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灼焰

4、第 4 章

　　甘棠应该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也没打算我能给他什么回应，因为他刚数落完我，就又不耐烦地对程昱说：“看我干什么？赶紧走！”

　　“那小妹妹，我们就直接去酒店啦！”

　　“我还没订……”

　　“没事，让棠儿给你订！”

　　我心里顿时有些微妙，看了甘棠一眼，见他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的样子，便低低地对他说：“谢谢啦！”

　　就又听见他从鼻子里哼出个“嗯”。

　　程昱是个话痨，一路上就听他叭叭叭没完没了地说，就算我俩谁都不回应，他也不会觉得尴尬，跳跃性也很强，常常说着说着就不知道原话题是什么了，等第五个红灯的时候，程昱再次对扶老人过马路的孩子赞不绝口，却突然将矛头指向了我。

　　“小妹妹是Ａ市本地人吗？”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和我说话，回答说：“是啊，土生土长呢！”

　　“哦，哎，那你和我们棠儿怎么认识的啊？”问这话的时候，程昱偏头笑眯眯地抬下巴指了指甘棠。

　　我也看了眼他，却从后视镜里发现他正直直地盯着我看，心里顿时一悸，避开他的注视，我说：“我和他是高中同学。”

　　程昱笑了一声，说：“我认识他满打满算也就三年，他高中的时候也这么……好像谁欠他八万吊钱似的脸吗？”

　　我噗嗤笑出声来，却又撞上甘棠的目光，这次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的低气压，眼神中仿佛有了些微的笑意。

　　“你直接问他啊！”

　　程昱“哈”了一声，说：“我要是能问的出来，还至于等到三年之后在这里问你吗？”

　　我就点点头说：“嗯，好像高中也是这样的。”

　　“本性难移，原来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欠揍啊！”

　　甘棠“嘶”了一声，说：“开你的车，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我笑得脸发僵，心里直泛酸，为什么他对别人就能通情达理，看见我就跟看见几辈子仇人一样？

　　到了酒店，程昱去停车，我跟着甘棠去办理入住手续。

　　“坐那等着。”他说完就走。

　　我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小小声说：“……哦。”

　　很快办好，见甘棠往我这边看，我连忙起身，一路小跑过去，伸手想接过钥匙，但他却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我愣了一瞬，赶紧跟上。

　　“那什么，谢谢你啊，”等电梯的时候，我笑着说。

　　“谢程昱，不用谢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就生气了。

　　我低着头，看向他锃亮的皮鞋，“……好。”

　　“走了。”

　　电梯里只有我和他，他笔挺地站在中央，我慢慢移到了角落里，楼层缓缓上升，我问他：“多少钱？”

　　“嗯？”

　　“酒店，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他眉头皱起来，不耐烦地说：“问程昱！”

　　我莫名其妙他突然而来的烦躁，自问并没有说错什么，不过没关系，一会打电话问一问就知道了。

　　“到了。”他简简单单地说，电梯门甫打开，就率先而去。

　　我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钥匙。”

　　他停在自己的房门前，将门卡递给我，接下来的时候我扫了一眼房间号，不由得挑起眼帘看了甘棠一眼，当然只看见了他的背影。

　　竟然住隔壁，预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洗漱完毕，已经是后半夜了，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我便关了灯，闭上眼睛睡觉。

　　也许是白天见到甘棠的缘故，晚上的梦里也第一次有了他，不过梦见的却是从来都没发生过的场景——我站在校园的小路上，时值深秋，没有太阳的早晨，浓雾在我身后，甘棠一脸严肃地站在我对面，静静听着我演练无数次的告白。

　　真可笑，曾经练习过无数次，却一直没攒够勇气当面对他说，搁浅这么多年，头一次竟然是在梦里。

　　六点的生物钟准时将我叫醒，外面已然天光大亮，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后，我撑着爬起来，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做运动，然后冲了个热水澡。

　　全部收拾完，已经差不多八点，有电话打进来，我以为是老板，却没想到来电显是昨天刚刚存好的程昱。

　　“喂？”

　　“路雯姿……小妹妹？”

　　“……嗯，对。”程昱看着年龄并不大，所以听他老是这么叫我，有点怪异。

　　“是这样的，”他轻咳一声，“我们准备去楼下吃早饭，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我本想说不用，但又突然想起来要还他住店的钱，便说：“好啊，我这就下去。”

　　“不用不用，我们过去找你吧。”

　　“行，我都收拾好了，你们随时都能来。”

　　挂断电话，想了想，找到大老板的电话，拨了过去。

　　“陈总，我到Ｃ市了。”

