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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假面骑士Fourze】时雨之日 ...

  •   那辆车究竟在那个地方停了多久呢?
      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时,园田纱理奈不由自主地这么想道。
      引发她思考的是一辆银白色的大众。自打她住进这间公寓,每天都能在去往学校的必经之路上看到它。而她搬到教师公寓已经有足足三个月,也就是说那辆大众起码被人在那里停放了三个月乃至更久。因为许久没人打理,车身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大概是每隔一段时日,从天而降的雨便能勉强将车身冲洗一遍的缘故,灰不至于积攒到令人瞠目的地步。下雨时,人在车窗上用指腹抹出来的文字往往也被一并拭去——“你们难道不觉得xx是个假正经的贱婊子吗?”——这句话是半个月前、也是最近一次出现在大众车的玻璃上的。由于学生时代也在同班女生间用来传递坏话的纸条上遭受过类似的诘责,园田对它的印象尤为深刻。或许和一开始的她一样,那个名叫“xx”的女孩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一场无妄之灾的主角。如果放任不管,之后大概会从抽屉里无端多出的垃圾和被发现时泡在水池里的课本开始,逐渐演变成肢体和精神上的双重虐待吧。
      明明那个时候针对自己的小动作已经有了要上升成霸凌的趋势,除了一味的怨恨,她其实也早就接受了一切都会朝着无药可救的地步发展的事实。要是自己死了能让她们受到哪怕十分之一应得的惩罚,或者终其一生在良心上感到不安,那么主动选择结束正在遭遇着的痛苦的行为,是不是就具有意义了呢?
      速水公平便是那个时候将开关交到自己手中的。
      现在回想起来,身为校长的速水公平若是真的打算如他所说的那般站在自己身边,那么他应当做的便是履行校长的职责,给予施暴者应有的惩罚。凭他的威信,要想使她脱离苦海并不是件难事。可速水公平偏偏用了最迂回的方式向她伸出援手:他以一个清白人的身份接近她,然后教导她如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也清楚如何去将它们变现。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却也饱受排挤的女孩来说,来自一位大众情人的青睐足以使她在未来很长的时日里都像只鱼虱般对他死心塌地。
      园田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于是后备箱盖也完整地暴露在她眼前。那上面掉了很大一块漆,露出菌斑似的铁皮。
      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纱理奈想。嫌疑人可能是儿童,因为小孩子大多顽劣;也可能是心理变态的成年人,他们会把压力发泄到无冤无仇的人和物上,而抠挖一块车漆只能算轻症患者的举动。

      速水公平不请自来,蹲在公寓门口等她。园田伸手到包里掏钥匙:“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同时去瞥他放在脚边的那个塑料袋。
      天之川学园的校长并非环保主义者。以往他们约会还算频繁时,纱理奈和他讲起过塑料袋的坏处:它们很难在自然中被降解,最后总会流进海洋,被哪只倒霉的鲸鱼和着海草和水母一齐吞进肚子。每当她尝试用这类危言耸听的后果劝诫他时,速水公平都会表现得十分耐心。可他始终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而做过什么改变。再后来园田纱理奈一劳永逸地放弃了这个话题。她偶尔反思自己,觉得不该和一个物理学博士探讨塑料制品的去处,那其中或多或少有些班门弄斧的意味。再或者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勉强自己接受一个开敞篷跑车的人有和鲸鱼共情的可能:鲸鱼生活在海里,鼻孔长在背上,每次呼吸能在肺中储存上万升空气;速水公平患有轻微鼻炎,春季时办公室必须常备纸篓,鼻头永远被纸巾擤得发红。
      “也就刚到没一会儿,”速水公平回答她,“你饿吗?”
      园田把他领进家门。后者扯开那个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露出里面错落堆码着的一干物什——大多是食材,肉类占据绝大多数。
      他们就见面的主旨似乎一直有着约定俗成的周期性。高中时,园田纱理奈总会以在外人看来近乎纠缠的频率与速水公平私下会见,和他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变身成Horoscope后发生的种种琐事。后来她从天之川毕业进入大学,褪去那层蝉壳似的青涩和狂热后,他们便只挑重要的节假日见面,地点往往是纱理奈大学附近的旅馆。再之后她在理事长的安排下以国文教师的身份回到天之川,于是速水公平便开始习惯性地拎着食材登门造访,与她共进午餐或是晚餐。一切都变化得如此平常,就好像他们间任何方式的相处都本该是理所当然。
      “纱理奈。”
      园田正往速水带来的牛排上裹厨房纸,后者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园田没有停下手上的活,甚至头也没回便如此回应道。
      “我来的时候天色很暗,估计要下雨了。”速水公平接道。
      “还好现在是初冬,”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就算要下大概也是时雨吧...不会像夏天下阵雨时那样闷热。”
      “如月弦太朗那家伙——你现在上课还习惯吗?”
      “有什么不习惯的?不过是班里多了个棘手的家伙——我又不是第一次站上讲台,”园田发出一声嗤笑,“大学时我就到天之川实习过了,那时你也来旁听过几节我的课。”
      速水公平还想说些什么。也许是关心,也许是来自上级略带几分斥责口吻的建议。但园田纱理奈把他赶去了客厅:如果你不打算帮忙,就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园田纱理奈把肉和餐具一起端到速水公平面前。两人面对面坐下。速水公平逆着筋络切下一小块肉,叉进嘴中咀嚼几番:“你的厨艺见长,纱理奈。”
      “多谢夸奖,”园田说道,“虽然搭配上这个很奇怪——要试试饭团吗?我亲手做的。”
      速水兴然应允。他从面前那枚洁白的瓷盘中拾起园田所说的饭团,毫不犹豫便塞进嘴里。
      园田只觉得胸腔里正迸发出某种狂轰滥炸似的声响。欢喜与激情仿若逐渐成型的婴孩般在她的身体中孕育。她的双手不住颤抖,但餐刀却拿得出奇的稳。
      “明明才十一月,可已经有学生开始讨论毕业的事了,”园田纱理奈轻声说道,“你知道吗,速水老师——隔壁班有男生跑来问我,能不能在毕业舞会上邀请我共舞。我说哪有毕业的时候和老师一起跳舞的,那样的话高中生活也太失败了吧——你知道他是怎么反驳我的吗?”
      速水公平没有说话。他进食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呈现出某种古怪的神色。
      “他说,园田老师——”园田纱理奈的眼中泛起星辰般明亮的光泽。她握住速水公平搁置在餐桌上的手,“你当年毕业的时候不也是和速水校长跳的舞吗?”

