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waye

3、失败

　　在回上海前，景然再次给顾希研打去电话。就算他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不死心。他花了一番心思才让她与自己回N城，不过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与她在一起。可这个丫头，自机场离开后就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他不是没想过利用姐姐将顾希研约出来，可那天姐姐已经表明态度，除非他说服她，否则她是不会帮他的。可要说服她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麻烦且难办的事情。
　　电话意外地接通了。他听见顾希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嘴角扬起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他说：“一起回去吧！正好我们可以讨论广告方案的细节。”
　　“可是，我已经买好回去的动车票了。”顾希研的声音中可没有丝毫为难。
　　“退掉吧，我来买机票。”景然尽量以一种商量的口吻说道。
　　“谢谢景先生的好意。公司高层非常重视此次case，因此回去后会派更为专业的人员与您沟通对接。”
　　景然不悦地皱起眉头，他讨厌顾希研以如此官方的态度对对待自己。他说：“你的意思是，你不负责我的广告案了，会有别人来负责？”
　　“是的。当然景先生有任何问题还是可以咨询我的。”
　　景然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同样官方的语气说道：“好的，麻烦了。”

　　顾希研回到上海后，立刻接到上司宋言的电话。景然的广告案作为今年公司最大的case，受到公司上层极大的重视，所以公司派营运部门的经理协助广告案的后续操作。顾希研立刻明白宋言的意图。名义上景然的广告案是他拿下的，自己不过是个跑腿的，因此相关的交接事宜当然不会由她和那位营运部经理进行，而应该由宋言进行。但宋言并不了解自己的广告方案，所以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广告策划案的核心内容整理出来，交给宋言，让他成功完成和营运部经理的合作。
　　回来的第一天就要加班，这怎么都让顾希研心里不舒服。
　　回到住处没有见到景然，顾希研并没有太在意。她很清楚，像景然这个位置的人是非常忙的，何况他还是一家海外公司在中国区域业务的代表。却不想，第二天在与营运经理交接会议上见到他。顾希研面无表情地跟在宋言身后，将昨晚整理出的资料交给宋言后，独自坐在会议室最角落的位置。
　　细细想来，景然会出现在这次会议上也不奇怪。他作为广告投资方，理所应当了解整个广告的策划及之后的推广计划。只是大多数情况下，会由广告直接负责人向投资方对接工作。顾希研没有注意正在台上介绍广告策划案内容的宋言，而是将视线放在那位新来的营运部经理身上。他叫林沐轩。
　　无论景然的广告案多么重要，她都不认为公司总部会因此专门调派一位营运部经理过来协助，而应该是全权负责。那么，这场会议的意义又是为何？宋言完全可以按正常程序联系相关人员，然后将广告推广计划直接向林沐轩汇报清楚即可。两个可以不用出现在这次会议上的人和一场不用召开的会议。顾希研认为，林沐轩是预备借用这个case对上海分公司营运情况进行初步的评估。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林沐轩也会是未来负责上海分公司所有业务管理的总经理，也就是宋言的上司。确认整件事与自己并没有多大关联后，顾希研忍住想打哈气的冲动，掏出一支烟把玩着。
　　“那么，可以问一下顾小姐。为什么预存十万的利率会低于五万？”景然忽然提问，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引向会议室最后的角落。站在台上的宋言也很意外，他才是应该被提问的人。
　　顾希研淡然一笑，解释道：“作为欧洲最有实力的金融企业之一，贵公司最在意的一定是市场占有率而不是短期回报利益。中国作为最具潜力的金融市场恰恰是因为它的人口基数庞大。老一辈的人会更相信国家银行或大型的证券公司，年轻一代对于国外的金融产品接受度会更高一些。但目前国内的年轻人手头上很少会有十万的闲置金，五万还是可以的。将十万的利率拿出部分分给五万的用户，能有效争取到年轻群体市场。”
　　“但国内的年轻人的信用度和赚钱能力并不稳定，也不理想。”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林沐轩。
　　“那么林总，如果你手上现在有五万，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林沐轩立刻了解顾希研的意思。理财当然是多多益善，但如果有足够多的资金，大多数年轻人会选择自主创业。但如果只有五万，大多数人会选择闲置在银行。而没有五万的年轻人，自然是不会购买这项金融产品。如此一来，就成功地排除掉那些不具备足够经济能力的人。毕竟，五万是一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数字。
　　“利用最优惠的产品帮助我们打开市场。我想知道，顾小姐是如何想到这点的？”景然依旧选择让顾希研来回答自己的问题，完全忽视台上尴尬的宋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追逐利益最大化是人之常情，常人看来最有实力的客户往往是指手上拥有更多资源的人。他们大多数会选择投资项目来提升利益回报，金融产品在他们面前并没有多大的优势。但普通人，尤其是普通的年轻人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
　　景然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他向林沐轩说：“虽然这个广告案是由宋经理策划的，但我认为顾希研小姐对广告案的核心和我们公司推广的要求理解的更为深刻。如果林总经理不介意，我希望由顾希研小姐全权负责并跟进此次广告策划案后续的推广工作。”
　　“这个自然。”林沐轩礼貌地答应。
　　顾希研终于明白景然出现在这场会议的意图。她收起手中的烟，礼貌地跟在所有人的身后慢慢离开会议室。大家有共识地忽略了宋言。林沐轩并没有对宋言说什么，只是吩咐秘书将顾希研需要用到的人员电话都送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顾希研看着与林沐轩相谈甚欢的景然。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全权负责并跟进他的广告案，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会变得非常好说话。顾希研此时无暇去关心宋言的处境，虽然他今天出了一个这么大的糗，但她不认为他会在这个时候为难自己。何况，顾希研认为自己有能力应对他之后的刁难。
　　依照常规，林总会请景然出去吃饭，庆祝两家公司达成合作，也预祝接下来的合作顺利。顾希研最讨厌这样的应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出席的那位。她静静思索着，想着怎样才能够躲掉这场应酬。

