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棒棒糖引发的爱恋》格路

13、野猫

　　一只手，擎着几串炭烤鸡心横空出现，拦住洪姝的去路。

　　“你真是越来越没轻没重的了，也不怕失手戳瞎了我。”洪姝只是微微一愣，便娴熟地接过烤串，上前一步，为卢征鸿拉开单元门。

　　二人走进门厅，按下电梯按钮，洪姝边啃鸡心边问他：“你今天不是有托福课程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上课教室的综合楼临时电路检修，害得我白白折腾了一趟，美好的星期天下午啊，就这么荒废掉了。”

　　“不过你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你这鸡心是从英语教室楼下那个烧烤店买的吧，要是按照你平时下课那个时间，早就卖光了。啊，还是他家这个味道正宗。”洪姝对卢征鸿的品味表示赞扬。

　　“你看看你，一点淑女形象都没有，吃得油光满面的。真没辜负我特意买给你的这份心意。”卢征鸿的吃相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他吃东西速度快，风卷残云地消灭了手里的存货之后，便开始神气活现地对洪姝的用餐礼仪进行批判。

　　“吃烧烤要的就是这份不拘小节、豪情万丈的感觉，淑女形象是什么？这四个字怎么写？”

　　电梯已经来到一楼，二人进入后，分别按下十六层和十一层。

　　“对了，你说是特意买给我的，我什么时候表达出这份意愿了？”洪姝终于察觉了卢征鸿话中的细节，开始回忆自己这几天的言行。结果她发现，虽然现在吃得开心，但是烧烤这种东西，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消失很久了。

　　“昨天大扫除的时候，你不是一边拖地，一边在地上不停地画心形吗？最后还横着插了一钎子，一看就知道你是对烤鸡心向往很久了。”

　　卢征鸿的话吓得洪姝一惊，她的心脏开始砰砰砰地狂跳：“你在哪里看到的？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就在教学楼东侧的科技楼啊，正对着你俩的实验楼，我和关咏琳负责四楼的两扇窗，从高处正好能看到你和齐子盛。”卢征鸿用手比划着相互平行的两栋楼，洪姝总算放下心来，要是被这兄弟听到她唱了一下午的动画片主题曲，她非得被嘲笑到年底不可。

　　“要我说，你欺负人欺负得有点太过了，所有的玻璃都让人家老齐一个人擦。在家里大家都宠着你，在外面好歹装装样子嘛。”卢征鸿已经到了他家所在的楼层，半个身体已经走出电梯，仍不忘数落洪姝。

　　“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小心点，别被电梯门夹到了，快从我的眼前消失！”

　　电梯门缓缓合上，斩断了卢征鸿对齐子盛的大段同情。洪姝靠在电梯厢壁上，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有想太多，没明白她无意识中画出的是什么。洪姝想到这里，心脏的跳动又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

　　眼看着家门口就在眼前，她深呼吸了几次，恢复平静后，同平时一样，轻松愉悦地打开门走进家中。

　　星期一的早上，洪姝在教学楼前面遇见了关咏琳，甫一见面，关咏琳便笑得十分古怪。洪姝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到早自习的预备铃声悠扬地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抓起对方的手疯狂地向楼门口跑去。跑到台阶上之后，关咏琳突然刹住脚步，洪姝被她带得一个趔趄，如一个弹球一般，左突右撞地跌进楼道。

　　“你愣在那干吗呢？还不快进来？”

　　眼看着就要迟到了，她却突然发神经，洪姝顾不上骂她，一边质问她，一边招手叫她赶快进屋。

　　“星期五那天大扫除，我俩就在隔壁的那栋楼，你在走廊上都画了些什么呀？”关咏琳的神情像极了流氓兔，她抬头看看边上的实验楼，然后贱兮兮的看着她。

　　“我上周看《西游记》的时候入戏太深，画的是王母娘娘的蟠桃。你还走不走？我可不等你啦。”洪姝心中有鬼，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抛给关咏琳之后，拔腿就跑。

　　身后的人愣了一愣，似乎是被敷衍过去了。洪姝上到二楼的平台处，关咏琳才如梦初醒，跳着脚在后边吼道：“你个大骗子！蟠桃是扁的，根本就不是你画的那个形状！”

　　安全逃到班级后，洪姝坐在座位上，仍能感受到关咏琳不时投来的探寻目光。

　　她突然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恐慌。

　　之前心中泛起的那一点小涟漪是自己的秘密，她可以任意回忆细节，随便添枝加叶，想怎么回味都行。可是如今由于她的一时不察，心中所想极有可能被别人猜透，这是令她无法接受的。

　　上课的老师如走马灯一般，一个接一个，从她眼前飘过。课间的时候，齐子盛似乎很想和她聊天的样子，她做贼心虚极了，胡乱地搪塞了几句，齐子盛悻悻地闭了嘴。

　　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不该表现得这么明显的。洪姝长叹一声，低下头去。

　　“下一个！”范老师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到谁了？到谁了？怎么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也不知道范老爷爷为什么又开始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喊个不停，一大把年纪了，还有慢性咽炎，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洪姝正在心中吐槽，只觉得腰际一痛，激得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在她起立的瞬间，齐子盛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a的范围是小于等于7。”

