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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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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醒了,凡人。”
我睁开眼,漆黑一片。
我身在何处?
爹爹,苍术,大柱子,老村长,朱五花......
在沉烟埔熟识的所有人的面孔竟同时出现在我脑海中。
头痛欲裂。
村子怎么样?大火可曾熄灭?爹爹在家有没有受伤?那只鹿是怎么回事?祭祀果真惹怒了雪神吗.......
雪神......我满脑子的疑惑似乎都和这个雪神有关。尽管我并不知道其是否真的存在。
但我隐约我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所谓的雪神。
但这一切,如今都与我无关了。
所谓灾祸,所谓公道,为谋生路,为惧身死。如此种种皆源于人心,困于人欲。
如今,我不过是一缕幽魂。
“凡人,今你肉身已灭,神识仅剩一魄。”
我满心疑惑却也十分不甘。
“你是谁?村民们呢?他们在哪里?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一股脑的提问,用力使自己尽可能的冷静。
一切都充满了疑问。
“凡人,他们早已步入六道轮回,你亵渎神明无法超生,需在此了还业债。”
那个声音平仄有致、波澜不惊,却听不出源自何处。
似乎漫天皆有,又似乎无根无源。
我愈发茫然。
什么“轮回”“超生”“还债”,听起来玄乎更不像什么好话,怕是咒我不得好死的。
我欲开口咒骂他,却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凡人,与其在此间挣扎,不如顺应天命,积德造化。”
这我倒是听了个半懂,不就是是要我留点口德嘛。
我呸!
这是什么神明,我顺哪门子的天命,修哪辈子的造化,我从未见过如此小肚鸡肠的神,我不过背地里多腹诽了他两句,他便让我不得超生。
真是修得好仙,造得好孽。
不过审时度势,我不过是个凡人,不,如今或许只能算作孤魂野鬼,而那个一口一个凡人的家伙貌似非仙即神,所以我只好听命......不,暂时受他的胁迫。
“好啊,那你说,你是何方神圣?我又要如何积德造化?”我顺着他的意思问道。有道是识时务者有肉吃,我想不过如此。
“吾辈乃是九重天上第八重圣天清虚灵境司风掌雪之四方天神。”
“那个......天神大人,可否说人话。”
“吾辈乃是尔等口中的雪神。”
什么!!
这个自命清高、咄咄逼人的天神竟然就是害得我们村毁人亡的雪神?
此等仇恨,不可隔夜。
“别躲躲藏藏的,有本事你出来,我们同归于尽!”我用尽残剩的气力嘶吼着。果然,仅剩的魂魄是如此脆弱和不堪。
“万般皆为因果,纵是吾辈也无法操控。那些村民葬身火海也是天命所归,多半为前世今生所积业障报应。”
这番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实则......狗屁不通!
“别以为整些玄乎话老娘听不懂,你个杀人越货的恶神!”
听罢这雪神玄学般的术语,我愈发怒火中烧。
不要以为肚子里有墨水就可以欺负我。
我肚子里的大闸蟹还没消化完呢。咱们比一比,就算我随便扯一根蟹腿下来都够买一大罐好墨了,天神又怎样?能值几个钱?
我要报仇。
不过我的话到嘴边就戛然而止。如今审时度势,怕是风水不济气运背,现在怕是还不能开罪这个所谓雪神。那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我水苏一鬼顶俩,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小混混。
想到此处,我哭笑不得。竟一时忘了那仇之深、恨之切。
那雪神似乎能感应心境似的,又开始他那虚无缥缈的禅论。
“若是人弑了你的亲友,尔尽可弑人得以报仇;若是吾辈弑了你的亲友,尔尽可弑吾以报怨仇;若是天道噬其性命,尔何处得以偿报?”
虽然我很想反驳,但却好像无从驳起。
若真是如他所说,爹爹他们所有人皆是命中注定,我又谈何报仇?
不对!!
“你尚且在嫌疑之中,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庆幸自己还尚未失去理智,险些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被他糊弄过去。
“凡人,向前走吧,明灯。”
“啊?”我原以为他会辩解什么,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略过我的猜忌。
真是不可理喻。
不过看眼前形势,我也想先点燃灯烛,这里实在是太黑了,我已经失去了方向。
“将吾之右掌伸于前方七步,默念‘照’”
我心虽疑惑,身已试之。
七步。
就在我心中念下“照”的一瞬,光晕从四面八方铺面而来,我一时被突如其来的光照得头晕眼花。
太不友好了,不过还挺奏效。
此时我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座木质小屋,其屋身隐隐散发着清香,似是果木所造。屋里空空如也但不染纤尘。我使劲踩踏木质地板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成了亡魂,脚也已是离地三尺。
“凡人,尔既有缘来此,便为此间主人。”
“我,主人?”
