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死首丘》楚清嘉的盒子

22、章二十二

　　一月十三号那天，东北地区下了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飞机晚点了近四个小时，辗转了8个多小时之后，赖雨时终于回到了家。
　　尽管已经接近午夜了，爸爸妈妈还是在高铁站一直等着赖雨时，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姐夫梁旭。
　　雪夜路滑难行，几个人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才到家，赖雨时又困又累，但心里还是满满的暖意。
　　他给曲明璞发了个微信报了平安，已经一点多了，曲明璞还没有睡，赖雨时的消息发过来他就秒回了，这才放下手机准备睡了。
　　赖雨时简单吃了点东西，也倒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半了。赖雨时在床上又躺了一会才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户边往外看。
　　昨晚回来的时候就下了很大的雪，早上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是一片苍茫的白色，不时吹过的北风将雪粒吹散到空中，散射出晶莹剔透的彩色。
　　“真好看……”赖雨时在床边喃喃自语。
　　在Z市的整个冬天都看不到这样的景色，而家乡寒冷和深沉的冬天才让他找到了熟悉的归属感。
　　家里是地暖，烧的很热，屋里的温度能达到二十七八度，赖雨时穿着秋衣秋裤下了楼，一点也不觉得冷。
　　“睡醒啦。”看到赖雨时下来了，妈妈笑呵呵地看着他，“快吃饭吧，我跟你爸早就吃完了。”
　　赖雨时懒懒散散地坐在餐桌前面咬着油条，口齿不清地说，“还是家里好啊，学校都没有暖气，冬天洗衣服水也贼凉。”
　　“啊？没有暖气啊，那冬天得多冷啊？不然妈下学期给你买个电暖风邮去，你和室友吹着，也能好不少啊。”
　　“妈，你想啥呢？我们限电呢，那电暖风，得多少瓦啊。”
　　“妈都把这茬忘了…”赖妈妈坐到赖雨时对面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吃饭，“儿子啊，这学期过得咋样啊，和室友啊同学啊相处的还行吧？”
　　赖雨时暗自腹诽，岂止是还行啊，对象都处上了，不过他当然不能说这事，“挺好的，妈，我们寝室跟我处的最好的一个是个北京的，比我大三岁，对我挺好的…还有，还有我那合唱团的哥哥姐姐，对我也都挺照顾的，特别是指导的老师。”
　　“你们那个团，还有指导老师呢？”
　　“有啊…”赖雨时想了想，“其实也不是老师，是个研究生的学长，学音乐的，人家有乐队，还去国外巡演呢。”说起曲明璞，赖雨时就忍不住的骄傲自满。
　　吃完饭，赖雨时忽然想起了件事，暗搓搓地问他妈，“对了，妈，我们团的那几个哥哥姐姐，说假期想到东北这边来玩，还叫我给他们当地导呢…我跟他们一块去玩，行吗？”
　　赖妈妈最怕的就是赖雨时年纪小，和其他同学相处不来，听到同学要来玩，她自然是高兴的。“行啊，有什么不行的，你多跟比你大的孩子接触是好事，他们要愿意，上咱家来住也行啊，我和你爸招待他们。”
　　赖雨时没想到他妈答应的这么干脆，过去抱着妈妈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妈你太伟大了！”说完就欢天喜地地跑上楼了。
　　“这孩子……”赖妈妈无奈地笑笑。

