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次恋爱》溯水行舟

31、重生

　　他这是在哪？诺大的庭院，豪华气派的别墅，这是他的家，又不是他的家。因为，铁门前的那棵高大的紫薇树，还是一棵幼小的树苗。

　　一阵微风吹过，掀起细微的尘土，小树苗前渐渐出现两个人影，人影越发清晰，是两个个头不一的小孩子。一个男孩手里握着铁锹，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精致的脸蛋还沾上了泥土；另一个小男孩儿，最多只有四岁，他在有沙砾的草坪上，站都站不稳。

　　斐溪越听到他们在说话。

　　“哥哥，这根树枝真的能长花吗？”

　　“溪越，这不叫树枝，这叫树苗，这是一棵紫薇树，长大后开的花会非常漂亮。”

　　“为什么要种纸薇树？”

　　“因为妈妈喜欢，她最爱紫薇花。我想让妈妈每次一回家，就能看到她爱的紫薇花，这样她的心情就会变好。”

　　“嗯！我也喜欢漂亮的花！”

　　两个小孩子特别可爱，斐溪越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也想参与其中，可是他想要走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腿，渐渐地，他像溺水的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掐着自己的脖子，闭上眼睛痛苦地跪倒在地。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缺氧而死时，窒息感突然就消失了，他睁开眼睛，眼前已然是另一副场景。

　　这是一间他熟悉的书房，还是那两个小孩儿，只不过他们都长大了几岁。

　　“哥，我因为想曲子想得太入迷了，不小心在作业本上画满了五线谱，让老师臭骂了一顿，她还说让家长亲自给她打电话。”

　　“那就去找妈妈。”

　　“我不！嘿嘿，哥，你也是我的家长。哥～哥～哥～”

　　“好吧，我来，真拿你没办法。”

　　“谢谢哥！我最爱你了！”

　　“溪越，你真的这么爱音乐吗？”

　　“当然了，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

　　“那就去爱吧，不要辜负所爱。”

　　画面开始扭曲，斐溪越感到天旋地转，一缕白光忽闪而过。深夜，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斐溪越跪在一片泥泞之中，前方是一个简陋的杂货房。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看到，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打着一把雨伞，行色匆匆地走向杂货房，手里还攥着一个保鲜袋，里面装着吃的东西。

　　青年来到杂货房前，蹲下身从房子下面抽出了一块砖，他心急如焚地喊道：“溪越？溪越？”

　　好奇怪，距离很远，但青年说的话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杂货房里传出极为虚弱的声音：“哥……你来了……”

　　“你还好吗？”青年把手里的东西透过那个缝隙咬牙往里塞，“我带了点吃的，你快吃了它。”

　　“哥，我想喝水……”

　　“有，袋子里什么都有！”

　　杂货房里的少年拿到东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甚至忘了咀嚼，直接吞咽下去。

　　“你再坚持一下，我一直在和妈沟通，她已经动容了，很快就放你出来。”

　　“哥，”少年咕咚咕咚地喝完一整瓶水，直起腰靠着墙壁，仰头直视前方，“我这次是认真的，我要出国留学，我要学音乐，我不想去学什么金融管理，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她为什么要逼我……我想好了，如果妈不答应，我宁愿死在这里面！”

　　“斐溪越！”一向不喜怒于色的青年怒吼道，“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给我收回去，特别是那个字。”

　　“哥……”

　　青年低声道：“妈的性格你也知道，软硬不吃。你听哥的话，按她说的去做，你给哥几年时间，等我完全把宣腾握进手里，妈应该也不会再这样来逼你。”

　　“为什么？什么意思？”

　　青年没有解释，而是哑着声音喃喃地道：“溪越，就算是死，也是我替你去死。”

　　死……死……死……死……死……

　　地表开始塌陷，眼前的画面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斐溪越掉入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空间，满脑子里都是一个“死”字在循环。

　　谁死了？到底谁死了！

　　耳边突然响起母亲声嘶力竭地哭吼：“你哥，车祸去世了！”

　　斐溪越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稍作感知，他就发现这是一间病房，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小斐，你终于醒了！”刘叔扔下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颤着手激动地跑过去，红肿的眼睛瞬间涌入泪花。

　　斐溪越打了一颤，看向刘叔，眼里有些惊觉。是在刘叔开口后，他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刘叔老泪纵横：“小斐，你可吓死我们了……安岩已经走了，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斐家可怎么办啊……”

　　安岩已经走了……走了……走了……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他难受地两手紧紧攥住被子，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两行热泪刷得一下从眼中流下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他哥，斐安岩，出了车祸，不幸失去了生命！