“不错。是时候唤醒屋灵了。”
音落,只见一道白光忽而闪过屋顶。
“吾辈指点已毕,使命已完,是为归去。”话毕,又一道白光倏忽而去。
该死的恶神,不要以为你会飞就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会飞上天去找你的。
我暗自咬牙切齿。那雪神早已不见踪影。
“主人。”
这声音的源头不算动听却还有几分悦耳。显然不是那个恶神发出的。
“你是谁?为何叫我主人?”
“屋灵。因机缘。”
咳,还真是惜字如金。
“所以说,这间屋子现在属于我了是吗?”
“暂时是。”
“为什么是暂时?”
“主人仅剩一魄,残魂尚在时,即为屋主。”
我心中一惊,险些又忘记了,自己身为魂魄的事实。
也对,若是魂魄都已灰飞烟灭,又谈何宅邸?
生前,爹爹总说要安时顺命,以往我自是不屑一顾,如今,事急从权,我不得不凭其摆布。
只为我残存的一魄。
何等仇,几分怨,今宵一缕幽魂。无肠可断听花雨,沈沈已是三更许。
不!
我何时成那伤春悲秋的闺妇?我水苏乐天知命,能屈能伸。小屋是吧,如今就算是皇宫大院,我水苏既存活一日,便做一日此间之主。
“好,你说吧,我既为屋主,有何好处?”
“春可集露酿花,夏可扑萤采桑,秋可收穗储仓,冬可防风避雪。”
“这些好处听起来还不错。”
“非也,此为主人职责之所在。”
“这是何意?”
“主人寄一魄于屋间,小屋拜之为主。主人已与小屋魂灵相合、生死共契。”
“如此,主人之责即小屋之幸,小屋幸则主人安。”
难得听其说了不少话。不过......
好精明的小屋!此刻,我更希望与我对话的是如苍术那般楞头傻脑老实巴交的简陋草房,即使风雨飘摇,也可护得屋主一席之地。
如此小屋,竟反过来差遣主人,着实稀奇。
“那我就将你转手卖人。”我威胁般的对小屋说道,希望它能知难而退。
“自然可以。”小屋回答的云淡风轻,似乎与它无关紧要。
“只是主人魂魄无以寄托,怕是会灰飞烟灭。”我隐约听出了这其中的得意味道。
此刻我真想放一把火烧了这满口大爷的怪屋。
忍,我要忍。
灰飞烟灭是吧,我水苏怂了还不行吗。
苟且偷生是吧,我水苏且活怕你嫌久。
我断不会和自己性命过不去。
咳咳,我水苏向来和善待人,更不屑于和这小屋计较。
然后我竟阴差阳错的听完了小屋的讲述。
此间小屋仅一丈见方,无窗无门中无旁物,伫于虚空之中。换言之个中一切皆需我所创造,其驻地亦可由我选择。
而四时之季,小屋可供生鲜果蔬、应季特产。如此看来,我这个屋主,倒也不是两手空空一文不名。
我竟莫名生出了些许期待。
困。
奇怪,我既然变成了鬼,为何还会困?
环绕四周,我才反应过来,这里除了房架子空无一物!
困意席卷而来。
我顾不得这许多,作为一个鬼魂,我慢悠悠的摸到了角落里,准备将就着睡一觉。
这屋里要是有张床就好了。我心说。
扑通!
就在我低头准备蜷在角落里时,我的脑门被当头一撞。
是一张床。
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简单木板床,上面铺着一条白色薄被,床头放有一个荞麦枕。
我盯着床仔细看,不知为何眼前出现了一行白字[普通木床]。
了不得!我何时有了幻想成真的本事?
“主人,初到小屋,小屋赠与主人一件物品。”
“便是这张床?”
“不错,主人心念一动,小屋察觉主人需要此物。”
如此好用?
“那我是否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变出来?”我眼冒金光,困意全消。
我要富可敌国貌美如花似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通天晓地学富五车,最好也给我这凭空变化的秘诀!
不过小屋的话如晴天霹雳。
“非也。小屋精力有限,一分精力只可变幻一件普通物品,且小屋只可添加屋内物品。”小屋解释道。
咳咳,看来是我太贪心。倾国倾城什么的还是梦里想想比较现实。
“小屋还剩多少精力?”我想着给这空荡荡的小屋多添置些家具。
“主人,小屋还有二分精力,请问主人是否需要物品?”
“二分精力全部用掉可以换什么?”
我想那标为[普通木床]的家具简陋而不牢固,不如多花费些换点好东西。
“主人可以添置[半新]类别的任何家具。”
“我想要门。”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门,如果就这样被困在这小屋里,要再好的家具又有什么用呢?
“主人,小屋之门尚未开启。”
“如何开启?”
“主人需完成过客的第一个任务。”
这么麻烦。
我此刻不想听那什么所谓任务。于是随口要了一套[半新珊瑚炕桌圆椅],那套桌椅摆在小屋正中央,炕桌还隐隐泛着一股温热。
我翻身飘上木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