      速水公平将嘴里咀嚼得一团糟糕的食物分文不剩地呕进餐盘。他的背剧烈佝起,显得整个人极其狼狈。紧接着,他将拇指和食指并拢戳进口腔,从那儿拔出一根打开的别针。校长先生的脸因这场漫长且细碎的酷刑而微微皱起。当他成功从龈壁中拔除那枚碍事的钢刺,接着合紧牙关时,血便立刻渗进他的牙缝里。
      “▋▋▋▋▋——”速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结合他此刻的表情与本身教书育人的职业,那有一半左右的概率是句礼貌性的咒骂。
      “速水老师,你还记得当年我们跳完舞——就像那花儿一样、盛开、再次踏出步伐吧——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礼堂,在月光下卖力地奔跑——你还记得那时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园田自顾自地接道:
      “我说:速水老师,我们这样是不是好像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喔!”
      一根普通的别针并没有重创天秤座星徒的实力。很快,速水公平嘴里的伤口就不再流血。他的脸上攅起层浮萍似的愠色。但这难得恼怒的情感却也很快从他脸上剥离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自恃为傲的泰然自若。
      “我记得,纱理奈,”速水公平微笑着说道,“我当时立刻反驳你:怎么能用罗密欧和朱丽叶来举例子呢。两人自相爱起就注定要天人永隔,要说像他们也太不吉利了。然后你问我——”
      “难道就没有什么脍炙人口的爱情喜剧能够用来打比方吗?”园田接上他的话。
      两人各自大笑了起来。他们分别用上了很大的气力,因此动作显得尤为浮夸:速水公平俯倒在桌面,园田纱理奈仰躺在椅子上。可下一秒,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恢复了面对面端坐着的姿势,冷冷注视着对方,仿佛生来二人就不曾体会过诚惶诚恐的滋味。
      “为什么要这么做?”速水公平开口问道。
      “因为我讨厌你喊我小狗狗,”园田纱理奈体面地回答他,“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就为了这个?”速水有些意外。
      “不然呢?”园田别开头,呛出一声讽刺的讥笑,“你要告诉理事长吗?”
      “当然不会,”速水干脆利落地一口否决,“你也知道,理事长并不乐意看到星徒间产生不和谐的氛围。”
      “那么说,你就是打算包庇我了?”

      园田纱理奈望向速水公平。有段时间她曾觉得速水校长便是她生命的全部。那时她还年轻气盛,一切喜怒哀乐都清晰地写在脸上。她懦弱也勇敢,对自己遭受霸凌的事只字不提,却又有勇气做一死了之的打算。后来她年纪稍长,结识了更多的人,辗转了更多的社交圈子,才隐约发觉速水公平向她许诺的星辰远不似她曾经以为的那般辽阔。速水公平有意引导她把自己当做灯塔去崇敬和追寻,可既然如此,他便早该做好准备:迟早有一天,她会意识到速水公平才是那个让她堕入黑暗的人。
      从学生时代速水公平向她表露关怀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途轨迹便已经似终将落入熵灭死局的行星般被钉死在了往后的岁月里。
      她恋慕速水公平。为在刚刚生出犬齿、学会撕咬的时日里,她曾将少女的爱恋不求回报、不计后果地全盘托付给他;她嫉妒速水公平。为他的先人一步,为他的高高在上,为他在这段关系中永远怡然自得的态度;而她自然也憎恨速水公平。为无论落到何等地步、何等时刻,她对他的全部情感仍旧只有用爱才能一言蔽之。速水公平垄断了她获得幸福的全部可能。她要倾心于他,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这世上任何一人的挚爱。

      “为什么不呢?”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速水公平便毫不迟疑地回答她。紧接着,速水当着她的面将那枚尖端仍然掺着血迹的别针扔进了垃圾桶里。
      比起蝎子,纱理奈明明更像是枚别针,毕竟纱理奈才不会翘起毒刺招摇过市——高中与人探讨星座时,曾有位关系不咸不淡的朋友如此评价过她——尽管平时隐藏在帽壳里,可一旦展露锋芒,就势必要把人扎出血来。
      那时园田纱理奈刚刚进化成天之川学园的第四位Horoscope,言行举止间颇有几分此前从未有过的盛气凌人。友人的话虽有些阴阳怪气,事后看来这份形容倒也十分贴切。可偏偏别针这一冠名仿佛诅咒般纠缠上了她,迫使她在良师和恶人的身份中周旋,永不停歇地活在矛盾的陷坑里。于是她追根溯源,挑选速水公平作为复仇对象,试图用自己噩梦的具象化产物让他遭受报应,最终一无所获。

      “那么等着看吧,速水校长,”仿佛临别时起誓一般,园田纱理奈一字一句地对面前的男人说道,“总有一天...不,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从理事长那里取回ScorpioSwitch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假面骑士Fourze】时雨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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