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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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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顺着巷子往外走,背影单薄却挺拔。他穿着黑色夹克,渐渐同远处未消散的夜色融为一体……
那日他离开时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
“吃不吃?”关棣夹了一块年糕,在关棠眼前晃了晃。关棠回神,伸筷子去抢他筷子尾端夹住的年糕。关棣手一缩,往自己嘴里一扔,口齿不清地揶揄她:“这么大了还跟你老哥抢吃的。”
关棠向来拿这些存心挑逗的家伙没办法,回嘴也不够犀利,只好一个白眼翻过去,算是回敬。
一转眼,便过年了。窗户上结了花,糊了窗外的景致,一打开门,寒风卷带着雪花往里钻,院中已覆了好厚的雪。几个小辈在雪中对扔雪球,彼此脸上都是两片冻红,凸在颊上,笑闹呼叫声此起彼伏。
低头看表,快到末班车的点了。关棠在父母家待到十六,今儿晚上便回自家去。母亲和家中保姆在厨房洗碗筷,父亲早早去了电视台录节目。关棣扬言要送她,又舍不得屋中暖气,磨蹭半晌,关棠叹了口气,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关棣跟过来,看着她上了公交车,才放心回去。
一路坐到郊外,天已经黑了。关棠裹紧了羽绒服,顶着丝丝钻进衣服里的寒气,朝自家门口走去。掏出冷得似冰块的钥匙开了门,她向里走,摸到开关,正要开灯,忽然余光瞥见一个黑影闪来,扬手击向她。关棠来不及闪避,只觉后颈剧痛,脑中嗡鸣,失去了知觉。
清醒过来时,她只觉手腕处疼痛,像是辣油围着淋了一周。手足微动,便感觉有东西勒在肉里,密密齿痕咬住皮肉,丝毫不能动弹。关棠睁开眼,发觉自己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手腕反着绑在身后,脚踝上勒着尼龙扎带,锁得死死的。她面前坐着一个男人,身材不算魁梧,但给予人一种压制性的力量感。他戴着鸭舌帽,头顶吊灯洒落柔和昏暗的光,帽檐投下的阴影挡住他的眼睛。他坐着,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烟,点燃了,红光星点,青烟缭绕在他手边。
关棠攒眉,冷声道:“麻烦把烟掐灭,烟头扔出去。”
男人依言掐灭了烟,将烟头抛在他们面前隔着的案几上。关棠的目光在案上烟头处停留几秒,抬眼望向他,不再说话。
两人均不发一言,而是互相打量。压力在空气中无声撕扯。
男人问:“解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关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道:“既然向我问了这话,那我该劳烦你帮我把扎带剪开。”
男人目光里带着疑惑。关棠朝客厅墙壁上的电视机努努嘴,眼神又往案几下的遥控机瞥了两眼,道:“帮忙把电视打开,谢谢。”
男人迟疑片刻,从案几下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电视屏幕上跳出画面,军事频道,几个人围着播报桌坐着,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镜头对准了其中一位身着绿色军装的中年男子。关棠看着那画面,说:“我姓关,你该知道。这位是关志远,陆军上将。也是我的父亲。”
男人盯着画面上中年男子胸前的勋章,脸色凝重。
“我不知道解家的事情。要是你们之前调查清楚,就该知道,你们的那些破烂事儿,不可能跟我们关家搅和到一起。
“如果现在你还执意坐在我的家里,用扎带绑住我的手脚,我不敢保证,以后国家机器不会介入你们阴暗里的龌龊事儿。
“现在,你最好给我解开扎带,让我给我哥哥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你离开,我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毕竟,让自家人卷进去,不是个好主意。”
关棠说完,目光扫过案几上的烟头,顿了顿:“走前劳烦把案几清理干净。”
关棠给关棣打了电话,说自己有些发烧头痛,央他来接自己。挂了电话,关棠看着男人拉开大门,走进夜雪中。
关棣来得很快。关棠坐在车后座,身子歪着,头抵着冰凉的车窗。车窗上镀着的暖雾化开,股股淌下,沁进她的头发里。她把手压在大腿下,因为颤得太厉害。手腕折着,被尼龙扎带勒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关棣开着车,想从后视镜里看看她的情况,却给关棠避开。他念叨:“小姑奶奶,等雪化了再回去嘛。偏要顶着这样大的雪回去。你房子是磁铁造的么,这么大吸引力?生病了,害我大半夜跑这一趟,冷死个人。”
关棠不回话,她只是靠着车窗,脖颈处被漏进来的丝丝凉风冰得寒冷一片。城市的霓虹映在车窗上,划出悠悠荡荡的线条。
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刮着粘上来的雪片,后视镜上吊着的小挂件晃晃悠悠。关棠盯着这些来回摆动的小东西,眼泪在眼眶蓄满了,漏出来,流过脸颊,汇聚在下颌,温湿留在脸上。
她太害怕。解雨臣与她的关系在这世上恐怕只有他们两人知晓,在外界,他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茶馆代老板和主顾。不足道的关系,却能招致绑架和询问。
那他到底面对着怎样的怪物?
关棠咬着牙,眼泪不住地往外涌。冰凉哽在喉口,她抽出手胡乱抹着眼泪,将哽咽之声压在胸腔里。她恨自己没有帮他的能力,只能在这里惶恐地等着他。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不给他添麻烦。
关棣听到后座声响,问:“没事儿吧?”
关棠吸着鼻子,哭腔藏好了,说:“没事儿。我想在家里多住几天。”
“自己家嘛,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