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从商录》凰鸟不至

45、射箭

　　陆祁勒住缰绳，和匆忙赶下山来的鲁阳奇打个照面。

　　长吁一声喝住马，各自行过揖礼后，意气风发地看着代未昭：“代将军好眼力，一眼认出了我，我还真怕你们乱箭先射下来了。

　　代未昭未答。

　　陆祁觉得代未昭的脸色有点奇怪，挠挠脑袋，心道代未昭一定是被自己千里领兵前来相助的行径感动了，得意地继续表功：“一应粮草辎重，木车云梯，我都带过来了。”

　　代未昭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更奇怪地道谢，称赞他解了燃眉之急。

　　陆祁却觉得代未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张开双臂，端详了一下身上的照夜明光铠。

　　多好看，多威风啊！

　　代未昭这是被自己的照夜明光铠折服了？

　　那头鲁阳奇才不管他怎么想，一把拽住自家殿下的臂膀，苦哈哈地问：“殿下！你这是怎么从上官大人手上跑出来了？”

　　陆祁一皱眉：“上官能管得住我吗！”

　　鲁阳奇无奈：“好好好，我们退一步讲，你带人出来也就罢了，你将辎重都带出来是什么意思？”

　　鲁阳奇不比江老板，算起来还是陆祁的长辈，他不能无礼，但是闭紧了嘴不肯吭声。

　　鲁阳奇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你怕太后不知道你在晋州养着亲兵是不是？”

　　陆祁目送代未昭表情奇怪地远去，心里想着心事，随口答应道：“我的亲兵本来就是皇子该有的那点规格，只不过......”

　　比别人的兵规格要高一些而已。

　　鲁阳奇叫苦不迭：“你明知道是精兵还敢往外带？太后要是知道了你带着这样的亲兵，那你的兵都白练了，趁早认罪上交！再者你带人就带人，你带什么辎重粮草呢你！疯了不是！那些盔甲云梯，纵然不死你也要脱层皮我告诉你！私造兵器，那就是造反！一个死字！死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说着说着好像委屈得要哭起来：“嘤嘤嘤我死了也就算了，我可怎么向乾将军交代呀......”

　　陆祁掏了掏耳朵，完全没注意听鲁阳奇的絮絮叨叨，眼神流连，粘在前方去牵马的代未昭背上，大声呼喊：“喂！”

　　代未昭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回过头来，眼波流转看向身后少年。

　　陆祁挥挥手，抛下鲁阳奇大步向前，剑眉星目笑眼弯弯：“你叫什么名字呀？”

　　鲁阳奇噎了一下，声音追在后头：“你难道不知道吗？她......”

　　陆祁摆手。

　　虽然他早知道了她叫什么名字，但还是重新认识一下嘛。

　　代未昭愣了愣，微微一笑，躬身行礼：“代氏清曜，字未昭。”

　　陆祁躬身还礼：“陆祁。”

　　代未昭颔首又转身，脊背挺直地大步要走。

　　陆祁看着她刀剑似的笔直背影，想了半天，又扬声问道：“我们这是和解了啊。”

　　代未昭微微侧首，眉梢眼角流露出一点不经意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得罪我了？”

　　代未昭这一句说出来，自己心里的意思是，小屁孩胡闹，都随他去吧。

　　听在陆祁耳朵里，却是不打不相识英雄好汉惺惺相惜的意思。

　　大乐，屁颠屁颠追上去，又跟在代未昭的身后，絮絮叨叨地问话：“你那瘦金体，真的是学的霍大将军的吗？”

　　“......嗯。”

　　“那你说，霍大将军究竟是不是英雄？”

　　“............嗯。”

　　“我是来与你们和解的大国上臣，你们竟敢如此相待？无知竖子！北方蛮夷！”

　　会稽郡王范青阳一把扔掉了手中被塞上来的弓箭，不耐烦地呵斥道：“表演什么射箭？射什么箭？我是艺人还是什么？太后都没有这么使唤过我！”

　　帐子里一个匈奴恼怒地拔出腰间佩刀，嚷了一声，就要冲上前去，被几个人联手拦下了。

　　应若清吓得在腿脚发软，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范青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匈奴人叽里咕噜地将范青阳的话翻译给帐中人听。

　　匈奴人在汉人的地盘上杀人溅了不少鲜血，也知道自己是凶名远扬，还没见过这么横蛮不怕狠的汉人，一时倒有些束手无策。

　　正常不都该是和那个应若清一个模样吗？

　　匈奴首领沮渠安周神色一顿，笑起来，用汉语道：“射箭是我们匈奴人想和郡王殿下比试一下罢了，大家友好往来，没有看不起郡王的意思。”

　　范青阳坐回来，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谅你们也不敢，我是大楚太后的亲弟弟，太后在大楚是如何得万民敬仰，你们纵然是边鄙小国，也应对太后威名有所耳闻。”

　　几个匈奴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互相哈哈大笑起来。

　　范青阳见他们罗里吧嗦表情猥琐地说了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困惑地看向译者。

　　译者神色有点踌躇，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范青阳有几分恼怒，在译者的腹部狠狠一击：“没用的废物，说话！”