　　从接到母亲的电话，到过来医院的那段记忆，就像被抽走了一样，斐溪越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站在病房外，icu里面挤满了人，他的哥哥盖着白布，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他们都在失声痛哭，他的母亲更是被人搀扶着，哭倒在地。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去，跪倒在病床前面，他张了张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脸上早已被泪水占据，他想伸手扯下哥哥头上的白布，却被人出手阻止。

　　他像疯子一样对拉住他的人拳打脚踢，换来的是更多的人来束缚他的双脚。

　　“我要看我哥！让我看看他！看看他！我哥他说他想我，你们让我看看他啊！看看他……”

　　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可是他才说几句，嗓子怎么就哑了呢？浓重的血腥味也在他喉间弥漫开来。他只是想看一眼他的哥哥，看一眼而已啊，为什么这点权利都要剥夺他？

　　“小斐，小斐，你别这样……”他像一头凶狠的猛兽，吓坏了在场所有人，刘叔挤进去拉住他的手，泣不成声道，“小斐，别看了，别看了，脑花都被撞出来了……让安岩安静地走吧……”

　　刘叔的这句话像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把他的身体劈得四分五裂，他站原地突然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脸上的泪更加波涛汹涌。

　　扑通一声，他摔跪在地板上，像是用尽余下的生命一样，发出一道撕心累肺长达十几秒的哭感：“哥！”

　　……

　　他晕了过去。

　　斐溪越蜷起身体，把脸埋进膝盖，抱头痛哭。为什么会这么突然，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从来没有想过，斐安岩以这种方式永久地离开了他，他失去的不仅是斐安岩，他还失去了自己信念的支撑，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哥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刘叔默默起身站到一边，低着头不断地抹眼泪。他没有去安慰斐溪越，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发泄，他们除了哭，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他甚至想，用他这条命来换斐安岩的也好啊，他这条命本来就是斐家救的，不然二十年前他早就在街头被乱拳打死了。斐安岩那么一个优秀善良的孩子，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上天不公啊，上天不公啊……

　　斐溪越哭到精疲力竭，泪水浸湿了半床被子，他的喉咙又干又疼，哭到后面只能发出似沙砾碾碎的声音，这次是物理意义上的失声了，可是他的眼泪还在流，他完全控制不住，他真的好痛啊，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挖了一个洞，被人掏走了心脏。他最爱的哥哥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斐安岩真的不在了……

　　门把松动，聂蓝珠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开门走进来，没有精致的妆容，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她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

　　“夫人……”刘叔赶紧擦了几把泪，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包。

　　斐溪越泪眼婆娑地抬起头，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妈……”

　　聂蓝珠抬眼看向斐溪越，一潭死水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她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抱住斐溪越，两人紧紧相拥痛哭起来。

　　“越越……妈妈只有你了……”白发人先送黑发人，斐安岩是她一手养大，培养出来的优秀儿子，谁也无法体会她现在的伤痛。

　　“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刘叔走出去将门轻轻带上，把空间留给今天这世界上最伤心的两个人。

　　“我想看看哥，妈，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你哥的死状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他，都太残忍了，上午办完手续后，就已经送去火化了。”

　　斐溪越哽咽道：“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我哥车技很好，他人又稳重，他怎么可能会出这种意外！”

　　“冷静一点，你看你的嗓子，”聂蓝珠抽了几张纸巾给斐溪越擦眼泪，“我刚从局里回来。事故的发生地点是在蛟龙公路，监控显示，是安岩来不及刹车与迎面想来的货车相撞。”说完她又低头落下泪来。

　　“妈，你别哭……”斐溪越想越恍然，“蛟龙公路……，我哥该不会是要来……”

　　聂蓝珠点点头，悲痛道：“他说他要去找你，想给你一个惊喜，顺便给你带点感冒药。”

　　“原来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斐溪越的情绪逐渐失控，他猝不及防地抬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原来是因为我……”

　　聂蓝珠惊呼，连忙按住他：“你在做什么！”

　　斐溪越像失了魂儿一样，他力气大，轻而易举地就把手挣脱出来，在聂蓝珠还没反应过来时又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呢喃着：“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我这个畜牲……”

　　一向隐忍自持的哥哥都说想他了，想见他了，为什么他要拒绝？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如果他昨天晚上就回家了，斐安岩今天就不会出门，事故就不会发生，他还会和往常一样，温柔地对他说“不要担心，一切有哥在”……那可是从小优秀到大的斐安岩，他的亲生哥哥！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如果死神让他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都是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可挽回了，都是因为他！

　　斐溪越发了疯似的抽自己耳光，聂蓝珠扑身上去也怎么都拦不住，此时此刻她也被逼到临界点，她站起身双手去抓斐溪越的肩膀，双目怒瞪地摇晃他，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叫：“斐溪越，我们斐家没有你这么不出息的人！你哥死了，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去死！”

