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廊》浅唱轻颜

2、第二章

　　烟廊宫宫门大开，王室成员聚在正殿，紧紧围在国王、王后身旁，沉默地面对入侵的敌人。
　　国破家亡之际，惟有沉默以抗争。
　　烟廊王神情倨傲，绝色王后面如凝霜，其他人或悲壮、或坦然，没有人露出畏惧的神色。
　　“你——不怕死么？”上官休盯着烟廊王。
　　“我王室成员均在此，烟廊没有怕死的臣民，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是吗？”上官休的嘴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一挥手，“越将军听令。”
　　“我王有什么吩咐？”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将军应声上前，他是雪廖精兵统帅，上官休最得力的臣子——越砺。
　　“搜查整个王宫，把烟廊小王子带到我面前来。”
　　王后那倾国倾城的面容在瞬间苍白，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烟廊国王急忙揽住她的肩，却也忍不住一声低低的叹息。
　　越砺瞟了他们一眼，带着手下转身而去。
　　“等等。”上官休制止了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守在这里，我亲自去搜。”
　　气势恢弘的烟廊王宫，此时空旷而冷寂。斜阳投过雕窗投在华丽的大理石地面上，窗上挂着厚重的布幔，庄严而古雅，整个王宫的装饰摆设井井有条，全然没有战后的萧索杂乱。
　　只有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上官休衣抉飞动。
　　当王宫顶层这个房间古朴的大门被推开时，上官休的胸口竟然感觉到了一阵痉动。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向西的落地窗上，同样悬挂着厚重的天鹅绒布幔直垂到地面，夕阳的光亮透过布幔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影。屋内的家具都看不清楚，惟有光洁的玉石地面映着一行人的倒影。
　　那个单薄的身影便立在窗前。直觉而已——上官休断定他便是烟廊小王子 ——寒池。他静若处子，默默地注视着入侵的敌人，身后的布幔轻轻拂动，摩挲着他消瘦的肩膀。
　　不等吩咐，上官休身后的卫兵便冲上前去，欲绳索相加。
　　寒池似乎没有反抗的意思，坦然得像圣坛上的祭品。
　　上官休重重地哼了一声，卫兵们立刻停止动作，垂手而立，看着他们的王慢慢踱上前来，像玩弄猎物一般，他玩味地托起小王子的下巴。
　　这是一张苍白的脸，嘴唇淡得几乎没有血色，两颊却泛着浅浅的、病态的红晕。一双与王后很相似的眼睛，眼角斜飞，灼灼地闪亮，倔强却妩媚。上官休忍不住用拇指和食指去揉捏哪两片薄唇，下手粗暴好不留情。他能够感觉到手指下的柔软立刻升温、变烫，片刻间艳若桃花，而那浅红的双颊也变得嫣红，配上眸中难以掩饰的慌乱和抗拒，活色生香。
　　寒池突然扭头，用力推开那只粗鲁的手。
　　上官休蓦地一敛双眉，几分嗔怒，一伸手，“刷”地一声拉开了窗上布幔，深秋的阳光毫无阻拦地闯入屋内，罩住了窗前的人。
　　寒池措手不及，颤抖了一下，无声地向后倒去。
　　上官休不及多想，疾步上前去一把托住他的腰。
　　一枚精致的金冠掉下来，在地面上弹跳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寒池一头金黄的头发失去约束，直泄而下，丝丝缕缕都铺散在上官休的手臂上，夕阳的余晖下，似最柔软的罗帛，华美无可伦比。
　　上官休一时失了神，瞪着怀中的人微敛的眉，秀挺的鼻，浓密的睫毛，吹弹得破的肌肤，以及，鲜艳欲滴的唇，脑中一片空白，不仅因为绝色，更因为自己抢上前去那瞬间溢出的怜惜和保护欲。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松手，让这个降国的王子倒在自己脚下。在手下人的眼里，他一向是心狠手辣的，何时会对谁产生过任何怜惜？即使他娇弱得经受不起阳光一度！
　　但是此时，侍卫们不得不瞪大了双眼，盯着他们最擅长辣手催花的王好耐心地抱着烟廊国的小王子一级一级地走下台阶。
　　没有人敢吭声，上官休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
　　而正殿里的烟廊王室，在看到上官休抱着寒池出现时，像得到了一个紧急命令，所有人都飞快地四散开来，不等越砺反应过来，正殿已经陷入昏暗之中。原来束起的布幔都已经被拉得密密实实。居然还有一个太医摸样的老人，不怕死地冲上前来，将一颗晶莹的药丸纳入寒池口中，完全将周身散布危险信号的上官休视为无物。
　　“说，怎么回事？”越砺扼住老人手腕。
　　“小王子自小体弱，尤其见不得阳光，一见阳光轻则昏厥，重则卧床不起，甚至随时危及生命。”老太医不卑不亢，沉着陈述，正是一个尽责的医生向病人家属讲述病情的姿态。他看着上官休，神情安然。
　　虽然是有国仇家恨的敌人，却不至于欺凌病人吧，否则怎么配做烟廊的劲敌？
　　寒池服过药，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扇状的睫毛密密地低垂，像一个熟睡的孩子，放心地将整个纤弱的身躯都交给了这一双强健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