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死首丘》楚清嘉的盒子

2、章二

　　因为军力不足，Z市需要军训的大学又太多，于是这一年，赖雨时和他的伙伴们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课程开始之后，程勋大部分时间是跟着赖雨时他们一起上课——当然，绝大部分的内容他也听不懂，但他也不强求，秉持着60分万岁的宗旨，躲在教室后排佛系地睡觉。偶尔也和那些体育生们一起训练。
　　程勋人长得好，性格又开朗，花钱也大方，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和班里的同学还有体育队的同学混得都不错。虽然短时间内就交了不少朋友，但是他还是坚持每天中午和赖雨时一起吃饭。
　　赖雨时慢慢发现，其实程勋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约他吃中午饭的人不少，但是程勋知道赖雨时不太爱交际，朋友少，所以他就用自己的方式，照顾着赖雨时的自尊。其实赖雨时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也没有什么，只不过他能感觉到程勋作为朋友的仗义，也乐得和他一起。
　　某天中午两个人吃完饭正往出走，赖雨时看到大厅里摆了几张桌子，拉了个横幅，近处一瞅——是校合唱团在纳新。
　　赖雨时纠结了好一会，“勋哥你先走吧，我有点事。”
　　程勋正嘬着刚买的冰棒，含混不清地说，“丧厕所啊，我等你会。”
　　“不是…我……”赖雨时指了指那边的横幅，“那个，我想去试试。”
　　“没看出来啊老弟，你还会唱歌呢？”
　　“就是爱唱，唱的就那么回事。”赖雨时搔了搔后脑勺，“你先回去？”
　　“别介啊，我也看看去，一块一块。”
　　程勋推搡着赖雨时到了桌子跟前，笑嘻嘻地说，“学姐，报名。”
　　被叫学姐的女生抬了抬眼，“你要报名？”
　　“不是我，是他。”说着把赖雨时推到桌子前面，“给拿张表呗。”
　　女生给赖雨时抽了张表，“联系电话要写好，还有会不会乐器，懂不懂乐理，在后面填好就行。”
　　赖雨时抬头看了看女生，长得很英气，梳着干练的短发，嘴角噙着笑意，“好的，谢谢学姐了。”
　　填好表之后，赖雨时又道了谢，准备离开。
　　“哎对了学弟！面试时间地点会通过短信方式告诉你的！”
　　赖雨时听到之后转过身对着各位学长学姐鞠了个躬。
　　赖雨时走了之后，刚才帮他拿表的原清板不住笑了，跟其他人议论，“什么啊，太可爱了吧那学弟，还跟我鞠躬，哈哈哈哈哈哈…”

　　当天晚上，赖雨时就接到了面试的短信，时间定在两天后周三的晚上7点。
　　于是到了周三这一天，赖雨时提前就开始紧张了，下午上课的时候都一直在记歌词——虽然这首《不为谁而作的歌》赖雨时私下里已经唱过千八百遍不止了。
　　连程勋都看出来他不对劲，“哎，你这一下午在那干嘛呢，嘴里嘀嘀咕咕的。”
　　“我在…记歌词呢，晚上不是要面试了嘛，勋哥啊，其实我有点紧张。”
　　“这有啥好紧张的？你干的是你最拿手的事，唱的是你最拿手的歌，再说了你唱的我也听了，唱的那么好，肯定给他们秒成一众渣渣辉啊。”
　　赖雨时叹了口气，心想，我也不想紧张啊。“没办法，血液品质决定的啊…”
　　程勋：？？？

　　晚上赖雨时早早来到了面试的大厅，等着的同学还是挺多的，赖雨时粗略数了数，不算已经进屋开始了的，大概还有5、60个。
　　听天由命吧，赖雨时觉得。
　　短信上说一个人准备1-2分钟清唱，赖雨时拿的是28号，但是等了近一个小时，还没轮到自己，他的手已经冰透了。
　　“爱老师的相对论，果然有道理啊…”赖雨时小声嘟囔。
　　“28号，在吗？28号…”念名字的女生四下望了望，“赖雨时，在吗？”
　　“在的在的！”赖雨时“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到我了是吗？”
　　“嗯，进去吧。简短地做个自我介绍就可以，要记得说你的号码，学弟。”学姐忍不住笑了笑，纳新那天她也在，对这个傻愣愣鞠躬的学弟有印象。