　　一个“死”字瞬间刺激到失去理智的斐溪越，他停下所有的动作，静愣了两秒，随后哭得满脸扭曲，望向聂蓝珠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妈……是我害死了哥……”

　　聂蓝珠捧起斐溪越布满泪水的脸：“斐溪越，你看着我，看着我！”

　　“第一，你哥他死了，出车祸死的，这和你无关。第二，我告诉你这个，不是想让你陷入内疚和懊悔中，一辈子在自责中度过。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安岩到底有多爱你。而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要让我怎么办？妈妈只有你了，溪越！”

　　“妈……”斐溪越再次抱住聂蓝珠，靠在她肩头号啕大哭。

　　外面不知何时早已乌云密布，要下雨了。

　　*

　　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雨，斐安岩的葬礼在今天上午举行。

　　天乌蒙蒙的，带着忧郁，明明是上午九点左右的时间，看起来却像傍晚一样。墓地上来了很多人，有亲戚，有公司的人，还有商业伙伴，他们都穿着庄严的黑色正装，脸上严肃悲痛。

　　因为阴天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葬礼精简了很多，进行到后面，天边的黑云像是随时都要压过来，冰冷的雨开始零星下落。不做过多耽搁，结束完最后的流程大家纷纷离开，唯有斐溪越站在斐安岩的墓碑前一动不动。不过才两三天，本来就瘦的斐溪越穿着不久之前买的衣服，竟然显得里面空荡荡的，他的脸颊两侧也都瘦得凹陷下去。

　　“小斐，要下雨了。”刘叔催促道。

　　“我再待一会儿。”

　　刘叔叹气，把伞放到一旁：“天不好，早点回家。”

　　“嗯。”

　　刘叔走后，斐安岩的墓碑前只剩下斐溪越一个人。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下落，很快就浸湿了他两边的肩膀。斐溪越弯下腰，用手抹掉黑白照片上的雨水，照片上的斐安岩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哥，”斐溪越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流下两行泪：“如果为了纠正我人生的错误代价是你，我宁愿死掉的是我自己。”

　　雨声渐大，地上的洼水越来越多，斐溪越直起身，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这时，一把黑色的伞从他头顶上方横过，斐溪越下意识地抬头望，同时伞的主人也从他身后走到前面，他又立刻扭头看向旁边，眼前是一位身着黑色正装的年轻女士，看装扮是来参加葬礼的，但他并不认识她。

　　“多谢，”斐溪越道，“请问你是……”

　　女人束着一条过肩马尾，额前没有几根碎发，看起来十分干练，望着斐溪越的那双眼睛漂亮又明亮，此刻却有些红肿。她微微笑道：“我姓袁，单名一个珊字，珊瑚的珊，是宣腾总公司销售部经理。”

　　斐溪越刚要问好，却不料听她接着说：“我还是安岩的女朋友。”

　　斐溪越讶然。说起来，从小到大，斐安岩从来没和他聊过自己感情上的事。

　　他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不好意思，我没听哥提起过。”

　　“我知道，”袁珊看向墓碑上的照片，目光柔软，眼角隐约涌上泪花，“他就是这样的人，一个谨慎又面面俱到的人。我们已经交往三年了。”

　　斐溪越又惊了一下。竟然这么长时间了。

　　袁珊看向斐溪越，笑着说：“他经常向我提起你。你知道吗，每当他提起你，就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眼里永远都是笑意和温柔，这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眼泪又要往上涌，斐溪越低下头，握紧拳头缓和了一下情绪，对袁珊说：“袁小姐，我哥已经走了，还望你节哀。”

　　“你有什么打算？”袁珊却问道。

　　“我……”斐溪越犹豫了一下，“我要进公司。”

　　袁珊道：“看来安岩并没有和你提过，宣腾正面临着危机。”

　　“什么意思？”

　　“当初你父亲意外去世时，你的堂叔斐寻联合其他股东就想要趁机上位，但好在有你爷爷在，他才没有得逞。后来，安岩进入宣腾，经过几年的历练后，一切万事俱备，你爷爷顶着众人压力以自己让渡百分之十的股份为代价才将公司交给了安岩。宣腾作为一个市值万亿的房地产公司，内部盘错着各方复杂的利益，这些年，公司表面平稳发展，但实际上，他们一直暗中使手段想让安岩下来。宣腾和志峰是长发几十年的竞争对手，但是斐寻却一直和他们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络，安岩知道这个，却一直找不到证据。一个月前，B市别墅区的建设承包我们竞标失败，他们又借此机会开董事会对安岩进行批评和否决，其实这种事情对安岩来说已经见怪不怪，可是没想到的是，一向支持安岩的几个股东却倒向了斐寻那边。安岩出事之前，他在宣腾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

