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棒棒糖引发的爱恋》格路

15、散伙

　　第二天，洪姝尝试着对身边的人解释并道歉，只是齐子盛丝毫不给她机会。每次听到“那天”，“马路”，“熊孩子”等字眼，那家伙便会立刻塞上耳机，拾起一本《新概念四》，一脸专注地盯着四块石器，口中还念念有词。

　　其实他就是在装装样子而已，洪姝太了解他的英语水平了，他连逃遁的美洲狮都没有捉到，根本不可能与化石人一起嬉戏玩耍。

　　可是他的态度已经表现得足够明确，左脸写着不想沟通，右脸画满拒绝交流。一天下来，洪姝束手无策，愁得太阳穴处冒出了半个痘痘。

　　趁着放学之后，打扫教室的时间，她狂躁地摇晃着田楠的袖子：“不是我不真诚啊！对手封闭了五感，接收不到我的歉意，你要我怎么办？”

　　“别说那些神神叨叨的，你又不会使天舞宝轮，封闭谁的五感？看着我，你得用心啊！用心，你明不明白？”田楠口沫横飞地传授做小伏低的花招，看得洪姝阵阵头皮发麻。

　　“你这样好恶心，我才不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真心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想要把伤害降到最低。像你那么敷衍了事，算什么道歉？还有，请您把你那抽搐的眼皮熨平了好吗？”

　　她正在吐槽，教室的门口突然闪出一个人来，惊得她没有控制住手下的力气，田楠的衣袖被她硬生生撕掉了半圈。

　　齐子盛扶着门框，目瞪口呆，然而他只是呆滞了短短一瞬，很快便施施然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出MP3后果断离开教室，视两个大活人于无物。

　　“得，我的罪状又加了一条，欺负他那老实巴交的童年好友。”洪姝找出一个长尾夹递给田楠：“你先用这个把衣袖夹好，我回家取点钱，明天赔偿你的经济损失。”

　　田楠望着齐子盛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说：“不用赔偿，就这样挺时尚的。你还是担心一下我比较好，我怀疑我会一不小心背上其他的罪状，不行，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家，再见。”

　　说完，他便卷起书包，像一股小旋风似的追出门外。

　　男生之间的关系原来也会如此波谲云诡，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洪姝摇摇头，觉得长路漫漫，一片黑暗。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的月考结束，洪姝都没能找到机会向齐子盛解释清楚。而经由这轮考试过后，她们终于不用再坐在同一张桌前，两个人的成绩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退步，因此分道扬镳。

　　洪姝从第二排搬到第三排，好巧不巧地坐在关咏琳的身后，她的同桌变成了乔唯。

　　洪姝的新同桌对她的态度很是有些奇怪。乔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之时，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可是接下来她仔细研究了成绩单一番，而后神色大变。

　　她恨恨地捏着成绩单：“我真是造了千年不遇的口业，你看看，现在我遭到了神罚！”

　　“和我坐在一起你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信仰都错乱了。神佛共存，这要是放到遥远的中世纪，你可是要上火刑架的呀。”

　　洪姝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她绝不承认，自己会这样惹人嫌弃，齐子盛那种只是个例而已！

　　“你擦亮眼睛，仔细看看清楚，排在我身后的人可是你的老伙计！”乔唯指着齐子盛的名字低声咆哮。

　　“你再看看咱们班这个桌椅的布局，中间四个人的桌子是拼到一起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又要坐在你们两个中间受夹板气！”乔唯颓然趴在课桌上，像鸵鸟一样把脸埋在手臂下方。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来：“要不然这样，咱们换个位置，你坐里边，让我来挨着过道，为你遮风挡雨吧。”

　　洪姝对她的软磨硬泡早就免疫了，气定神闲地收拾课桌：“你不是知道我们俩已经闹翻了吗？”

　　“话虽这样说，可是心情不好的老齐同志真的很恐怖啊，像是白磷一样，动不动就燃烧自己，腐蚀他人。而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有敌意，每次我和你说笑的时候，他就会用冰魄银针一样的眼神盯着我。啧啧，一提起这个，我现在就觉得有些周身发冷”

　　“你的直觉没有错，你的李莫愁女士马上就到。”洪姝扳着乔唯的肩膀转到她的右侧，只见齐子盛的书包已经落在了书桌上。乔唯捂着心口，做出呕血三升的样子，立刻不吵不闹，乖乖捧着试卷改错题去了。

　　乔唯身材娇小，隔着她的头，洪姝可以看到齐子盛的上半张脸，那低垂的睫毛为他的侧脸提供了一丝脆弱的色彩。

　　洪姝愈发搞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想法，被刚刚产生的怜爱之意吓了一跳。她暗自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回到平日里正常的学习状态当中。

