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灼焰

11、第 11 章

　　这次出差的公事其实早就办完了，也已和我那大老板如实汇报，不过大老板却没有表露出让我快马加鞭回去的意思，反而还抽空给我介绍起Ｃ市的美食美景来，我琢磨着，他是想让我顺道在外面多玩几天再回去。大老板如此通情达理，且又有甘棠预付了十天的房费，我当然盛情难却。

　　于是玩着玩着，就玩出了火来。

　　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甘棠和程昱正好有事一同出去，我便当机立断买了张机票收拾东西直奔机场。

　　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当天晚上毫无意外地接到了甘棠的电话，因为不是面对面，所以我没有犯怂，心态也放的极好，坦然且大方地承认了溜走的事实。

　　甘棠沉默半天，才硬邦邦地来了一句：“我三天之后回去。”

　　躺床上快睡着了，我却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脑子里直到这个时候才将甘棠的话消化掉——他那会是说，三天后回来？

　　吓的我赶紧拨通了连蕊的电话，顺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夜里一点，心里忍不住突突起来，然而电话已经接通，不把她搅和起来我也是有些心有不甘。

　　接通的音乐响了三秒钟，传来被掐断的声音。

　　我锲而不舍，重新拨号。

　　如此往复三次，可算是让她接了电话，但我知道第一句话肯定没好话。

　　“说，你是哪个孙子？”

　　我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果然听见了对方沉默着伸手拉灯的声响，心中顿时非常欣慰，十来天没有联系过，她倒还记得我的咳嗽声。

　　“路雯姿，你回来了？”

　　“啊，晚上的飞机，夜里刚到的。”我在最善意的范围内扯了一个谎出来。

　　连蕊又是一顿沉默，不知道她在那边干什么，反正不说话归不说话，她肯定没闲着，约莫一分钟后，她的声音传过来，“路雯姿，今天全国的天气都挺好的，下次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请想好怎么往回圆。”

　　我对着虚空眨了两下眼睛：“你无凭无据！”

　　连蕊啪啪啪的打我的脸：“路雯姿，我电脑订票网站开着，请问你是坐专机回来的吗？”

　　我说：“连蕊，我明天请你吃一天的饭。”

　　“得了，就你那几毛钱还请我吃饭，我吃不安心。”

　　“是是是，那换你请我好吧？”我连忙说，“连蕊，我找你有事。”

　　仿佛看见了她对着空气翻白眼的样子，她说：“我知道，你大半夜找我能没事……”

　　“甘棠回来了。”

　　她愣了三秒钟，“什么？”我刚要再重复，她说，“行了我听清楚了，不用重复。”顿了顿，她又问，“路雯姿，你不是去Ｃ市了吗？”

　　“对没错，是去了，但是甘棠也去了，机场碰见的。”

　　“嗯，你们在机场见面，一起去Ｃ市，然后呢？出什么事了？”

　　连蕊不愧是我的小青梅，我只稍稍提了这么一下，她就能自动脑补出大部分后续。

　　“我把他给……我和他过夜了。”

　　连蕊：“……”

　　“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你先憋着，那事做完之后我就跑回来了，但是甘棠刚才说三天之后也要回来，我怎么办啊我？”

　　连蕊长久的沉默让我的冷汗直流，其实我骨子里是个特别没有主见的人，遇到事只会凭一鼓作气，连再而衰都连接不上，活到现在我也算经历了不多却也不少的大事，如果没有连蕊一直在旁边陪我，我的人生怕是走不到今天。

　　“连蕊啊……”

　　“路雯姿，”她开口阻止我说话，“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骂人的话，你别急，让我先缕缕。”

　　我赶紧说：“行，你慢慢想，我不催你，那先这样，我挂电话了。”

　　“嗯。”她回答的心不在焉的。

　　没有睡意，良久之后，我听见自己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上下眼皮终于开始打架，又酝酿了一会后，沉沉睡去。

　　二日一早去已经没什么人的公司找大老板汇报工作，大老板大概是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回来，看见我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本来是在慢悠悠喝茶的，我一去他就把嘴给烫了。

　　他边嘶嘶吸气边向我摆手示意我找个地方坐下，我环顾一周，觉得昔日堪称金碧辉煌的办公室此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记得去Ｃ市之前我还来过这里听他吩咐，彼时屋中尚且有招待客人的扶手沙发，此时却连个冷板凳都没了，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幸好当时选办公室的时候大老板明智的选了个阳面，此刻阳光正好透过窗子洒进来，我便过去倚窗而站，做了个要汇报工作的样子。