　　斐溪越听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拼命压抑着想踹自己的冲动。原来他的哥哥，这些年来一直自己承受着这一切，而他呢？却只想着自己！他算什么东西，他真的猪狗不如！

　　“你还好吗？”袁珊担心地问，“你的脸色不太好。”

　　斐溪越抹了把脸，带走眼里的泪水，他喑哑地问：“倒戈的那几个股东里面，是不是有萧姜山？”

　　袁珊愣了一下，道：“是。”

　　斐溪越失笑起来。老滑头，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商人。

　　“袁小姐，按法律规定，我哥在公司的股份是由我妈来继承，如果我妈放弃，股东就会转到我的名下，我将会成为宣腾最大的股东，萧姜山那边，我有解决的办法，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袁珊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你没有经验，并不全部了解，法律也规定了，公司另有规定除外。”

　　“你说什么？”

　　袁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就在安岩出事的下午，他们就已经紧急召开了一次董事会，商讨安岩的股权问题，若后面有过半数的股东支持安岩名下的股权通过股东优先购买来分配而不是采用法定继承的形式，那么宣腾就要易主了。”

　　斐溪越恍惚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冷静了一会儿，道：“袁小姐，你今后打算……”

　　袁珊笑了笑：“我已经递交辞呈了，目前打算是出去旅游走走。”

　　斐溪越点头：“也好。袁小姐，你是特地来和我说这些的吗？”

　　“并不是，”袁珊走近他，望进他眼里，那眼神有些隐忍又有些探究，最后她又改口道，“也算是吧。”

　　斐溪越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过就算不是我说，你也很快会知道。”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天上的黑云依旧连成一片，挡住所有的阳光。

　　袁珊把伞收起来，抖了抖上面的雨水，看向斐溪越：“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

　　双方拿出手机交换了号码。

　　“那我就不打扰了。”

　　袁珊向斐溪越道别后，只身往外走，她踩在有洼水的石子路上，走得很慢。斐溪越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共情到了悲伤。

　　斐溪越回到家，走进庭院发现别墅的大门敞开着，他感觉有点不对劲，提速往前走，一进门，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

　　他们都穿着参加葬礼的正装，几乎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斐溪越快速地扫了一眼，虽然他大部分都不认识，但这里面有萧姜山和他的堂叔斐寻。

　　他们都站在那，围着坐在沙发上的聂蓝珠，聂蓝珠用手撑着额头，紧缩眉头，闭目不言，脸色十分难看。这种场景一看就是才争吵过一番。

　　斐溪越握紧拳头，忍着怒气走到聂蓝珠身边，俯身心疼地问：“妈，你没事吧？”

　　聂蓝珠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斐溪越已经回来了，她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拍了拍他的手：“不碍事。”

　　斐溪越上前一步：“各位叔叔，你们也看到了，我妈现在状态很不好，有什么事情能不能改天再说，或者我来和你们聊一聊。”

　　他们打量着斐溪越，每个人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东西。

　　斐寻走上前，拍了拍斐溪越的肩膀，笑得慈祥：“小斐，你一个玩音乐的哪里懂公司上的事？我听说你的乐队还拿了市里的一等奖，不错，不错，你应该告诉叔叔一声，让叔叔专门摆酒席给你庆祝一下。”

　　斐溪越笑道：“见笑了，只是随便搞着玩玩罢了。和叔叔们一起把宣腾经营得越来越好，才是正经事。”

　　斐寻脸上的笑容一僵，又很快恢复自然，他皮笑肉不笑道：“小斐要进公司？那学的东西可就多喽。”

　　“那是自然。不过，”斐溪越道，“我哥二十五岁能坐上宣腾的CEO，我作为他的亲弟弟，也不会差到哪去。”

　　斐寻拍了拍手，大笑道：“好，好，小斐有志气，是个上进的孩子。不过，老话永不过时，谦虚才使人进步啊……”

　　这时，旁边有人相互使眼色，其中一人站出来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吧。”

　　就算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也得不出什么结果。其他人纷纷附和，各怀鬼胎道别之后，相继离开。

　　斐寻拍了拍斐溪越的肩膀，没说什么，说了句让聂蓝珠保重身体的话后，也随之离开，斐溪越只觉得他笑里藏刀。

　　目送一群人离开后，斐溪越双手关上别墅门，他来到聂蓝珠跟前，突然双膝跪地。

　　“越越，你在做什么？”聂蓝珠大惊，伸手就要扶斐溪越，却被他推开拦下。

　　“妈，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斐溪越眼里含着泪，“我活了二十三年，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听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