　　“嗯，好，”大老板说，“Ｃ市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小路你啊，不要有什么顾虑，放开了手脚干吧！”

　　我这老板从来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把Ａ市的商业圈当成自己家，Ｃ市就当成泰山，不过却是个老婆不疼老丈人不爱的主，还什么放开了手脚干，不过是个低三下四求人办事的活，让他一说，就好像我真的是来这大展拳脚了似的。

　　但毕竟是老板，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好，你等我好消息吧！”

　　重新照了一遍镜子，确定在形象上没什么太大瑕疵，便站在窗前，无聊地欣赏Ｃ市的外景。

　　吹了一会海风，程昱过来敲门，甘棠站在旁边，正低头看着什么文件，瞧都没瞧我一眼。

　　“走吧？”

　　“走吧。”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等餐的当口，程昱问我：“小妹妹，一会你要去哪？Ｃ市出租车起步价太贵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坐我们的。”

　　我喝了口白开水，说：“不用，我已经和这边的人联系过了，谢谢你啊！”

　　“客气了，你和棠儿都是老相识，举手之劳嘛，况且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啊。”程昱笑呵呵地说。

　　我眼观鼻鼻观心，想着长这么大除了被我妈夸过好看外，程昱是第二个这么说的，真是难为他了。

　　“哦对了，”我想起跟他们出来吃饭的目的，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钞票，算上刚点好的早餐，只多不少，递到程昱面前，“这是这几天的住宿费用，谢谢你昨天帮忙订酒店。”

　　程昱明显一愣，意有所指地往旁边看了看一直低头看文件的甘棠。

　　我连忙说：“你别误会，我和他虽然是同学，其实不怎么熟的，让你们破费，多不好意思啊……”

　　“不是……”

　　“话多。”甘棠不冷不热地横插一杠，斜了程昱一眼，“收着。”

　　程昱神情怪异地从我手中将钱接过去，客客气气地说：“其实也没多少钱，不算……”

　　“啪——”甘棠把一份文件仍在程昱面前，“你看吧。”

　　“拜托，这些都是你的事吧？”

　　他揉揉眼睛，很疲惫的样子，“字太多，看的太累，你看完给我大概说说就行了。”

　　程昱看着我，“是不是挺欠揍的？”

　　我什么也不能说，就只能抿抿唇，做出个笑着的模样。

　　饭桌上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甘棠侧头看着外面，似乎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没必要。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过他，导致他这么讨厌我，不过能让他这么讨厌，且十来年都没消减，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成就了吧？

　　可从前到现在，我明明连喜欢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敢让他知道。

　　真的真的很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从见面开始就阴阳怪气的，我浑身上下到底哪里碍到这尊大神的视线了？可程昱在旁边不动如山地坐着，叫我如何问的出口？

　　好在点好的早餐很快端上来，终于让心里紧绷着的弦松下来。

　　赶时间似的吃完，我边站起来边说：“我吃好了，接下来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哎！”程昱开口叫住我，“真不坐我们的车啊？”

　　我笑了笑，仍然拒绝：“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Ｃ市不是第一次来了，谢谢你啊！”

　　“嗨，小妹妹怎么这么客气，一个小时不到，我听谢谢都快听出茧子来了！”程昱略带失望地说。

　　我又抿着唇一笑，挥了挥手说：“回见！”

　　出门就有出租车过来，我二话不说开门钻了进去。

　　回头又看了眼刚刚吃早饭的地方，我叹了口气，程昱的提议确实不错，但甘棠心里显然对我老大的不满意，暂时还是不要触他眉头了，出租车是挺贵的，但也没到天价的程度。

　　公司年初的时候因为大老板一个错误的决策，而导致现在入不敷出，资金周转不过来，食品卖不出去，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了，员工多数另投他家，坚持留下的都是当初一起打江山的老人，我不算，在大老板眼里，我的作用只在公司快倒闭的时候发挥，比如现在。

　　他在Ｃ市有个老同学，也是做食品产业的，这次过来就是想谈一谈，看是不是能把库里存的快冒出来的食品卖掉。

　　听说是个女同学，大老板还说，这件事本应他亲自出马，但碍于他现已成家立业，所以还是应该避避嫌。关于这件事他虽然说的隐晦，可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了，稍微串联一下就能得知，这位老同学，不是初恋就是同桌，要不就是曾经的班长，或者是前任也说不定。

　　预约早在来Ｃ市前就已经做好，在车上的时候又给女同学的秘书打了电话，确认了会面时间，我便靠在车窗上，安静地听着司机师傅陶醉似的跟着碟片唱几年前的嗨曲。

　　还挺怀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