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手艺人》纸氤墨痕

40、烧瓷

　　打电话来的，是带林其入赌石门的那位老板，陶朱。

　　陶朱在潘家园开店已经不少年头了，接触的都是文玩行当的行家，当然中间也少不了偶尔做做掮客的生意。这回林其找瓷窖的事儿自然也跟他打了招呼拜托给寻摸着。

　　陶朱介绍的这家瓷窑也不在帝都，在河北境内，但是从帝都开车过去四个小时出头就到了，比起其他地方的瓷窑来说算近了。

　　这家瓷窑据陶老板说，是专门给帝都这片儿不愿意出远门还好这口的人预备的，专门做这些人的生意。他那儿有挺多现成的瓷泥胚，都是各处名窑运来的高岭土，经过几次碾磨水滤沉置等工序后，再放置备用。这就省了很多来租瓷窑的人的功夫。当然要是来人非要自己从制瓷泥开始，他们也有原材料准备着。

　　除了这些高岭土，还有各类陶土，有些是已经混合了一些亚麻、草茎之类的增加韧性，同样也是备好随时可以取用。釉料也是一样，有现成的，也可以自备。

　　租瓷窑的人来了之后，可以任意取用他们备下的料，也可以添加一些自制的泥料，如果是生手，他们还有烧瓷的大师傅指导，手把手教。从制泥到拉胚到阴干到上釉，整套工序，全都可以自己动手，也可以吩咐瓷窑的师傅来做。一直到瓷胚入窑，火候的把控也是他们的师傅来。租窑的客人只需要说清楚需要什么温度就可以了。

　　因为服务做的精细，虽然当地并不是什么窑口，生意意外的还挺不错。

　　陶朱经人介绍知道了这家之后先打电话去问过了，那边的瓷窑共有四个，有大有小，大的龙窑依山而建，30米长，跟景德镇那边很多窑差不离大小了，中等的两个葫芦窑都是十米左右，这三个都已经定出去了，听说要连续开窑烧到两个月后。就剩下一个圆窑，刚空出来。这个瓷窑也就不到五米长，十来平大小。

　　林其直接应了好，拜托陶老板先给他定下来，约好第二天就开车去看窑付定金。

　　柴窑因为是烧松柴，窑内温度是无法保证各处都一样的。十来平的柴窑里面只有中间那五平能保持一千三百度以上的高温，其他区域的温度会多少低一些，越边缘温度会越低，且不稳定。瓷器这东西又精贵，要用专门的匣子装了摆置，不能直接堆叠摞放。这就很占空间，估计一次烧不了多少件。不过林其也不在乎，他就是为了试试手，烧点瓷家用，顺便给以后生意添个彩罢了。

　　林其合同签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大半个月就扔在瓷窑这儿了。

　　他更偏爱青瓷，调的釉料烧出来大多都是深深浅浅的碧色。有一炉他尤为喜欢，是仿了秘色瓷的，成品瓷盏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因釉色极美极盈透，盏底天然如同盛了一泓碧水，仿佛一晃便要漾起水波来。林其用这种釉料烧了各种瓷盏。莲叶的、荷边的、圆口的、方口的……无一不美。

　　还有影青瓷，偏白却又并非纯白，色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磐。其中有些是毫无纹饰，有些则是林其在修胚时在胚体上刻画过图文的，成器后清晰可见上面勾勒出的飞鸟、鸾凤等图案的线条。

　　不得不说，前期烧的这几窑瓷器真是漂亮，极少废器，且成品都格外漂亮。连烧瓷的师傅都惊叹连连，最后甚至惊动了瓷窑老板，跑来看过之后也颇为心动，打听了林其几次釉料配方卖不卖。林其现在也不差这个钱，加之不太懂这釉料的价值，就没答应。想着回头送古老几件，顺便问问他自己这釉料配得如何。

　　后面玩得兴起，林其也烧了一炉手绘的白瓷。素色剔透的瓷器如同最上等的骨瓷，白的耀眼。林其手绘了水墨花卉，又再次入炉。成品小的润泽可爱，大的典雅端方。

　　林其还调配了黑色的釉料，用来给桃源咖啡烧了一批马克杯。杯子通体漆黑如墨，却又油亮莹润，有的上面还有绘制的图案或者金漆绘字。有一批马克杯通体漆黑，杯盖也是纯黑，但杯盖顶上却蹲了一只雪白的猫儿，杯子的把手上也有一只小白猫探出头来，透着一丝俏皮可爱。