　　景然在林沐轩临时安排的办公室内静静地等待下班时间。上午会议散会时，林沐轩请他晚上一起吃饭。这样的例行应酬，顾希研也一定会去。他自然不会不答应。他向林沐轩要了这间临时办公室，掏出笔记本处理文件。
　　下午六点，林沐轩礼貌地来到办公室，请景然前往已经订好的餐厅。景然见只有林沐轩和他的助理，不由地好奇问道：“只有我们几个吗？”
　　林沐轩笑着解释：“本来上午那位顾希研小姐也要来的，但她的手机忽然摔坏了，所以下班后去修手机了。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她，等明天她来上班，我让她亲自与景总联系。”
　　景然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顾希研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临近三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冷，客厅没有暖气，顾希研就拿来一条毛毯盖在自己身上。明天需要联系的人她都已经发好邮件或短信了，相关的广告实施计划也已经完成，所有的事情待明天后便会按部就班地开始。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准备十一点就回房间睡觉。
　　景然在十点十二分的时候回来了。似乎是自己打车到楼下，慢慢地走上来。他一进屋，顾希研立刻闻到他身上的浓郁的酒味。她坐起来，抱起毛毯和书回房间。她对景然说道：“厨房煮了醒酒汤。我知道你酒量不好，看来还是不错的嘛！”景娜曾不止一次抱怨景然的酒量差，害得她每次都要善后并照顾他。
　　景然不管女人揶揄的嘴角，坐在餐厅的桌边，想等自己再缓一缓再去喝醒酒汤。他真是恨死了中国的这套应酬文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不能再办公室里一次性说清楚，不明白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维护合作和所谓的“关系”。他可一点也不想和林沐轩有关系。
　　顾希研见景然坐在桌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于是来到厨房给他盛了一碗醒酒汤。景然的酒量真的很差啊！顾希研将醒酒汤放在他面前，看着他满脸通红，似乎下一秒就会昏倒。
　　“为什么你没有去？”景然环握住碗，慢慢喝着醒酒汤。
　　“我手机坏了，修好了才回来的。而且，我不会喝酒。”顾希研解释道。
　　“我不相信。”景然直直地看着顾希研的眼睛，全然不似喝醉的模样。
　　“我不会喝酒。”顾希研再次重申。“你可以去问我们公司的任何一位认识我的同事，他们从没有见过我喝酒。也正是如此，宋总还几次将我的客户给其他更‘懂事’的同事。”
　　“他们没见过，不代表你不会喝。就像你抽烟，但没有烟瘾。”景然将碗中的醒酒汤喝完后递给顾希研，示意她再给自己盛一碗。顾希研接过碗，又给他盛了一碗。见顾希研没有追问自己的回答，景然再次开口：“那种烟是日本的一种女士烟，主要成分是柠檬和薄荷，烟草味不重，非常好闻。这种烟常常被用来辅助戒烟，姐姐怀孕时，阿和就是用这种烟来戒烟的。而且这段时间，我没见过你抽过一根烟。”
　　顾希研依旧微笑着，没有说话。
　　“你让所有人认为你抽烟，只是不想他们认为你是一个乖乖女。中国人大多数不喜欢女人抽烟，这样的一件事你都会做的这样周全，更何况喝酒，这件在中国交际中必备的技能。你不是不会，你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你会吧！还有，你的手机压根就没坏吧！狡猾的女人。”
　　顾希研仍是保持着微笑，说：“也不是滴水不漏，你不就发现了吗？”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晚安。”顾希研起身回房，不再给景然开口的机会。

