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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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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名是一种烦恼,至少骨灰级别起床困难户朝清是这么认为的。
自从正式进了一队,程秒几乎成了她的私人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朝清转,天还没亮就瞧她宿舍门,“朝清,已经七点钟了,赶紧起床训练。”
入冬,被一条棉被隔开的可是天差地别的温度,被窝中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某人有很恶劣的起床气,眼都没睁开,抬手一只枕头扔到门板上,“……平常姑奶奶都是十点起床,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作为俱乐部唯一一个雌性生物,程秒尽职尽责帮她争取到了一个小单间。
“赶紧改掉原来二队的生活作息,你现在是正式队员,马上要季后赛了,不能松懈,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放水,你跟其他几个队员的磨合度还有待提高。”程秒隔着门一口吞了一把预防抑郁症的药丸,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你是没经历过季后赛,其他战队的教练们见着我们战队异军突起,早就把我们的比赛资料研究透了,你的作战风格,适合的英雄,我们的阵容搭配等等等等,为了不让他们知己知彼,我们不仅要根据版本开发出更加新颖合适的阵容应对他们在季后赛的攻势,还要仔细研究他们的打法,反复复盘把所有的失误降到最低,最终大赛的胜利从来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拿到手的。”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门从里边打开,朝清顶着一脑袋炸鸡毛,边打哈欠边从抬手阻止她继续唠叨下去,“我去还不行吗?师傅,您别念咒了,徒儿真的知错了。”
马马虎虎用水泼了一把脸,踱步到了俱乐部三楼的复盘室。
SMS俱乐部基地整体上是现代化的玻璃设计,虽说是玻璃,但隔音效果奇好说,总的来说,高端也很高端,大气也是大气,朝清搔了搔头,长了虱子一样浑身不舒服……这也不太注重隐私了,还像模像样安上个门有什么用啊。
透明墙里边教练孟长城刚好把朝清成为正式队员之后在KPL赛场上的所有比赛视频调出来了,距离季后赛还有整整一周的时间,现在才开始复盘,怎么说都有点迟了,除非……朝清感觉一股凉意从尾巴根儿上一路窜上来——有什么恐怖瘆人的东西要恶意侵占她美容觉的时间了。
外边的人被自己毛骨悚然的想法原地吓成了冰雕。
复盘室里,west的脑回路不知怎么搭上了朝清的脑电波,低头掰着手指算了一会儿,唉声叹气着抱怨了一句,“完了呀,从今天开始,算上复盘和磨合训练还有练习赛,想要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想睡觉比上天都难。”末了,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眼角边挤出委屈的泪光。
Festival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我们好久没有这么魔鬼训练过了不是吗?还挺怀念的。”
West看了festival一眼,像是见了魔鬼一样,咋咋呼呼躲到seven身后,欲哭无泪,“求放过啊。”
seven是队伍里唯一一个微胖微魁梧,眼睛微小,态度微严厉的壮汉,与长相截然相反的是,他沉默寡言,害羞得像个大姑娘,是两年前随着战队一起经历过巅峰荣耀,唯一幸存下来的前辈,但是他性格内敛不善言辞,半点没有前辈的架子,一脸无奈又不得不默默承受着west揪着他的衣角左蹦右跳的胡闹劲儿,不时跟着含羞干笑两声。
人不可貌相。
West一头棕黑色的锅盖头,叽叽喳喳得整天说个不停,嘴皮子越说越薄,是个活生生的话篓子,语气时而激动时而暴怒,像个还没被佛祖五指山教化过的皮猴子。
隔着隔音玻璃,朝清听不到他一张一合的嘴里到底在说什么,不由想起比赛耳返上,他魔性的立体音在两个耳朵间咋咋呼呼地来回穿梭,恨不能给人洗了脑,好几次,真的是好几次,朝清恨不能从裁判手上要过针线,用自己缝袜子的手艺把他的嘴严严实实封上,但是考虑到可能会被红牌警告,她只能一忍再忍。
皮猴子躲在seven身后闹得不亦乐乎,festival注视着他的目光被鼻梁上精致的圆框金丝边眼镜折射得无比温柔。
festival是队上,甚至整个俱乐部,整个电竞游戏圈里最绅士的人。
朝清没什么文化,肚子里的墨水少之又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合适形容他的词语,越看他越像电影版《哈利波特》里的小哈利波特,斯斯文文的像个饱读诗书,生生被熏出书香味的小海龟,他手上应该翻着《中华大字典》,一点也不像个打竞争游戏的人。
高阳是战队的队长,比赛上的局面总指挥,出了名的小事儿不管大事儿不放,见着教练那里已经准备好了,west还在嘻嘻哈哈闹个不停,刚刚二十一岁的人长了一张面容清秀的脸,竟然稍一用力,无端生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只看了west一眼,那皮猴子就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坐好了。
四个人早早到了,估计是在旁边陪了孟长城一会儿,万事具备就差一个朝清,当事人在复盘室门口站了许久,琢磨了半天,她觉得自己在这么万众瞩目的场合下迟到,实在惭愧,照理说,应该做低姿态跟自己的队友和教练打个招呼道个歉才符合社交迟到的礼仪。
可是,除了高阳之外,那些在赛场上磨合了将近一个半月的队友们,她只记得他们的ID,至于真实名字,唔,不知道。
完全没记住。
队友做到她这种地步,也是奇葩朵朵开。
她把原本就鸡窝一样的脑袋挠成了烟花,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类似学校里表彰优秀同学们的宣传海报,好让她能有机会对着照片恶补一下队员的名字,再一抬头正对上高阳的目光,他扭着头正盯着她,也不知道他保持扭脖子的姿势多久了,隔着一道玻璃半天没有下文,板着一张脸直勾勾盯着她,把一向自诩粗神经厚脸皮的朝清看得有点发毛。
朝清从来没进过复盘室,看着高阳目不转睛的目光,她有种大胆的猜测——可能复盘室四面的玻璃墙其实是单面镜,从外边看得到里边,从里边根本看不到外边,就像前段时间曝光的酒店镜子一样……要是真的这样,高阳也许正扒着脖子欣赏镜子里的自己……
这想法一出,一道电流从脚底一路火花带闪电顺着尾巴根儿噼里啪啦蹿到头顶,瞬间把一脑袋头发轰成了原子弹爆炸现场,炸了朝清一层鸡皮疙瘩,不觉咋舌,真没想到高阳表面上人五人六,背地里竟然是个爱照镜子的自恋狂。
怪癖啊,怪癖啊,哎,人无完人。
毫无诚意地赞叹之后,朝清美滋滋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把掏出手机用冰冷无情的摄像头直直对准他——人家把小辫子都递过来了,不紧紧攥住不是傻子吗?
