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三两》江周

2、一、无名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本朝不是南朝，但那位开国的皇帝老儿念佛，四境之内寺庙就一下子多得像九只牛全部的毛，把“盛世和尚”四个字演示得酣畅淋漓。
　　自开国到如今，皇上已是换了九位，虽文韬武略并有不同，却各个都挺支持开国那位祖皇帝的个人信仰，至这天谕十三年，做和尚的已经基本可以等同于国家公务员——头秃，但铁饭碗。
　　本朝国号为龙，因着“龙国”“龙朝”听起来都中二得一批，上至皇族下至黔首，几乎没人肯如此自称，大多“咱国”“咱朝”的喊，听起来就很有民族凝聚力。
　　也许这就是定国号那位的智慧吧。
　　和不信佛偏信道叛逆得一枝独秀的“咱朝”小王爷分手之后，本文还没有起好名字而且以后很可能也不会给他起名字的攻觉得自己伤透了心，且已经看破红尘，遂顺应潮流也出了个家，成为了一名有着国家编制，五险一金齐全的光荣和尚。
　　为了防止以后每次称呼本文还没有起好名字而且以后很可能也不会给他起名字的攻时都要打这么一长串，然后被喷水字数，这位本文还没有起好名字而且以后很可能也不会给他起名字的攻强行给自己起了个法号——慈悲。
　　起法号的时候，这位爷振振有词：“我佛慈悲我佛慈悲，人人是佛我亦是佛，我佛即我我即我佛，我便是慈悲，有何不可？”
　　说得像是绕口令，乍一听居然还有点道理，镇住了一干大小秃驴。秃驴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遂群起而暴揍之。
　　这个法号就这么被毙了。
　　本文还没有起好名字而且以后很可能也不会给他起名字刚才他有了一下现在又没有名字了的攻被老方丈报复性的强安了另一个法号：舍否。
　　出师表里咨罚臧否不宜异同的那个否，请让我们跟着有文化有素质并在起名字这个事上非常有建树的老方丈（兼舍否同志新鲜出炉的师父）再念一遍：皮咿——否。
　　从此以后，师兄们和读者们便可以如此称呼他——舍否小师傅。
　　“傻逼师弟，来帮师兄抬一下水！”
　　这位二师兄是跟他一辈的，其法号为舍凋，听起来明显不如舍否有文化，也许正是这个原因，让他经常念不对舍否的名字。
　　对此，舍否小师傅往往是笑脸相迎，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师兄我急着去茅厕，师弟我也很想来帮忙，但是漏您一脚就不好了是不是？
　　说完二师兄，我们再来说说大师兄。大师兄法号为舍缺，是个非常沉默寡言，但眼神一看就有故事的男人，据说是在修闭口禅。
　　后来有一次舍否路过大师兄窗外，听见奇怪的吱吱叽叽声音，探头一看，大师兄正抓着只大黑耗子——呃，聊天？
　　舍否连忙走开，并花了一下午说服自己是看错了。到晚上忙种植塔里的活儿，舍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怪事搞不清楚可能会影响睡眠，不如直接问问师兄。结果人刚走到大师兄屋外，就听到一句：“唉，鼠兄，还好有你天天听我唠叨啊！不然这师门，还有谁愿意与我说话呢？人间苦哇！苦哇！”
　　舍否有心问一句既然话痨何苦要修闭口禅，后来想想自己这整个师门的不靠谱程度，一天内第二次决定还是默默离开。
　　是的，整个师门就这三个人。
　　在起法号领域卓有建树的不知名方丈师父。
　　话痨的闭口禅修行者大师兄舍缺。
　　咬字不清还爱忽悠人的二师兄舍凋。
　　现在是四个人了，多了个搞事爱好者舍否。
　　所以说这个师门为什么还死撑着没有散伙呢，是一定要走到西天取到真经吗？
　　“走到西天是不可能的，只能走到寺庙管理中心哭哭穷维持一下生活这个样子。”
　　在舍否小师傅终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师父的话语让他明白了生活的艰辛。
　　但人家寺庙管理处也不是慈善机构啊，凭嘛平白无故的就给你送吃的喝的用的？小寺庙收支不平衡多正常啊，开不下去那就别开，咱国这么强盛，缺了你这一个庙难道就不运转了？
　　舍否提出了他的质疑，一看就是来之前根本没做功课，随便挑了个地方就出家了。
　　还别说，这小破烂寺庙别看人丁稀少得心疼人，却真是个缺不得的。
　　倒不是说这一师门的几个人都是隐世高手，或者是有什么血脉传承要看守着地底下封印的妖怪，其实这事儿吧……要说简单也是真简单，要说复杂嘛，那也不是几天几夜讲得通的……
　　老方丈一脸的看破红尘，但明显激动起来的语调效果基本等同于揪着舍否的耳朵嚷嚷“快问我快问我快问我”。
　　……舍否能怎么样呢，舍否只好微笑以对，仿佛自己真的很八卦的样子。
　　于是老方丈满意了，矜持的表示自己只能透漏一点点内情：据说，只是据说啊，其实是上头那位和他老婆闹矛盾了，娘娘纤纤玉指一挥，非得来这小破寺住着，美其名曰“出世”；问题是咱这儿也真的就只是一小破寺，怎么能让金贵的皇后娘娘住？皇上脾气暴躁，朝臣们和稀泥，皇后娘娘抱着手往那一坐，张口就是你变了你不爱我了我要住外头，皇上只好来哄，哄着哄着自己也不高兴了，开始嚷嚷你要去你就别回来——朝臣们就又过来和稀泥，左一句这不妥右一句那不行。
　　就有人灵光一闪，一拍脑壳去找陛下进言献策，说那我们把皇后娘娘要去的那地方扒了不就行了，地方没了她还能往哪儿去？