　　译者被范青阳大力打下去，又不能还手，脸色痛苦，腰简直弯成了虾米，半响了才在范青阳的逼视下，脸色青青白白地回答：“他们说......早有耳闻，太后那样的女人，也很想娶来玩一下，一定很好玩。”

　　范青阳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面前小几。

　　帐中寂静片刻，立即几个人拔刀出鞘，将刀架在了范青阳的脖子上。

　　应若清吓得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旋即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试图在极端骇人的坏境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保住自己的小命。

　　范青阳不敢乱动，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脖子上叠加的刀刃，颤巍巍问道：“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我可是大楚太后的亲弟弟！你们杀了我，这和谈还要不要谈了！”

　　沮渠安周轻轻呵笑一声：“要谈，当然要谈，阁下不妨坐下来，吃吃我们的马腿，喝喝我们北凉的羊奶酒，再来谈。”

　　目光一转，看向应若清：“你说是不是啊。”

　　应若清没想到自己到底是被点到了名，吓得战战兢兢，低着头答道：“是，是啊。我们本来就是带着诚意来谈的嘛。”

　　沮渠安周拍拍腿：“这就是了，我们早就把和谈的事宜都报给你们了，早日敲定了也好。”

　　范青阳皱眉道：“不可！”

　　他是被太后派来的，也知道和谈可以和谈，但是不能做得太难看，这宣化也割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匈奴可不管这些：“我们一路辛辛苦苦打到了肃州，结果没想到肃州是这么个破烂地方，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倘若把宣化一并割给我们，我们也就好退兵了。”

　　其实肃州根本就不是破烂地方，就是比起北凉的国都也不相上下，但是匈奴早就被肃州的好酒好肉养大了胃口，被范青阳的跋扈享乐看得想象出了长安的许多富贵风光，眼里也看不下一个区区肃州了。

　　又觉得范青阳的样子看起来像个难缠的刺头，又是长安的太后的弟弟，确实不想和汉人闹得太僵，怕日后算起来麻烦。

　　索性问应若清：“你说给不给？”

　　没想到从进了匈奴所住的营帐后腿就一直是软的应若清反而皱着眉头，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答道：“不给。”

　　沮渠安周张狂地哈哈大笑，问应若清道：“你说不给就不给？”

　　又向范青阳道：“他说不给，你说呢？”

　　范青阳哼了一声：“你们休得得寸进尺！肃州给你们就是，宣化休想！”

　　见惯了大楚的弱鸡抖抖瑟瑟的模样，没想到这次的范青阳的确是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麻烦。

　　缠磨了许多天都是这样的结果，沮渠安周实在是不耐烦了。

　　麻烦又如何？

　　早晚也要吓得跪倒在他们大凉的马蹄下！

　　哼了一声，手抬起来，一指范青阳，又慢慢一划，指到应若清的鼻子上：“不割，可以，你们去射箭，射中了红心，宣化就是你们的。”

　　应若清暗暗叫苦。

　　又不是春秋战国的时候，学什么君子六艺，他哪里会射箭啊！

　　他是个文雅的读书人，也是靠着这眉清目秀的书生气得了太后青眼，平日里何苦去挨什么弓箭丢份啊！

　　但此时无可奈何，范青阳想说些什么，应若清却早被吓得没有反应，在沮渠安周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捡起弓箭，出了帐子。

　　就走到靶子前的这段距离，他握在手中的箭就被手抖得掉落了三次。

　　一旁看热闹的匈奴看着应若清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匈奴兵们知道了这个汉人官员要来射箭的消息，都渐渐地聚拢来看热闹。

　　应若清见是素来有凶残之名的匈奴，这么围成一团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看，更是简直哇的一声要哭出来。

　　快要到靶场时，应若清腿一软，吓得跌倒在地。

　　匈奴人哄声大笑起来。

　　这世界上语言是不同的，嘲笑鄙夷厌弃种种神情却是互通的。

　　不消译者，就是透过那笑声，应若清都能听出来那来自匈奴的，看新鲜和热闹般的讥嘲。

　　他暗暗发狠，决定自己一定要射中靶心，让那些蛮子好好看看！

　　“吱啦”一声，拽开弓。

　　这是硬弓，应若清发觉自己根本就拽不开。

　　他的脸色憋得更红了。

　　匈奴意识到了什么，指指点点地看着他那张弓放声大笑。

　　就连出了帐来看的沮渠安周都和着自己的族人，一并大笑。

　　笑声惊动了应若清，他的指尖一抖，生生地就松开了弓。

　　那支箭立刻就飞了出去。

　　与其说是飞了出去，不如说是掉落了出去。

　　在空中悠悠荡了半步的距离，就噗的一声一头栽进了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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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掉进了别的作者223章的大坑，完全忘记了更文怎么办，在线等，急_(:з」∠)_
感谢说先书生小可爱的地雷，muamuamua~我要抱着你转圈圈！(*╯3╰)
祝路人一只小可爱考试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