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穿越第二十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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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热得可怕，我坐在拥挤的要命的屋子里，我记忆里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狭隘的房间，它带给人的压迫感比我生病时住的潮湿阴冷的老宅还要强烈。
到处都是成堆的石灰，煤块，破烂的脚手架，砖块，尘土，不流通的空气里充满着夏天特有的恶臭，我感到难以忍受，摇晃着从地板上爬起来。
“小心头顶。”这间房间的主人发出善意的提醒。
他坐在手工制作的高凳上，低着头——他不得不低着头，这间五层楼房的顶楼，与其说是人住的地方，不如说是堆垃圾的杂物间，地板到天花板的距离甚至不足两米高。
我没急着发出质问，我的身高还不足以碰到肮脏的水泥天花板，我忍着头疼和恶心打量周围，还有这个在狭隘环境里怡然自得的青年。
他面容俊秀，体格均匀，带着一点青春少年气的修长，那双黑色的眼睛从掌心的书页上挪开，静静地盯着我，露出一个带点怪样的微笑。
“在我打算去做这么一件事前，能够认识您这样的人物，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他自言自语性质的话语里甚至带点违和的胆怯感，但很快那种胆怯就变成了冷静的怒火和神经质的癫狂。
我越发地感到熟悉，不仅为这狭隘房间的布置，以及隔壁房间传来的油脂气味，楼下偶尔还会响起噔噔的脚步声。而紧缩眉头，显得有些腼腆秀气的俄罗斯青年更让我有一种即视感。
我张了张嘴，似乎要用俄语喊出一个名字，又后继无力地卡在喉管口。
“感谢您的拜访，我想，您一定也觉得与其心安于施舍而来的廉价幸福，还不如逾越禁锢去享受更崇高的苦难！”
青年没注意到我的沉默，继续发表自己的演讲。他合上书籍，甚至还弓着腰，但那双眼睛在光线昏暗的室内闪着悚人惊魂的光。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灵光终于突破了我脑海中的迷雾，让我回想起了相关的一切知识，我那运转速度不算慢的脑子让我很快追溯根源，从青年所说的超人理论，推测着他的身份，尼采？陀思？
彼得堡根本不可能听到的电车鸣笛声突然从青年身后传来，他似被惊醒，若有觉察的想要回头。
“拉斯柯尔尼科夫——”饶舌的俄语从我口中吐出，拉斯柯尔惊讶地看着我略带急迫地向他抓来的手，在惊诧过后脸上浮起微笑，欲要将他搭在封面上的手掌递过来。
却在下一秒，一切都像镜面一样被暴力打碎。
“嘀——嘀——”
“电车已到站，请各位乘客尽快下车！”
我在刹车带来的眩晕中苏醒，行色匆匆的乘客从我身旁掠过，没有人愿意低头多瞟我一眼，像一群乌鸦毫不留恋地掠过一架白骨。
我感到恶心，胃液在食管里反流，我不怎么讲究的干呕了一下，这粗鲁的动作让我好受很多。
司机烦躁地敲着扶手，从后视镜观察蜷缩在座位上不动的我，按耐住工作时间被拖长的不耐，提醒：“这是最后一站了，该下车的赶紧下车！”
我无视了他不太动听的粗粝嗓音，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怀抱认真负责的态度对待生活和工作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吗？在确定晕车症状缓解后，就连忙扯拽背包上的拉链，不等它完全打开就把手伸进去，急切地摸索着，直到掌心触及那本夏目漱石先生的《心》冰冷的封皮，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梦到《罪与罚》呢？哪怕陆续认识了诸如乱步，太宰治，森鸥外这些日本有名的文豪，而书店里确实也找不到一些著名的外国文学，我也没想到会梦到拉斯柯尔，我最喜欢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中的主角。
“类比来看，怎么也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啊？”我困惑地嘟嚷，自顾自地走下电车，全程和司机也好，其他行人也好，毫无眼神交流。
因为梦境呈现给我的景象实在是太清晰了，让我不得不回想着《罪与罚》的内容，并与梦中的细节相照应。一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等顺着人流走到路的尽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车站很远了。
我攥着背包的一角，并不为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迷路而感到害怕，和在哪里都会迷路的乱步先生不一样的是，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陌生，所以更没有必要觉得恐慌。
“这位小小姐，”有人在路口处喊住我，他的声音让人想起瓦尔登湖冻结的冰，会在阳光下折射出不亚于钻石的光。
我眯起眼，在闪亮的车灯中转身，看见了穿着雪白斗篷的少年。他黑色的短发搭在同样雪白的毛领上，那张五官深邃秀气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颜色浑浊的紫色眼瞳，浓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仿佛命不久矣。
我感觉自己看到了西伯利亚的飘雪，不是圣洁高贵的，而是湿乎乎，黄糊糊，脏兮兮的雪花，半融化地落在行人质量粗劣的皮大衣上，被泥泞地踩在脚下，和世界上最脏污的划为一等。我当然佩服这种脱离群体为全人类考虑的人，但他眼神里残留的狂信徒濒死的虔诚还是让我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我想请您帮个忙，可以吗？”他明明说着用词标准的日语，敬语用得看起来比我都要熟练，我却仍感到强烈的违和感，就像狼披着羊皮在演讲羊群解放宣言的违和。
“我拒绝，”我掩饰着内心那股来源奇怪的畏惧，口气不太好的干脆拒绝，不愿意与他产生不必要的联系。
“真是干脆啊，那就没办法了。”他似乎并不为我的不客气而感到惊讶，只是用苍白的手指抵在嘴唇上，状似思考的沉吟了一会儿，才放弃般撩起白色斗篷的兜帽戴上，在离开前送给了我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紫色的眼睛在笑容中染上魔性的色彩，显得虚幻而残酷。
我在他的眼神里读到危险的信号，可惜被躯壳拖累了的思维没来及传达到位，陌生的气息就突兀出现在我的身后。斗篷或者外套，像鸟的羽翼一样盖住我，挡住了我继续观察世界的视线。
“魔术时间到！”小丑欢脱又轻快的话语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穿越第二十五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