　　天性善良得皇后娘娘听说了，当场以死相逼，说如果因为自己害得人家寺庙断了香火，她便以命偿之……于是这个方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灵光一闪的那哥们儿身上顺理成章的就多了个重担，皇上吹胡子瞪眼，说如果这寺没了他也得陪葬。
　　好歹也是朝中大员，要是为了个小破寺被陛下责罚了那怎么能够，只好捏着鼻子打点一番，维持住这个风雨飘摇的师门。
　　所以说人有的时候不要有事没事突然拍脑袋灵光一闪，最后坑的十有八九都是自己。
　　天家的事儿嘛，平头百姓才不管，方丈就知道自己小破寺虽历风雨飘摇，但最终也没能关门大吉，还能吃的上皇粮，享得了庇佑，简直美滋滋。
　　舍否小师傅听完了这个故事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进行了灵魂发问：“这就是你说的只能透露一点点？”
　　方丈老同志恼羞成怒，把他赶去抄佛经，麦秸秆儿蘸着水写地下，写完就蒸发，无比环保，还省了买笔墨纸砚的钱。
　　抄到晚上看不见了，舍否就回去打坐，莲花坐是不会的，只能盘个腿挺直了腰杆这个样子；手呢也是不会捏的，但是可以直接跟着门口那个佛像学，差不多就那样，凑合着也能过，想来佛祖他老人家也不会盯着看，自己觉得没问题应该就行了，不然还能离咋的？
　　舍否小师傅不信佛，性格倒是很佛的。

　　这边舍否小师傅打坐打着打着头一歪就没心没肺的睡着了，道观里那位可是还在咬手绢。
　　大概两千字儿以前隐约是提到过，咱朝有个小王爷，信道。但这货可不是什么正经道士，剑法稀烂、掐诀没反应、祈福算命统统不会，就一个爱好，专职画符，道门传下来的符应有尽有，没他不会的。
　　但这不是个仙侠文，也不是个玄幻文，只是个破b武侠，还是个起步阶段的朋克武侠。
　　所以小王爷笔下符的作用呢，好听点是心诚则灵，难听点就是一堆废纸。
　　小王爷没师承，该守的道门规矩半点不守，再加上此人生在世代崇佛的皇家，实在是叛逆得一枝独秀，各个生存已是不易的正经道观哪肯收他；又不方便留在皇宫里继续碍皇帝老儿的眼，于是自小王爷十六岁那年起，汴京外城一座荒芜老旧到匪夷所思地步的古道观就成了他的地盘，并被迫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生活。
　　小王爷是先帝最小的崽儿，他的哥哥们争权夺位那会儿他没赶上，等他开始读书识字，帝位早传下来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平白无故的还要被新任皇兄猜忌，非常生不逢时了。
　　这十来年，他当道士是假，搬出来住躲得远一点才是真，生活条件差点就差点，好歹是个王爷，例银还是够他买衣服被褥要百香楼送外卖顺便养个野男人的。
　　小王爷在这个匾上的字都看不清了的道观里住了十一年，头七年过得又憋又闷，身边的人都是他那事儿多心眼小的皇兄安排的；后四年野男人来了，有恋爱谈的小王爷生活滋润得意忘形，一下子作得过了头，不想一朝分手回到解放前，又过上了孤苦伶仃住这么破烂一地方的日子。
　　至于怎么在一起的又怎么分的，我们日后再讲，先说眼前。
　　没人知道这破道观叫什么名字或者以前有过什么故事，小王爷刚住进来的时候好奇过一段时间，也在无聊之中研究过那些石壁上的雕刻，最后就得出来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结论——这儿是个道观。
　　后来他就懂得了该放手时就放手，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又怎样？又不是啥正经道士，就别指望着能遇到人家小说主角的专属奇迹了，什么祖师爷现身啊……不可能的，就算他同意，他身上的系统也不会同意。
　　这系统是他二十岁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自称“高等世界产物”，要求与他“互惠互利”，不然就“举报你谋反哦！”
　　小王爷自然不信，然而下一秒系统直接牵引天雷劈了他面前一座石狮子，直观地展示了自己的压倒性武力。作为一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小王爷立刻就选择性的失了忆，当即宣称系统就是他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兄弟，从今往后一定好好完成任务，绝不辜负系统期待。
　　该系统声称自己的目的是培养一代贤臣，终极目标是将宿主养成以天下为棋的“国手”。虽然小王爷不下围棋，也不知道这跟一代贤臣有个什么关系，但他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宿主卫荧，自愿与一代贤臣系统绑定，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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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