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风华》木石之盟

16、明星（十五）

　　要自掏腰包的盘中餐被战队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吃了个乱七八糟，但是吃来吃去，加上孟长城和程秒还有两个默默无闻的小替补，满打满算一共也就只有八个人，再能吃也就只有那么点饭量，程秒竟然把一整个餐厅给包下来了。

　　刚刚被美艳的大美同志赤裸裸敲诈了一顿，她还是空着肚子出来的，朝清一边抱着调好的酱料，把火锅里的东西往嘴里胡吃海塞，一边吧唧嘴一边抱怨，“非洲那么多小孩儿都吃不饱，叙利亚常年战乱，连安安心心坐下来吃口饭都困难，你竟然这么铺张浪费，还用我的名义，我来战队两年了，赚的那点钱全都安排进了债主的卡里，我兜比脸都干净，还整天负债累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程秒瞥了她一眼，往她鼓鼓的嘴里塞了一颗酸溜溜的小西红柿，“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朝清被小西红柿酸成了痛苦面具，“反正我没钱，但我也不赞同你铺张浪费的小资作风，你这根本就是封建腐败残余啊。”

　　程秒神秘兮兮凑到她耳边，“我们今天有重要客人要来。”说完，胆战心惊看着朝清的反应，那没良心正端着一杯可乐咕噜咕噜喝得透心凉。

　　“谁要来啊？你还能认识什么金主不成？”说着目光半带嫌弃半带挑剔地环视了海底捞简明大方但是算不上精致的环境，还是把大厅包下来，就连个像样的包间都没有，“就按照你这款待的地方来看，要来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吃饱喝足的田震西小耳朵尖得很，一听有人要来，赶紧小步凑上来，“谁要来，谁要来？”

　　有人打开了话匣子，其余几个不安分的小青年也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和殷勤的询问，当然除了杜七以外，也除了高阳和孟长城。

　　孟长城的心情也是大好，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吃饱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忧国忧民的面部表情，坐到角落里打开手机和记事本开始琢磨下一次对阵的战队数据和BP安排。

　　程秒被几个小毛孩儿围得水泄不通，朝清抓住空档赶紧胡吃海塞，高阳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旁边，扒拉开她桌上一堆抹了红油的卫生纸和酒肉残羹，放了两盒胃药和一根水灵灵的胡萝卜，“你刚刚不是身体不舒服去厕所了吗？肠胃不好就少吃一点辣的。”

　　“我饿啊，除了吃这个，俱乐部还给其他福利吗？”说着，捞起小萝卜就往嘴里塞，咔叽咔叽啃了几口，这才发现高阳正蹙眉看着她，“你一会儿吃辣的，一会儿又吃凉的，就不怕吃得不舒服吗？朝清，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朝清有点蒙，“队长，我，我大姨妈没来，吃点辣的和凉的都没事儿，最多就是可能明天起来脸上长两个痘。”

　　高阳脸上的关怀与担忧交织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您可终于来了，欢迎欢迎……”

　　他没说完的话，就被程秒二踢脚一样的声音打断了，听着这话里谄媚的成分偏重，迎合与做小伏低的姿态一点也不含糊，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她嘴里的贵客到了，朝清抹了一把红光满面的嘴，伸直了脖子朝门口看过去。

　　来人的身量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在战队那几个毛头小子的簇拥之下，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头顶，那边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玩意儿，当然不包括杜七，对着来人稀里哇啦地赞扬了几句，听得出来应该是个女人。

　　一想到女人，朝清隐隐有点不安，还没来得及从被辣火锅堵住的脑子里翻腾出到底是哪里一对劲儿，突然对上程秒歉疚加求饶的嘴脸，朝清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那人与战队经理和其他人寒暄了几句，从人群中露出了点庐山真面目。

　　黑色的齐刘海长发，瞳眸浅淡，显得一双眼睛恹恹无神，兀自生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薄凉，尤其右眼下边那一颗小泪痣，让这位只比她大一岁的年轻人满脸的胶原蛋白黯然失色，成了高贵冷艳的形象代言人，她只穿了一身简约的休闲西装，整个人看上去干练又精致。

　　朝清冷冷盯着她，从人群中径直走过来坐在她对面，两个人隔着一张脏兮兮的火锅桌对视了两眼，高阳这才注意到不对劲，“你们，认识？”

　　程秒呵呵地过来，向大家正式介绍，“这位是我们新的赞助商，东陵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商梚。”

　　朝清被麻辣的火锅底料熏得眼睛红红的，她狠狠盯着程秒，“这个人怎么在这儿？程秒，你给我解释清楚。”

　　程秒有苦难言，商梚马上接过话头，“不怪她，是我……”

　　朝清一把甩开手上的盘子，脆弱的瓷盘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朝清一拍桌子站起来，“商梚，你没完了是吧？！我自问以前从来没有得罪过你，怎么你非要跟过来让我不痛快！什么东西你都要抢！他你抢走了，现在又来过来抢人！你看我不顺眼就直接说，恩将仇报的王八蛋！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亏你想得出来！”

　　商梚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再一次把两个人说话的场合弄得鸡飞狗跳，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又一次歇斯底里地朝她大吼，就连好好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程秒一听话头不对，赶紧过来圆场，“清清，你说什么呢？”