　　除了各种常用的瓷器，林其还烧制了各色香盘、花插等小件。

　　最好看的一件香托，形如一片碧绿的莲叶，莲叶青翠欲滴，叶脉清晰生动，仿佛蕴藏着勃勃生命力。叶子里仿佛蕴着水，若有露珠滚动一般。在莲叶边缘，有一朵素净恬美的白莲，莲花已开却还并未盛放，花瓣尖儿上还透着一点粉，犹如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欲语还羞。在莲花的花瓣底下，还藏着一支小小的莲蓬，只露出了半个身子，小巧可爱。

　　整个香托不过成人一掌大小，却处处精致，格外动人。光是看着就仿佛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荷塘花香。

　　林其在不同的部位上用了不同的釉料，烧了好几件做尝试，最终也只有这一件最为完美。颜色分明，却有过渡自然。整个都透着一股灵气。

　　还有一些不成器的瓷片，也是他刻意打磨的大小、形状。上面大多有刻画或手绘的纹饰。在等其他瓷器出窑的时候，他就在房间里将瓷片精挑细选，反复打磨边缘，然后以金银为托，或饰以碎珠散宝，或钻孔穿线编织成带……

　　忙活了三五天，那一匣子碎瓷片还剩下半匣子，另外还做出了两套齐整的头面首饰和一些散碎的单件。当然这头面不是先代那种三五十件一套的，林其的一套头面整九件，包括：簪、钗、发梳各一，一条项链、一只镯、一对耳环、两只戒指。项链和耳环都是金店买了现成的金银饰品，林其自己手动替换了坠子。剩下的几件就是林其自己手工从头到尾了。也是亏了林其现在手巧，不然还真要多费不少功夫。

　　林其将挑选好的一些瓷器和首饰都装进特制的木匣子里，搬进自己车里，准备自己带回帝都。其他的就统一打包，由专门的运输公司直接送货到咖啡馆。

　　林其这偏僻地界一蹲就是大半个月，中间就回了一趟帝都，赶巧杨俏还在实验室忙活没出来。想着近一个月没见着女朋友了，刚到帝都，林其稍加洗漱就揣上了一套头面预备去讨女朋友欢心。
　　先去古老的研究室看了一下，古老人没在，听说是去跑现场了。林其把特意装出来的一匣子瓷器留下，就直奔杨俏所在的实验楼。

　　杨俏估摸又在实验室里搞文物修复，林其打了个电话半天没人接就知道女朋友这是又进实验室了。文物复原的实验室有些是不能带手机的，一方面是有些有磁相关的仪器，另一方面是有些文物修复过程不能拍摄。

　　林其在楼下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接到了杨俏的电话。

　　“你回来啦？等很久了吧？我刚从实验室出来，你别着急……”杨俏一边说话一边喘气，几句话的功夫已经举着手机跑到林其的车旁边了。

　　“跑什么，我又丢不了。”林其给她拉开车门，等她在副驾驶坐下才掏出装首饰的匣子给她：“给，我亲手做的，给你戴着玩。”

　　杨俏摸着木头制的匣子把玩了半天：“这是香樟木的吧？木料多少年的呀？”
　　林其摇头笑叹：“你可别给我玩买椟还珠那一套，匣子也是给你的，你一起抱走就行。先看看里面东西。”

　　杨俏这才打开匣子，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惊叹：“哇！”

　　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妹子，就算她不喜欢戴也一定会喜欢看。瓷器本就是文明的瑰宝，林其做的首饰样子又着意复古了些，一下子就抓住了杨俏的目光。

　　她直接抽出一根簪子把披散的长发撩起挽了个髻，然后又加了一根钗固定，转过头笑靥如花：“好不好看？”

　　“好看，不愧是我做的首饰。”
　　“你这是烧瓷时候顺便给脸上加了层陶吗？”

　　说笑了一阵子，林其说到之前去给古老送瓷器，发现古老外出了的事儿。杨俏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之前南水北调工程线路上影响到了很多小型墓葬，但都没有特别重要的遗迹和文物。但最近听说北边发现了一个疑似地宫，但是最外层好像已经开始进水了。古老这次就是去现场，估计得有一阵子回不来。”

　　她有点犹豫的说：“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加班了。有很多墓穴需要做复原图，也有不少捞上来的文物需要处理。我可能挺长一段时间都得在实验室里，这段时间就没办法陪你了。”

　　“地宫？”林其十分好奇，但看到女朋友一脸的忧国忧民，他还是识趣的做出了教科书般的答复：“工作最重要，再说实验室里也不是不能约会，我记得我还是古老小组的编外呢，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工作吗？”

　　惊喜点亮了杨俏的眼睛，她脸上逐渐绽开的笑容比收到礼物时要动人得多。
　　“当然有，我们都已经忙不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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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也最喜欢青瓷。
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秘色瓷是真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