　　之后的几天，景然都在全力配合顾希研工作。计划书一次通过，计划没有做什么修改。其他工作人员也非常好说话，非常配合。顾希研第一次这么顺利地进行一个广告案，没有广告商的刁难，没有合作同事的为难，她几乎不需要花任何心思在维护和协调关系中。
　　一个星期后，景然需要会瑞士总部汇报工作情况，他将顾希研叫来自己的办公司。顾希研以为他对她的工作有什么疑问，连午饭也顾不上吃急急地赶到他位于国贸大楼的办公室。当顾希研在前台的引领下来到他的办公室时，他正向一位金发美女交待什么。
　　见她来，景然立刻来到她身边，向她引荐那位金发美女。他说：“顾希研，这是Rebeca，我的秘书。我今天下午会回瑞士总部，这段时间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她，她会处理好的。”
　　Rebeca是位面容姣好的欧洲女子。顾希研觉得她应该是北欧一带的女人，自持而骄傲。她礼貌地伸出手，用英语说道：“你好，我是顾希研。”
　　“你好。”Rebeca亦是礼貌地微笑握住她的手，用中文回复。
　　“Rebeca，你可以去忙了，下午我会自己去机场。”景然用英语吩咐。Rebeca听后，点点头离开办公室。“下面，你去陪我吃饭。”景然抓住正欲离开的顾希研。本以为和这丫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两天相处的时间会多一些，但这个丫头完全是一个工作狂。如果他不故意挑这个点将她叫来，他们回来后竟没有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顾希研露出惊讶且不爽的神情，微皱着眉头说：“你下午不会让我送你去机场吧？”
　　“答对了。”景然笑着伸手揉着顾希研的头发。
　　“我很忙的！”顾希研躲掉景然的手。
　　“那就推掉你所有的工作。顾希研，不要让我出手，你知道后果的。”
　　“我依旧拒绝。”顾希研后退一步，同时示意景然松开拉住自己的手。
　　“那么，你提个条件吧！什么样的条件可以让你陪我吃午饭并送我去机场。”即使不说话也好，即使没有好脸色对自己也没有关系，他只想再和她呆一呆。
　　顾希研沉思了一会儿，开口：“放弃我，不要再以任何方式追求我。”
　　下一秒，景然松开顾希研的手，板着一张脸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