沉迷于拍照抓人小辫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七点钟就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踢到复盘室门口。
摄像头刚对准高阳,摄像头还没聚焦,见着那头的人突然起身走了过来,朝清嘻嘻一笑,这个自恋男终于打算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了?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朝清把身体扭成了麻花,寻找拍摄的最佳角度,摄像头那边的人越来越近,朝清为了录下整个人,不得不连连后退,一时没注意,右脚后跟碰到了楼梯转角的大盆栽,左脚半个脚掌已经悬在楼梯台阶以外了。
“嗨。”
一声招呼,平地炸弹一般吓了朝清一个激灵,他看得到她?!
还没来得及求证这个问题,早就在生死边缘的脚掌哆嗦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往后仰,还没从脑袋里那一坨由数学和物理和成的稀泥里捣出重力加速度和角度位移可能对她的身体和脑子造成的致命性损伤,高阳已经先一步冲过来拉住她的手,直接把她从伤残边缘上拉了回来,刚被擦身而过的风扇了一巴掌,人就扑到了高阳怀里。
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头顶的高阳似乎笑了一声,“你在俱乐部里,迷路了?”
听了一耳朵半开玩笑的话,朝清脸不红心不跳推开高阳,仰着头用鼻孔对准自己的救命恩人,咬牙切齿,“你玩我?明明看得见我,不出声?”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朝清现身说法,演绎得淋漓尽致。
面对俱乐部唯一一朵并不娇羞的霸王花,高阳照顾得明明白白,“抱歉,吓到你了。”
得理不饶人也不是朝清性格,人家都已经道歉了,她干脆大大方方摆手原谅,“这次就算了,我朝清的原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淋漓尽致的小人得志嘴脸。
高阳也配合着做出应和的姿态。
玻璃门外边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玻璃门里的人看电视剧一样。
田震西关注点奇葩,用肩膀推了推旁边的乔奇,“我没看错的话,队长刚才笑了吧,你带着眼镜看得比我清楚,是不是笑了?”
乔奇点头,“嗯,是笑了。”
“天了噜。”田震西呜呼一声,“组队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见队长笑得这么灿烂过,这是要天降祥瑞的征兆啊。”
乔奇揉了揉他棕黑色的锅盖头,“好了,别八卦了,小心队长一会儿针对你。”
想他田震西天不怕地不怕,走在外边从来都是脚步生风铁骨铮铮的汉子,年少轻狂,谁都不放在眼里,唯一的软肋,就是高阳,谁在他面前提一嘴高阳的名字,就是直接踩了他的猫尾巴。
立刻咋咋呼呼着偃旗息鼓,不敢造次了。
乔奇见着田震西终于乖了,满意笑了笑。
杜七一直低头反复理解英雄的技能属性,坐定如钟稳如泰山。
孟长城抬腕看了看手表,觉得朝清耽误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对着半开的玻璃门喊了一声,“高阳,带朝清进来吧。”
已经被教练点名了,朝清转着大眼睛看了看复盘室,见着一个锅盖头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双腿嬉笑着跟她招手,他旁边的金色眼镜目光温柔,笑得也温柔,同样跟他打招呼,还有一个微胖的人正背对着她趴在会议桌上玩手机,从背影就能看出他的局促和内敛,会议桌前边的西装男人朝她点点头。
高阳说,“走吧,你还没有正式跟大家大过招呼呢。”
SMS自从赢下自己的首胜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忙着恢复士气,忙着一天接一天地比赛,把总积分追回来,难得能让他们在季后赛前的这段时间里休息这么一会儿,忙里偷闲松一口气。
扭扭捏捏从来不是朝清的性格,尽管里头的人,名字和脸对不上,却大摇大摆往里走,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任谁也看不出赶鸭子上架的窘迫感,昂首挺胸,面上比在场的谁都自信,内里却是虚得不行。
高阳好像长了一双透视眼,跟在她旁边小声提醒,“棕色头发是west田震西,戴眼镜的是festival乔奇,背对着你的是seven杜七,他面前的是我们的教练live孟长城。”
朝清得了便宜也不知道卖乖,反而瞥了高阳一眼,大眼睛里的意味分明——用得着你告诉我?姑奶奶我都知道,多管闲事。
高阳被她底气十足的目光看得一时语窒,后知后觉啼笑皆非,连连摇头,表示有点搞不定朝清的脑回路和大气场。
田震西又撞了一下乔奇,大眼睛盯着高阳嘴角的笑意,“快看,队长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