　　其他几个小毛头都傻了，目瞪口呆围了一圈。

　　高阳看了看商梚，起身站到了朝清身边，“你怎么了？”

　　他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下，商梚只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示弱瞬间收起来，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漠。

　　这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待了，朝清踹开后边的凳子，甩开步子往外走。

　　商梚双手抱胸，轻轻靠在沙发椅上，踏着朝清即将走出门的点缓缓张口，“你敢走试试。”

　　她说话的声音不重，不过比平常在会上为公司的人安排事务的声音重一点，略带凌厉和警告的语气与周围嘈杂嬉闹的氛围格格不入，也同时显得格外突出，话音刚落，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一瞬间收了音，朝清的脚步也着了魔一样下意识停了下来。

　　商梚侧头朝门看过去，其他人很识相地让开路，保证这位金主妈妈目光的畅通无阻对上朝清。

　　“我仔细查过，你们俱乐部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收到过任何一笔赞助费，这半年来你们俱乐部裁掉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人，曾经称霸KPL职业赛场的SMS，现在就连二队队员都养不起了，你们现在聚在这里的人应该就是俱乐部全部的工作人员，用曾经的积蓄勉强撑着度日，一边要打通赛场一边又要维持生计，如果我现在退出赞助，你们俱乐部危在旦夕的资金链马上就会断掉，明晚你们就连睡觉训练的地方都没了。”

　　这些东西都是程秒一个人死扛着的，几个人只知道俱乐部的状况不容乐观，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

　　朝清红着眼，“你威胁我？”

　　商梚大大方方地点了头，“对，你如果不听我的话，让我不高兴，我刚才说得每一句话都会成为真的。”

　　朝清气哄哄地大步走到商梚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受你威胁，有本事你就把赞助费拿出去，我就算去睡马路，都不稀罕你的施舍。”

　　商梚点头，“说得很有骨气，但是其他队员呢？没有收入来源，所有东西都要自费，你猜他们能支撑多久，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吗？”

　　朝清几次张了张嘴，终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商梚抬头，犀利的目光狠狠射了高阳一眼，才缓缓对上朝清红彤彤的眼睛，她正努力忍着不肯在商梚面前流眼泪，又怂又不服气，商梚有些心软了，“想清楚了吗？想清楚了就回去坐下。”

　　说完，她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红彤彤一片火辣辣的吃食，眉头微蹙，“以后不许吃辣，不许穿得那么薄就往外跑，不许看到我扭头就跑。”

　　朝清用手指摸了摸鼻子，仰起头，“你有种，商梚，你特么真有种！”

　　话说得倒是十分硬气，朝清还是拿出了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软骨头精神，反正不掉一块肉！

　　朝清一屁股坐回商梚对面的位置，百分百复制商梚的坐姿，蔑视地看了看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残羹剩饭，“谢商总关怀，你不让咱吃，咱就不吃，你让咱多穿，咱就多穿，你屁事儿多，咱就听着，但是我还没吃饱呢，这桌子上一堆您又不让吃，老板不是这么做的吧。”

　　虽然说话还是不服气地冲到吊炸天，但到底还是听话地坐下了，商梚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招呼服务生把整个大厅乱七八糟的一大片收拾干净，刚好从外边走进来十几个穿着正规白大褂的厨子，每个人都推着一辆两层的小餐车，面带微笑着把上边的山珍海味分别搬到几个餐桌上。

　　朝清看着面前荤素搭配，色相俱全的小菜品，又十分没有骨气地吞了口口水，商梚从餐车上拿下一小碟香香脆脆的胡萝卜条放在朝清面前，“吃吧，吃得饱饱的，我送你回去。”

　　程秒在这短短的十分钟之内，心脏就像坐了一百八十遍过山车一样，一会儿冲上云霄，一会儿又跌入地狱，刺激之大心脏险些不堪重负当场休克，冷冰冰的手摸了摸裤兜，还没摸到随身携带的药丸，吓得脸都白了，汗都下来了。

　　终于看到两位年纪轻轻的小祖宗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才长呼了一口气，扶着高阳勉勉强强坐下喘一口大长气。

　　高阳的目光一直盯着那边两个人，俊朗的眉头凝成了老干部。

　　其他几个毛小子也盯着两个人看，程秒赶紧压低声音吼了他们一句，“看什么看，有好吃的东西来了，还不赶紧吃，不许看！”

　　朝清盯着面前的胡萝卜条，五味杂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商梚，我算你有种。”以表示自己的威武不能屈。

　　“这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一点。”

　　朝清目光懒懒掠过一桌子菜，“以后工资你发？我们俱乐部的开支你给？”

　　商梚点头，“我发，我给。”

　　“行！”朝清当场拍板，“我吃，酒呢？”

　　商梚，“酒？”

　　朝清挑眉，“不给喝？我们今天赢了比赛，不应该庆祝一下？我已经十九岁成年了，不能喝酒？俱乐部跟我们商总的合同上明确写了朝清不能喝酒？老板不能这么当吧？”

　　“可以。”

　　商梚招了招手，旁边的人拿出一瓶精致的红酒，当着两个人的面打开，有条不紊地帮朝清倒了一个杯底。

　　朝清看着聊胜于无的红酒，立刻又怒了，小声咒骂了一句“抠逼”，没等商梚提醒，抬手一扬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