　　大老板又慢慢地呷了口茶，出声道：“小路啊，难得去一趟Ｃ市，怎么不好好玩一玩？公司这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不用急着回来。”

　　再晚点回来兴许连办公室的坐标都找不到了。

　　我说：“回都回了，您总不能再买张机票给我送回去吧？”

　　大老板说，言辞恳切：“那倒是不能，你得知道，咱们现在正是经济危机的时候，能省则省，浪费可耻。”

　　我听了就也恳切地建议：“虽然经济危机，但我可以申请在办公室里加个板凳吗？不带靠背的那种。”

　　大老板放下茶杯，思索一瞬后觉得我的请求并不过分，便点点头说：“行，出门左转，原来秘书待的那间有个椅子，你去搬来吧。”

　　挺不错，起码高出我原来的要求，还有靠背呢！

　　我把和靳华妍签好的合同拿给大老板，大老板却只是看了眼首页便将其轻轻放到了桌面，起先没有说什么，我暗自观察，以我多年对他的了解，估摸着他应该是在酝酿什么。

　　只是这一次酝酿的时间有点长，等了十来分钟，也不见他说出半个字来，让人很是奇怪。

　　我忍不住清清嗓子试探：“老板？”

　　大老板看了我一眼，虽然极力掩饰，但我们毕竟相识多年，有些动作再小，也有迹可循，有些心思再不动声色，却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刚刚叫他之后，他一定特别懊恼，被撞破了好事那样的懊恼，但即便这样，我也仍把后面的话讲出来：“您要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就说出来，咱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除开你是我老板那层关系，咱还有友情在不是？不能跟嫂子说的，可以跟我聊嘛，我绝对左耳进右耳出，做一个特别棒的倾听者。”

　　这番话让大老板的表情犹如便秘一样憋的难受，可半天之后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我的话却并非做的无用功，起码让大老板的心情好受些，没那么沉重了。

　　他身子后靠，眼神中有些许依恋，漫不经心的问我：“小路啊，你还记得咱们当年创业的场景吗？”

　　我点点头：“记得啊，当然记得，这种事哪那么容易忘的。”

　　大老板意思意思的抿了个唇，说，感慨似的：“当初四个人一起，现在就剩你和我了。”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可不是吗，当初说好的四个人平起平坐，结果你成了大老板，我成了跑腿的，还可有可无。”

　　陈齐东就看我，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检讨道：“确实是我当初做了个错误决定，如果我们的位置换过来，兴许公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毫不留情地赞同，“的确，要是我当老板，一定早就做成上市公司，分公司都不知道开多少个了。”

　　陈齐东就顺着我提议：“不如我们东山再起？”

　　我把椅子往后挪了一寸，非常严肃地建议：“老板，我们进行下一个话题可好？”

　　陈齐东哼哼地笑，话语中不乏落寞，他说：“就是你这么想我也不陪你玩了，人老了，可没那精力跟你耗。”

　　我问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养老吗？”

　　陈齐东面上露出平和的笑容，“你嫂子自从嫁给我就没怎么出过远门，我打算带她出去走走，四处转一转，开开眼界，省得老跟什么都没见过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我说：“好男人。”

　　陈齐东闻言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又说：“别人说这话你可以不信，但我说的你一定要信，我看人很准的。”

　　陈齐东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歪着嘴哼哼，仍然不置可否。

　　“你呢？接下来什么打算？”他问我。

　　我想了想说：“反正钱暂时够花，我先玩一段时间再说，给你跑腿的这些年，我都没时间好好玩过几回。”

　　陈齐东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也没再说什么，气氛就这么沉寂下来，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小路啊，”陈齐东轻轻地如往常一样叫我，“对不起啊。”

　　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就像被什么东西用全力敲打，疼的找不着北。半晌，才勉强挤出个笑来，像以前一样跟他没大没小：“你有病啊？吃饱了撑的开始说胡话了？你对不起我什么啊？”

　　陈齐东沉吟，良久开口：“我答应了……”

　　“停，打住，打住啊，”我制止他，“就事论事，别扯远了。”

　　陈齐东叹出一口气，眉峰却上挑，“酒柜里还藏着几瓶好酒，不如今天喝了吧。”

　　我一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是一阵兴奋，毕竟以前公司蒸蒸日上的时候，我就一直垂涎那几瓶酒，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看一眼都想跟我要钱。

　　“择日不如撞日，干嘛不喝！”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可陈齐东却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旁敲侧击的想知道他和他的老同学之间是怎么回事，然而他总有办法把我的话四两拨千斤，让我什么也探听不出来。

　　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藏着掖着的，一点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