嫁。”甄珍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拒绝之。
“痴儿,何必自苦。”
圣上叹息。
“舅舅,帝都童谣传帝都三怪,王爷好赌,郡主爱财,公子败家。我与小舅舅各有所求,得此名声,实属心甘情愿。
可静安不一样,他背上这一身败家名号,却是我故意的连逼带哄诱着的。侄女心有愧。
真个待此间事了,诸事且安时,侄女无他求,唯愿他能岁月静好,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