　　她终于意识到了，她就是那个没有自觉性的人。

　　洪姝机械地重复了一遍齐子盛提供的答案，范老师慨叹道：“老喽老喽，不像年轻那会儿，女同学们的目光都像追光灯似的跟住我，生怕错过了半个知识点。哪像现在……哎，坐下吧，下课后记得给你同桌买块雪糕，为了提醒你，人家的铅笔都快戳断了。”

　　同学们发出一阵哄笑，洪姝故作淡定地坐下，她匆匆一瞥，看见卢征鸿正狐疑地看着她，心里更慌了。

　　吃午饭的时候，她的状态依旧很糟糕，以至于关咏琳都被她吓得不敢提早上的事情。

　　乔唯也是一反常态地安静，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这反而让洪姝觉得焦躁不已，只恨自己没有练习过大脑封闭术，现在是个人就能看穿她的心事。

　　终于捱到了放学时间，她故意在洗手间拖延了十分钟，成功地避开觉得问题不对，想要邀她谈心的关咏琳，也顺利地躲开一脸迷茫，打算问个究竟的卢征鸿。

　　她提着书包走出校门外，一抬头，便瞧见齐子盛和田楠二人推着自行车，晃啊晃的背影。她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慢慢跟在他们身后，只盼着能够快点到达公交车站。

　　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从前方传来，她猛地抬起头。

　　只见与她相熟的那只大白猫正弓着背炸着毛，与两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对峙。孩子们嘻嘻笑着，手里拿着小鞭炮一类的东西，时不时地向猫的脚边摔下去，砸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白猫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逃窜的路线被那两个熊孩子堵得严严实实。它只能色厉内荏地扯着喉咙嘶叫，身体抖得不像样。

　　走在前面的齐子盛自然也听到了它的叫声，然而他只是回了回头，接着继续和田楠边推车边聊天。

　　洪姝突然一股怒气冲上头顶，她大步走向那两个孩子。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她一把揪住看起来年长一点的孩子，顺手将年纪小一些的那个也抓在手里。

　　“作业留得少了是不是？皮糙肉厚又欠揍了是不是？你们的家长和老师是怎么教育你们的？现在就开始虐待小动物，长大了是不是还要去杀人放火啊？”

　　她发起火来的声音简直比野猫的叫声还要尖利，齐子盛和田楠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隔着好远，她都能看清二人惊讶的神情。

　　有了他俩当观众之后，洪姝愈发压不下心里这股气，继续指着那两个孩子痛骂：“我看到你们的学校名牌了，第六小学是吧，我正好有亲戚在那里当老师。回去之后我就告诉她，让她把你们的名字通报全校，让你们的同学们都学习一下你们的英雄事迹！”

　　“啊，我不要让他们学我！”小一点的孩子突然咧开嘴哇哇大哭，吓得洪姝赶快放开他。

　　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心思比较活泛，见洪姝松了手，立刻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拉着他的朋友向马路对面跑去。

　　“快跑啊，别让这个大人看到咱们的名字！”两个熊孩子鬼哭狼嚎地喊着。

　　洪姝都被他们给气笑了，可是她一抬眼，发现路上车来车往，两个熊孩子还不忘回头看她，眼看着就冲上了马路，不远处一辆小汽车正朝着他们驶来。

　　“哎，小心！”洪姝吓得魂飞天外，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马路上，那两个孩子似乎是被汽车的鸣笛声给镇住了，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洪姝一手捞一个，抬腿向回跑。这时有个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们三个人一起甩回到路边的人行道上，身后一辆汽车呼啸而过。

　　这时田楠也跑到她身边，将她的书包拾起来，拍拍尘土还给她：“您这是演哪一出，美人救狗熊？还是刚刚骂完人家之后，觉得不过瘾，打算抓回来继续骂？”

　　那两个熊孩子听到“继续骂”的字样之后，飞速起身，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洪姝惊魂未定，没空理会他们。她坐在路边喘着粗气，刚想对齐子盛道声谢，结果那家伙劈头盖脸便是对她一通指责：“你疯了吗？为了两个小人渣把命丢了很高尚是吧？你是不是觉得你特英勇，今天能和汽车抢道，明天是不是要上天啊？”

　　洪姝“腾”地站起身来，这一天以来，她既担忧又慌乱，刚刚还被两个熊孩子气得肝疼，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偏偏这会齐子盛还来骂她，真是不给人活路了！

　　“这两个小屁孩犯浑不懂事，的确应该教训，可我已经骂过他们了，难道你非要看到他们被车碾过去你才满意吗！”

　　齐子盛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步，张口便要反驳。

　　洪姝伸出手，拦住他：“还有，我想问，当你看到那两个孩子欺负猫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那只猫？你不是也和它一起玩过吗？只要你随口呵斥一声，绝对比我更有震慑力。我从前没发现，你竟然如此冷血残酷，还是说，你的善良是有条件的，只出售给你认为有用的人？”

　　“哈。”齐子盛怒极反笑：“你又知道了，你又发现了，你再次认清我了。恭喜你啊。”

　　他的样子十分可怖，即便有田楠在场，洪姝还是不由得地倒退了一步。

　　齐子盛逼上前来，将脸凑到她面前：“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就是你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少在这里自诩英明，你的人生准则就是个屁！”

　　他将书包甩在背上，抬起倒在路边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骑走了。

　　田楠无奈地看看洪姝：“你们俩呀，真是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快点回家吧，天都黑了。”

　　说罢，他也抬腿骑上车，追着齐子盛去了。只留下洪姝一个人，怔怔地站在路灯那昏黄的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