　　这次考试成绩下降，爸爸妈妈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中的担心是藏不住的。

　　请你记得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洪姝在心中默默念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乔唯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的脑子中总有些怪诞的幻想，例如某一天洪姝和齐子盛会因为呼吸到了被彼此污染过的空气之后展开火并，她作为无辜的小可怜，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夹在两人之间瑟瑟发抖。

　　对于她那溢出的想象力，洪姝表示既敬佩又鄙夷。

　　“顺便纠正你一下，火并这个词只能用于同伙之间，你在写小皇文的时候千万别用错了哦，不然读者会笑你的。”

　　“反正也没有人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不过我刚才的话没有问题，你们俩就是一伙的。”乔唯依然坚定地宣扬着她的歪理邪说。

　　洪姝摇摇头，还是让现实来打败乔唯那些惑众的妖言比较好。她和齐子盛现在的关系很平和，在走廊里见面的时候会相□□头致意，偶尔还会隔着乔唯传递个直尺荧光笔什么的。

　　时间果然可以抚平一切，别人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恨纠葛都不成问题，何况是她们这种无关痛痒的小过节。原本诞生于洪姝内心深处的，那一点微妙的悸动，也随着冬季里一场场的飘雪，慢慢消弭殆尽。

　　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洪姝刚刚来到班级，关咏琳便捧着丰盛的早点转过头来。

　　“哟，今天这是有什么好事吗？”洪姝在关咏琳的殷切期盼中，狐疑地将K记鸡肉卷握在手中。

　　她想到一事，然后眼睛一亮，趴在关咏琳耳边低声说：“该不是老卢被你给拿下了吧？”

　　“胡说什么呢你？”关咏琳红着脸用空纸袋敲她的头。“跟你说正经的，我有事拜托你。”

　　洪姝果断放下诱惑：“你先说是什么事情，我担心这是我最后的早餐。”

　　关咏琳的笑容十分甜美，“瞧你这个人，戒心这么重！容易没朋友啊。其实呢，也没有什么大事，新年快到了，咱们年级的文艺汇演要每个班出一个节目，滕老让我负责这个事情。我知道，你那手琵琶可是童子功，随便来一曲就能镇得住场子，你一定要帮我呀。”

　　洪姝有些迟疑，“本来倒是可以的，但是我最近成绩下降，爸妈都对我有点意见。而且我那琵琶已经好久没摸过了，要达到演出水平得花上一段日子去练习，要是考砸了期末考试……”

　　关咏琳立刻抓住她的手，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那就这样，小姝，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咱们班还有几个同学有民乐特长，你等着，我去联系她们，到时候你们来一个名曲串烧，每人一小段，你看怎么样？”

　　说完，她像生怕洪姝反悔似的，急匆匆地跳起来，流窜到别人的座位上进行游说。她跑去别人那里时，手中没带早餐，这一点让洪姝比较满意，可是洪姝还是有一种被稀里糊涂地骗上贼船的感觉。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思索片刻后，决定放弃这种伤神费力的猜测，专注于眼下的美食。

　　第二天一早，她便背着琵琶来到学校。由于她今天是乘坐出租车上学，完美地避过了早高峰，因此成为了第一个到达班级的人。

　　她打开琴盒，取出琵琶，也不知道关咏琳找到了多少人，到时候该演奏什么曲子呢，曲风、时长什么的都是问题。

　　教室里一片寂静，她突然回忆起十一假期之前的事情。那时，她在视频网站上看到了一段改编自《自由探戈》的曲子，演奏者是两个美丽的小姐姐，二位乐者用民族乐器将外国名曲诠释出了别样的风格。

　　想到这里，她突然手痒起来，戴上指甲，坐到自己的课桌上，就着记忆中的曲谱，断断续续地，竟然将那曲子弹奏了出来。

　　她不禁有些得意，趁着感觉还在，再次将手搭上琵琶弦。八个八拍过后，教室的门外，传来清亮的笛声，与她的琵琶声悠悠应和。

　　那笛声甫一出现，洪姝便被洗出一身鸡皮疙瘩，和她每次听到《my heart will go on》的时候一样，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弹出来的音也有些不稳，这时候门外的人似乎听出了她内心的波动，笛声变得缱绻起来。

　　她慢慢稳下心神，渐渐地，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灵台一片清明。在乐声之中，身后的讲台黑板，面前的桌椅板凳全都变得不复存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琵琶，还有另外那人的演奏之音。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像是已经合练过许多次一样。她本该十分喜悦的，可是不知为何，心中的悲哀却渐渐涌起。很快，这首曲子即将完结，她在心中疯狂地喊着：不要结束，不要回到现实中来。

　　最后一个音符不顾洪姝的乞求，坚定地在它该结束的时候破碎在空气中。教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齐子盛手里拎着一只竹笛走进来，一脸惊喜。当他看到洪姝还有她的琵琶之时，他的微笑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