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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朵(15) ...

  •   顾歧说得如掷金玉,再郑重没有了。
      可顾知慕却仰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顾歧都能读出他的心灵独白:爱娶不娶。

      顾歧甩袖子出了门。
      说得容易,娶谁啊?

      这个侄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说实话,对于顾知慕的遭遇,顾歧说不上多同情。
      人到这世上,便躲不过生老病死。
      尤其他又是郎中,见过的生生死死太多了。

      再说,这天底下丧妻、丧夫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说哪个就要死要活,一辈子活得昏昏噩噩。
      生活太难,需要太大的勇气和全部的精力,很少有人有那份闲情逸致去追悼伤怀。

      顾歧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姜知甜。

      从前他就想过,给顾知慕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做续弦。
      名门世家的小姐们肯定不行。

      人家养得太娇娇怯怯了,就顾知慕这一副“活死人”的模样,娶了人家那注定是结仇。
      所以只能从寻常百姓家的姑娘里挑。

      挑是挑,太年轻的不行,给他娶个寡妇又太委屈他,那就最好是年纪稍大,又没成亲的姑娘。
      可这样的老姑娘哪儿那么好找?
      哎,偏让他给碰上了。

      姜知甜的情况,不用顾知远多说,姜歧听话听音,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这姑娘生得挺漂亮。
      要比先前的罗氏漂亮多了。

      别看顾知慕成天多追悼亡妻,说什么两人曾是知己,诗酒相和,可其实吧,男人都是看脸的。
      这是罗氏没了,要是她还活着,顾知慕遇到个倾城殊色,未必不会动情动心。

      姜知甜年纪也合适,且这姑娘挺有主见,而且敢决断。
      那么个家,没个主事的男丁,她能临危不乱,就足以让顾歧刮目相看。

      再有,姜知甜要真配张愉,那可真是进火坑了。
      与其错配姻缘,一辈子受苦受累背骂名,还真不如嫁给顾知慕。

      种种种种,顾歧心里有了主意。

      既有了打算,再到姜家给方正施针时,顾歧便着意打量了一回姜知甜。

      姜知甜如今是一脑门子官司。
      方正要照顾,好在张氏接了手。

      姜知甜虽然和方正是兄妹之名,但到底没有血脉亲缘,贴身照顾,总是不便。
      但姜知甜并不觉得轻松。

      方正虽然不算胖大,但晕着的人,身子总是格外的死沉,吃药的时候,娘俩合力把他扶起来,一个用筷子生撬他的牙关,一个用勺子强喂他药。
      好不容易灌进去,娘俩都是一身一头的汗。

      姜知慧烧着,姜知甜是熬了方正的药,就熬她的。

      方正的药不好喂,姜知慧的药更不好惯,甭管姜知甜是哄是劝,还是张氏又打又骂,姜知慧把小嘴闭得死紧,摇着脑袋,死活不啃喝药。

      张氏掐巴着她,吩咐姜知甜:“捏着鼻子给她灌下去。”
      也不过才灌了两口,姜知慧哇一声,连药带早饭全吐了。

      张氏又气又疼,甩手打了姜知慧两下,出去哭了。
      她能甩手走,姜知甜却不能,一狠心,回去找了糖,放进药碗里,哄着姜知慧喝下。

      好容易哄着姜知慧喝了药,姜知甜又去洗碗扫地喂鸡。

      顾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说真的,他对姜知甜是一百二十个同情。

      这姑娘样样不差,比如说容貌、心性和这份能干的利落劲,可就因为出身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命就比常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太可惜啦。

      顾歧和张氏拉起家常,稍微透露了一点儿自己的心思。

      张氏不由得一怔,迅即抬头看他。

      和前日姜知甜的眼神相差不多。
      只不过她的眼神里满是困苦和愁怨,要比姜知甜复杂得多。
      她的绝望也更深重。

      这样救命的绳子忽然垂下来,她激动之余是不可置信。
      穷人穷得时间太长,就算天下砸下一锭银子来,他也不敢捡了,因为不敢相信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好事。

      顾歧道:“我虽不是知慕的生身亲父,但他是我的侄儿,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实在不忍他整日烂醉,孙女无人教养。”
      张氏对他满是同情:“是啊。”

      顾歧低声道:“总之,是我的一点儿私心,如果你愿意,除了诊金我分文不取外,我愿意以五十两纹银做为聘礼。”

      张氏咬着唇,真觉得难以置信。
      本来她最发愁的就是方正的药钱和诊金,忽然之间,一切债务都没了,还能再得五十两银子,她是傻了才不答应。

      不过张氏还是犹豫了下。

      她不是不相信顾歧,而是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有转机。

      因此她在心里转了好几个过子,还是把兴奋和激动压了下去。这事必是成不了的,何必空欢喜一场?