　　赖雨时跑回房间，把手机摸出来给曲明璞发微信。
　　赖雨时：老曲！！我妈同意了，我跟你们去玩的事！
　　赖雨时：她还说要你们来家里住！！
　　说完他又发了个岳云鹏转圈圈的表情。
　　等了一会，曲明璞并没回复他，他也不着急，把手机扔下就跑去他姐姐家找小外甥玩了。
　　赖雪时家和爸妈家住在一个小区，离得不远，赖雨时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赖雪时结婚早，24岁的时候就生了孩子，也就是赖雨时的外甥，赖雨时虽然辈分大，但实际上只比小外甥大两岁，俩人基本上是一块长大的，玩的特别好，寒暑假还会一起写作业。
　　弟弟回来了，赖雪时很热情地招待了他，又问了问他学校的情况。
　　赖雨时其实挺纠结的，他从小就跟姐姐关系很好，他处对象这么大的事，家里人谁也没说，他总觉得心虚，于是他曲线救国，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他姐。
　　“姐啊，”赖雨时啃着苹果，“我到大学之后才知道，原来男的和男的也能处对象。”
　　他姐正低头弄着十字绣，头也没抬的回他，“你才知道啊，现在不是好多这样的小孩吗？”
　　“那…姐你说他们这样的，正常吗？”
　　赖雪时抬起头，看着他，“这当然正常啊，小雨，同性恋只是小众的性取向，有人喜欢同性，有人喜欢异性，就跟有人爱吃肉，有人爱吃菜一个道理啊，你爱吃肉的能说人家爱吃菜的不正常吗？”
　　赖雨时听着姐姐这么说，眼睛一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你说，姐，他们家人接受起来得挺困难的吧……”他越说声音越小。
　　“肯定是不好接受啊，可也没办法啊…”赖雪时觉得她弟弟今天有点奇怪，她冲着赖雨时笑笑，“我老弟又脑洞大开啦，你不是就行呗…想那么多干嘛啊。”
　　赖雨时也勉强地笑笑，“是啊，我就是没事闲的…天也不早了，姐，我就先回家了，你告诉峰峰别光顾着玩，马上中考了，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
　　“知道啦，这孩子玩心大，还得你操心他。”
　　“那我走啦，姐。”
　　“路上慢点啊，刚下完雪，滑着呢。”
　　赖雨时摆了摆手，下了楼。
　　小区里的路灯有几盏坏掉了，赖雨时缩着脖子，裹紧了围巾，小心翼翼地走着。
　　他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在学校的时候，他一头扎进恋爱里，没考虑太多，回到家看到家里人之后才想到这些问题。他心里也明白，姐姐心肠软，思想也比较开放，自己磨一磨她，她或许能接受，但是爸爸和妈妈都已经快60岁了，这件事如果说出来，对他们无疑是很大的打击。家里人对他都太好了，他不忍心让他们难过。
　　回到家之后他觉得心里堵得慌，晚饭也没吃就回屋躺着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今天一天他都没看手机，摸出来一看，发现曲明璞给他发了好多微信，还打了一通电话。
　　赖雨时心里委屈，给曲明璞回拨过去了，过了好久，曲明璞才接了电话。
　　“小雨？怎么才回电话，今天干什么啦？”曲明璞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赖雨时听着他的声音更难过了。
　　“老曲……”他委委屈屈地喊着曲明璞，却没了下文。
　　“怎么了宝贝儿？不高兴了？”
　　“我想跟你谈个很严肃的问题。”赖雨时一本正经地说。
　　曲明璞忍不住笑了，但还是随着赖雨时，也一本正经地说，“要谈什么？”
　　“老曲…，我们的事，你家里人能同意吗？我觉得…我爸妈，可能不会同意，说不准，说不准还会打我……到时候我被打残废了，你就只能用轮椅推着我了。”
　　曲明璞“哈哈哈”的笑了几声，随即和他说，“这件事呢，第一啊，我早就和家里出过柜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如果看到我找了个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对象，肯定喜欢的不得了……至于你爸爸妈妈那边，我都随你，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们说了，我陪着你一起，到时候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他们要是接受不了，我就多求求他们，一直求一直求，他们总有一天能被我说服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要打也是打我，打你那肯定是不行，我都不同意。”
　　曲明璞说了这么一番话，赖雨时焦躁的心觉得好受了不少，他小声哼哼着，“打你也不行，咱俩一块挨打，就像电视剧里那样似的，我觉得…我爸妈也不能那么狠心。”
　　“别太担心了小雨，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每一次曲明璞这么温柔的和他说话的时候，赖雨时都觉得就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今天也还能再撑一会，他总是像一张温柔的网，包裹着自己。
　　“那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你看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对了……老曲，你们来这边玩，完了之后你打算去哪啊？”
　　“我…应该是就回Z市了吧，等着开学。”
　　“啊？那你不得一个人住好久，会不会害怕啊？”赖雨时小声地问他。
　　曲明璞被他这呆呆的样子逗笑了，“会啊，我超级怕的，每天晚上都得开灯睡，有时候还会被吓哭呢，雨时哥哥来陪我一起住吧。”
　　赖雨时听出来曲明璞是在戏弄他，被逗的红了脸，“你……你怎么那么无聊啊，我白担心你了…”
　　“哈哈，这不是逗你呢嘛，我自己住都习惯了，没什么怕不怕的，怎么啦？你怎么问这个啊？”
　　“我就是想着…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到我家来…”赖雨时越说越没底气，“我可以收留你。”
　　“你收留我那当然好啊，可是我去了，不会真的被打断腿吧？”
　　“什么打…打断腿啊，我又不是这次就和他们说，我就说朋友来家里住，我爸妈得可高兴了。”赖雨时语气里有着些许期待，“你…能来吗？”
　　曲明璞想了想，这确实是个打前站的好机会，让赖雨时爸妈提前认识认识自己，免得到时候真出柜了太突然，就说，“嗯，如果到时候乐团那边没什么活动，我就去你家。”
　　“真的吗！太好了！”赖雨时在这边傻笑起来，肚子突然叫了两声，他才发觉自己饿了，“那不说了老曲，我还没吃饭呢，我先去吃饭了！”
　　“嗯，乖，去吧。”
　　“我等着你啊…曲哥哥。”说完，赖雨时不好意思地挂了电话。
　　电话里突然传来了盲音，曲明璞放下手机，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家小孩实在是傻的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