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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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说一遍，这砚不是我偷的！”林思远强装镇定，声音因愤怒而微带一丝咆哮。
一时间周遭静极了。只有园外的车马，发出嘈杂的声响。
此时大厅里的人也几乎都离了座，在厅中围成了一个圈。
林思远便站在这空地的中心，双目赤红，双手捏拳，倔强瞪着面前的人。
“好你个林思远啊，亏的你还是乡试的亚元，考不过程解元，还妄想偷走御赐鲁砚，没的叫人笑话。”韩国公世子莫子英斜坐在一张小方桌后，黑白不分的瞳孔睨着他，目光中透着明显的讥讽。
身为永安长公主和韩国公的独子，莫子英刚满周岁便破例被封为世子，乔太后对他极是宠爱，除了得宠的皇子，还没他得罪不起的人。
“柳举人，哦，不，凭你今日之举，不但会没了举人这层身份，还会给你们永逸侯府蒙羞，这子孙里出了一个小偷，也不知道永逸侯会不会为了家族将你--逐出家门。”莫子英说完还哈哈大笑了两声。
此时厅中众人的神色各异。有眉头紧锁的，有欲言又止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光看热闹的，却没有一人肯为柳明泉站出来。
今日在鹿鸣宴上都是明白人。一个是身份尊贵的韩国公世子，一个仅是不得圣心的侯府出身的小举人。这世子既已认定柳明泉偷了砚，还有明显的人证与物证。在场的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谁又能想到在鹿鸣宴上竟闹出了这么一桩天大的丑闻？
堂堂永逸侯府的少爷，乡试亚元，居然偷了御赐的砚！
“好好的一场宴会，却被你这个小偷给搅和成了这样，不觉得羞愧么？”莫子英扭着身体换了个坐姿，面上仍旧充满了嘲讽。
柳明泉昂头望向窗外，只觉心上像是压上了千斤巨石，让他不能喘气。
他怎么可能会去偷鲁砚？
他的眼皮子就那么浅？
他林思远虽说不如其他贵族家底丰厚，却也是堂堂永逸侯府出身，母亲乃是余南孙氏。
他犯得着做这种自甘堕落的事么？
“砚不是我拿的，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林思远竭力压抑住心头怒火，苍白的辩解使脸上显出了几许扭曲。
他觉得屈辱至极，可与此同时，心底却又阵阵发寒。
一切都太凑巧了。
无论是事情发生的时机，还是莫子英摆出来的所谓人证与物证，抑或是结合前因后果去想，对方的指证都没有一点破绽。
除了拒不承认，他根本无计可施。
“分明有人亲眼看见你盗砚，方才你不也听到了证人的话了吗？”莫子英一点也不急。
“他满口胡言，分明就是冤枉人！”林思远大力地甩了一下衣袖，怒目瞪向跪在方桌前的人。
那是个穿着宝蓝掐牙背心的小厮，也就十多岁，低头缩肩的样子。
方才就是他，一口咬定亲眼瞧见林思远偷了砚，还将砚抛入湖中。如果没有他的指证，莫子英也不会当众就把事情给抖落了出来。
莫子英顺着柳明泉的视线扫了一眼那小厮，抬了抬下巴：“你……叫什么来着？”
那小厮连道：“回世子的话，小人叫赵达。”
莫子英“嗯”了一声：“赵达，这位柳举人方才没听清你的话，来，把你看到的再说上一遍。”说着他似笑非笑道：“别叫人说我冤枉了好人。”
“是，世子。”赵达抬起头飞快地瞄了柳明泉一眼，又赶忙垂下了脑袋，说道：“就……就在一炷香前，小的瞧见这位林公子……溜出了东边的厢房，不一会儿小人就听到这御赐的鲁砚被盗，小人不敢隐瞒，就前来禀告……”
“你胡说什么！”林思远怒不可遏：“我几时拿过什么砚？再者说，我刚才就奇怪了，你既亲眼瞧见我闯入东厢房，为何当时不叫破？那时候叫破不正是人脏俱获么？”
“你急什么？”莫子英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好歹你也是做主子的，怎么跟个奴才大呼小叫起来？你们侯府都是这么教的？”
人群中传来了“哈哈”的笑声，都在嘲笑林思远。
他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还是亚元，如今被指认成窃贼，想看笑话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林思远僵直着背，脸上白中泛青，心头泛起浓重的屈辱感。
“我府上的教养，就不劳世子费心了。”一个清脆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接下了莫子英的话。
原本就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静极了。
莫子英沉下了脸，看向声音的来处。
人群中慢慢地走出来一个少女。
十一、二岁的年纪，双挂髻，髻上只簪了几朵桃花，翠烟衫百褶如意月裙，肩膀上还挂着一个细棉布袋，中规中矩的打扮，一举一动却灵气逼人。