　　面试的地方，实际上是个排练厅，很空旷，一面墙是镜子，剩下三面都是原木的板条，屋子里淡淡的木香味缓解了赖雨时的紧张。
　　“各位学长学姐，大家好，我是28号赖雨时，”说罢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才想起自己没有号码牌，于是尴尬地收回了手，板板正正地站着，“呃…我是物理学院的大一新生，我唱…我今天准备的是林俊杰的《不为谁而作的歌》。”
　　坐在中间的是一男一女，女生就是原清，她是团长。赖雨时怕自己太紧张，没有戴眼镜，但还是大致地看清了她的轮廓。她旁边坐着的男生，尽管赖雨时看不太清，但迎着后面晕黄的灯光，赖雨时辨认的出——那男生是十分好看的。
　　“好的，”原清笑了笑，看起来很和善，“可以开始了学弟。”
　　“好的。”赖雨时暗暗搓了搓手指，清了清嗓。
　　“原谅我 这一首 不为谁而作的歌
　　感觉上仿佛窗外的夜色
　　曾经有那一刻回头竟然认不得
　　需要 从记忆再摸索…”
　　他唱的不多，只到第一段副歌唱完就结束了。结束之后，屋子里是长达10秒钟的静默。
　　“Wow…”坐在面试席最边上的黄头发男生率先打破了沉默，继而开始鼓掌。
　　面试席的众人互相看了看，都会心地笑了，鼓起了掌。
　　“学弟你这个，跟原唱相似度90％以上了吧…”原清比之前笑得更开心了。
　　赖雨时的心一下落回了肚子，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渐渐地回温。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学姐太过奖了…”
　　坐在原清旁边的漂亮男生也玩味的笑了笑，手指划过报名表上赖雨时的名字，缓缓开了口，“赖…雨时？懂乐理知识？会弹钢琴？”声音低沉清冽。
　　“啊…会的学长。”
　　“学长？哈哈哈……”一边的小黄毛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们团的指导老师啦，学弟。”
　　赖雨时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道歉，“抱歉抱歉，老师，我没戴眼镜，没看清……”
　　“没关系，”他向后倚了倚，冲着黄毛张景迅说道，“张景迅啊，你这话说的，老学长就不算学长了吗？”
　　他说话不疾不徐，赖雨时注意到，他偏过头去的时候，左耳上有一颗不大但是很亮的黑色耳钉。
　　他正盯着那颗耳钉定定的看的时候，原清开口了，“好了学弟，你的面试结束了，三天之内录取与否我们都会给你发短信的，记得看手机哦。”
　　赖雨时道了谢，又好好的鞠了个躬，面试席里的几个人不严肃地熙熙索索地笑着，气氛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凝滞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另外两个室友都在床上躺着了。只有程勋刚吃完鸡，询问了几句赖雨时面试的事。
　　熄灯之后，赖雨时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今天面试的时候说话很好听的那个男生和他左耳上的那颗黑色耳钉。

　　面试结束之后，赖雨时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他是个重过程但是对结果佛系的人。星期五的下午，他正听课听的昏昏欲睡，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大学生艺术合唱团】面试结果通知：亲爱的同学你好，恭喜你已通过面试成为大学生艺术合唱团的一员～希望在合唱团你可以发挥长处、结交朋友、充分表现自我。欢迎加入合唱团，合唱团因你而精彩！
　　请尽快添加我团□□群哦（欢迎加入合唱团冲鸭，群聊号码：708444xxx）届时见面会和排练相关信息将会在群里通知。
　　收到请回复姓名，谢谢～”
　　看到信息，赖雨时一下就精神了。按照要求，他加进了合唱团的群聊。
　　原清：欢迎新人~ ~进群请把备注改成学院年级＋姓名。另外请看群公告，有第一次见面会的时间地点哦~”
　　赖雨时改了备注，又打开群公告——第一次见面会，周日上午九点，北苑三楼排练厅。
　　看完消息，他锁了屏，不一会屏幕又亮了起来。
　　张景迅：不是我说，清姐，8012年了，你挨个大学问问，还有大学生用□□的吗？？？
　　瞿凌：海南贵妇张景迅姐姐，我就在用□□，谢谢
　　张景迅：就你这样的身残智也残，不能列入我们大学生行列
　　瞿凌：张景迅我看你是又灿烂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上次在排练厅吃麻辣烫的事告诉曲老师？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呛了半天。
　　赖雨时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又暗下去，亮起来又暗下去，无奈地觉得这俩学长学姐是怎么考上Z大的…
　　原清：好了，你俩闭嘴。等人齐了不就拉微信群了吗，不拉微信群也不行啊，曲老师不用□□。
　　原清：各位新入群的学弟学妹看好咱们见面的时间地点，到时候不要迟到哈，嫌烦的话可以群消息免打扰，有正事的时候我会@全体成员的。
　　曲老师，应该就是那天戴耳钉的那位吧。赖雨时暗搓搓想了想，忽然对星期天有了点期待。