      因此她道:“顾先生肯看重甜甜,我都替她惶恐和高兴。要说起来,我也不愿意把她许给张三郎那样的男人,不过是被逼得没办法罢了。”

      她用衣角拭了拭眼角,不过瞬间,眼睛便通红。

      她道:“慧慧她爹不在了,族里的亲人,有事的时候没人往上凑,没事的时候倒哄着往上涌,不过就是惦记这处房子和那几亩地。我也不担心别的,就怕家里长辈不让我们退掉张家那门亲事。”

      顾歧还当是什么,听了张氏的话,他道:“这事不必你忧心,只管包在我身上。”
      张氏便起身道:“那我就没别的要求了。”

      顾歧回去就请了媒人登门。
      消息很快传遍了姜家村,五老太爷气势汹汹的来寻张氏的不是。

      张氏搓着手,急得直转圈圈,她问姜知甜道:“要不咱把大门关上?虽说未必挡得住,可他们也未必往里边扑,挡得一时是一时。”

      姜知甜道:“您想得太天真了,不锁门还好,一旦锁了门,他们是真的会破门而入的。我们又没做亏心事,就算张家不愿意,也轮不着姜家窝里反。”

      听着外头人声鼎沸,找碴的族人来了,姜知甜从针线笸箩里揣起一把剪刀。

      张氏吓得脸都白了:“甜甜,你这是做什么?”
      姜知甜的眼神特别的黑,她仿佛笑了下,又仿佛没笑,对张氏道:“您先抱着慧慧躲一躲。”

      “不,不行,我不能走。”
      还有方正呢。

      姜知甜用黑漆漆的眼珠瞅着她,道:“我说,让您抱着慧慧躲一下。”
      张氏一激灵:“我……”

      “不用担心我哥,他已经这样了。
      至于我,能不死,我当然不会死,可是逼急了,我也不惧死,您留在这儿倒是让我心有牵绊,顾得这个顾不了那个。”

      张氏一咬牙,道:“好,我走。”

      抱起姜知慧走到门边,眼看姜知甜瘦弱的身影毫无畏惧,她眼眶一热,道:“你要好好的,这家没你不成啊。”

      姜知甜回身朝张氏笑了笑。

      张氏从后门夺路而出。

      刚才姜知甜那一笑,艳若桃花,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她在心里头想,但愿老天开眼,别让这一家子走投无路。

      否则,姜知甜就太可惜了。

      姜知甜开了屋门,挺身而出,她对打头的五老太爷道:“哟,五爷爷身子好了?您来我们家做什么?”

      五老太爷不是一个人来的,族里几个老太爷,还有族长都来了。

      他道:“为什么来?听说你后娘嫌贫爱富,推了张家亲事,又给你打了个好人家?”
      姜知甜笑了笑,道:“我也听说了。”

      众人便一阵哄然。

      听说了?听说了还这么办?哪儿有这么做人的?
      以后人人都得说姜家人做人不讲信用,说好的事都能反悔,以后谁还肯同姜家人打交道?

      族长姜齐咳嗽了一声,道:“甜丫头,你后娘退亲,又给你说亲的事,你当真知道?”
      姜知甜点了下头。

      姜齐道:“这事你们做得可不对。”
      姜知甜笑了笑道:“怎么不对呢?”

      “好女不二嫁,你怎么能应下两家的求亲?”
      姜知甜笑着道:“族长爷爷说得不对,我已经和张家退亲了?”

      “什么?”五老太爷率先道:“退亲?谁允许你退亲的?”
      姜知甜压根不搭理他,又把张愉偷了她的镯子的事一说。

      族长姜齐听了,也不好说什么。
      他虽然心里也不舒服。

      自来规矩就是如此,哪怕那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之人,只要定了亲,姜知甜死也得死到张家去。

      虽说姜家不是什么诗书大家,可越是这样的人家,越是讲规矩讲得厉害,姜齐一向以族中没有被休之妇人而引以自傲。
      同样的,更没有定了亲还退亲的。

      姜知甜倒是开了先例。

      但他也知道,退不退亲,那是姜知甜她们家自己的事,像五老太爷这么蛮横的说“不许”之类的,毫无道理可言。

      姜齐有些下不来台阶。
      被人撺掇着来了,来了又没能占理,这就走,也太丢面子了。

      这时姜十一开口拍掌道:“这亲事退得好,便是你不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会挑个时间替你把这门破亲事退掉。那张三是个人人皆知的败类,哪能把你送进火坑。退得好。”

      姜十一这么一说,立时有人附和道:“十一弟说得对,甜丫头除了年纪略大些,样样都出挑,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吗非得嫁那么个玩意儿?”

      五老太爷一看有人反水,立刻道:“她那是嫁吗?分明是换亲。哦,人家袁家如常把闺女嫁过来,她却要退亲,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十一道:“五叔,你这话倒让我怀疑了,你是张家人还是姜家人?”

      众人一阵哄笑。

      姜知甜也露出个嘲讽的微笑来。
      这话也是她想说的,不过她说那就是忤逆长辈,远不如姜十一叔说出来更有份量。

      果然,五老太爷欺软怕硬,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指摘姜十一不敬长辈。
      他道:“你这话说得,我并非是偏向谁,不过是说这个理儿。”

      姜十一道:“张家不愿意,那就让张家自己过来说理,咱们都是一家人,外人还没怎么着呢,咱们就更不该落井下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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