这灵气不在样貌，也不在穿着，而在于她的神态、举止，缓缓走来将宴会上原本紧张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林思远瞪大了眼睛看向来人，原本因为气愤而涨红的面色唰地变白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坐马车头还晕着？进园可有人冲撞了你？”说着还将少女拉到身后意图挡住众人的目光，警惕的样子，像极了护崽子的老母鸡，又轻声道：“小妹，你莫怕，是不是在外面等急了，大哥没事儿的，待我解决此事咱们就回府去！”
林函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还自己解决，还不如直接等他被人抓进牢里来的快些。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林家的姑娘啊。”莫子英看向来人，眼中布满了鄙夷：“你一个小姑娘来做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大哥可是个偷儿，如今人赃并获，一会儿便要交给圣上定夺。且在场的皆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不说躲远些避个嫌，反倒要来淌这趟混水？”
人群中再度响起了“哈哈”的笑声。
林函像是没有听到莫子英的嘲讽，几步上前，站在了他的面前：“你是亲自抓到我哥动了那砚？”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转身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赵达：“你是亲眼见到我哥动了那砚？”
赵达怔了怔，连忙把头压的更低了，小声而恭敬地回道：“回柳小姐的话，小人在廊下亲眼看到柳、柳公子从东厢房里出来的，那原是给程解元暂用，存放着圣上的赏赐。”
“哦，那么也就是说你只是看到我大哥进出了程解元的厢房，却没有看到他在屋里做了什么是吗？”林函歪着头，故作天真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在园中悠闲散步的小猫。
赵达有些不知所措，抬起头忙解释：“是，小人虽没有亲眼看的柳公子在程解元的屋子偷砚，却见他面目慌张地跑了出来，袖子里鼓鼓的，像是藏了东西，定是那御赐的鲁砚啊！”
话毕，厅中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似乎已经认定柳明泉二人只是垂死挣扎，不肯承认罢了。
罢了，小姑娘护兄心切嘛，都是可以理解的。
“咳”莫子英假装咳嗽了一声，一双三角眼得意地看向兄妹二人：“你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人证物证俱在，再狡辩就没意思了。”
此时程解元把主持鹿鸣宴的曲知府请到湖中书楼“请教功课”，这厅内外最尊者，就是他韩国公世子。
以他的身份品级，就不信压不住这个林思远。
莫子英垂下视线，眼底深处划过了一缕阴鸷，复又转作轻蔑。
谁叫这林思远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他。若他因罪被罚，最轻也得削去举人的身份。这举人每年都是有定数的，不能多,更不能少了，他下去了，可不就有人可以上去了吗？
这样一想，莫子英眼底的轻蔑也没了，只剩下了得意，笑容也越发猥琐了起来。
没有理会莫子英，林函拉了拉自家大哥的袖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将一块不知什么东西快速塞进了他的袖子，还让他顺便做了几个日常的动作。
向前走了一步，朝赵达训斥道：“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大哥在房间里面偷砚！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吓了众人一跳。
“没……没有……”赵达抬头看了一看，目光略过了莫子英，声音却越来越轻。
“所以……这小厮只凭我大哥的袖子里鼓起就判断是他拿了砚了，他是有火眼金睛，可以透过衣衫看到内里？还是他平日里经验丰富，自己就常常将砚啊什么贵重往的袖子里面揣呢？不然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是个什么呢？”言罢，又转向了众人，指着林思远的袖子：“你们觉得他现在可以看出我大哥袖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点心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所有人都等赵达的回应。
赵达此前言之凿凿，且还特意说了两遍，这厅里的每个人都是人证。
厅里越发地安静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赵达。
赵达慌忙看了一眼林思远的袖子，全身颤抖，他哪里知道袖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忽想起今日厨子为了应景点心便特意都做了桂花糕,大声回到：“是，是桂花糕，没错，是桂花糕！”
林函的神色一慌：“哇！你是真的能看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