　　星期天早上赖雨时起得比平时早了些，穿了件利落的衬衣，休闲裤和白球鞋，又戴上了眼镜——是他来上大学之前新配的，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到排练厅的时候，原清和几个副团已经在那了，他们都很亲切的和赖雨时打了招呼，赖雨时也觉得放松了许多。
　　这次团里一共招新15个，加上从前的团干，一共是21个人，不一会大家也都到齐了。
　　赖雨时看了看表，还有两分钟九点，那位老师，可能是不来了吧…
　　也是。他想着，新生见面会，老师是不会来的吧。
　　犹豫再三，赖雨时戳了戳旁边的原清，“学姐，今天…老师会来吗？”
　　“老师？…哦，你说老曲啊，他晚点会来的，”说完嘻嘻一笑，“到时候我们要一起撺掇他唱歌啊，学弟。”
　　赖雨时呆呆地点了点头。
　　见面会开始了，每个人都介绍了自己，先是几位团干，后是团员。几个积极的新人还表演了节目，只是赖雨时的手始终没有举起来。
　　团员表演完之后，原清拉上几位团干，几个人很大方地给大家表演了段阿卡贝拉（无伴奏纯人声合唱）。唱完之后反响很好，大家都大呼好听。
　　张景迅翻了个白眼，又理了理头发，“好久不唱了，这个还是去年排的，这次唱的太一般了。”
　　“还好啦，”原清在一边圆场，“我们就是…”
　　“抱歉我来晚了，玩的怎么样了小朋友们？”
　　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进来的人。
　　“老曲啊，你骑自行车来的啊？晚了这么久，今天必须要罚你了。”原清在一边调侃他。
　　“临时有点事，晚了一会…但也不算太晚吧。”
　　“嗯…好啦大家，我正式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团的指导老师，曲明璞。来吧曲老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跟大家认识认识。”
　　赖雨时和大家席地而坐，仰头看着曲明璞。今天赖雨时戴了眼镜，能清楚看见他的样子。
　　他个子蛮高，大概有185，身形很瘦，但是好像练过舞蹈似的，站在那就有种天然的挺拔气质。五官比平常男生略带了点秀气，眼尾微微上挑，鼻子很挺，鼻梁上有颗小痣，嘴唇丰润带一颗小小的唇珠，虽然很白但并不显得阴柔——大概是因为眉毛长得锋利。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赖雨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毫不相关的诗。
　　“大家好，我是曲明璞，明亮的明，璞玉的璞。现在在Z大音乐学院读研二，是咱们团的兼职指导老师，大家叫我学长也好，老师也好，都可以。只有一点，希望大家训练的时候能永远保有热情，每时每刻记住你们对音乐的热爱，并把它长长久久的放在你们的生命里…嗯，当然，唱歌是开心的事，希望大家在这里都能收获你们想要的东西。”
　　“曲老师！那我能收获您的微信号吗？”一个大胆的女生举手问。
　　大家哄笑。
　　“这个嘛…咳，”曲明璞也笑了笑，他笑的时候眼尾又垂下来，显得很温柔，“有待商榷。”
　　女生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好了大家！想不想听曲明璞先生弹唱！！”原清不怀好意地突然问道。
　　大家的呼声很高，有几个女生一边鼓掌，一边起哄尖叫。
　　“好啦好啦，其实这也是传统，”曲明璞歪了歪头，“《City of stars》,”说着他坐在了钢琴前面，上身微弯，好看的蝴蝶骨透过他的衬衫显出形状，“这首歌希望你们能喜欢。”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City of stars
　　There\'s so much that I can\'t see
　　Who knows
　　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
　　他的歌声比说话声音更低沉，也更动听，大概是排练厅空旷的缘故，他的声音像风一样流过这间屋子的每一处，最后轻轻地搔在赖雨时的心上。
　　一曲结束之后，赖雨时好像又把《City of stars》这部电影重新看了一遍，那些爱人相拥而舞的画面好像又回到了他眼前。
　　排练厅里掌声热烈，显然这首歌之后曲明璞已经收获一票迷妹了。
　　他起身鞠了一躬，抬起头之后眼神对上了赖雨时的。
　　当然，这是赖雨时的感觉。
　　他还觉得，曲明璞冲着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