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森之川

11、游鱼

　　很长一段时间悄声无息的过去了。
　　距离我们分开已经有大半年了，我突然收到了白祁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短，如她一般的风格
　　她说:见一面，我们。
　　我还在思考怎么回复信息的时候，她的下一条信息已经来到了我的手机页面。
　　某某医院某某某病房。
　　我的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花，为什么要去医院见面，她怎么了？是恶作剧吗？
　　小小的犹豫了一下，我拨过去她的号码，手里里毫无感情的声音诉说着: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就算突然说见面，我也需要准备的啊，顿时有点焦头难额，可总忍不住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为什么会在医院呢？是胃病犯了吗？
　　我知道如果我不去面对她，这些问题永远也不会有正确的答案。
　　稍微的整理了一下仪态，我便准备去见她了。
　　距离上一次好好的出行，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这段时间里，我试图用一切事物来掩盖一个事实，我一直活在自己不着边际的幻想里，我从小就有个毛病，要么把困难打倒，要么一摔不起。而我经常选择一摔不起，我会用各种方式表明我很好，甚至反过来安慰朋友不要为我担心，可我独独不会安慰自己。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下定决心越过去，无论接下来白祁对我说什么，都一样。
　　当我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白祁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跟我想象中大相径庭。
　　她静静的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色苍白，像极了玻璃橱窗里的瓷娃娃，仿佛一轻轻碰，就会碎掉。
　　她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针管刺进她的血肉里，旁边还有很多看不懂的仪器，这让我觉得肯定不是胃病这么简单。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她醒来，这是我第二次这样看她，这一次，我觉得，她变得柔和了，不像我认识的白祁，却像白祁这个人自己。
　　过了两个钟头，她醒了。
　　她看到我了。
　　她居然冲我笑了。
　　我的眼泪直接就掉出来了，我隔着被子抱住她，什么都不讲，只是又轻又紧的抱住她。
　　她咳嗽了两声，良久，我感觉到她的手臂也轻轻的环绕着我。
　　“我要走了。”
　　白祁的话飘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本以为我会下地狱的，但因为你，我觉得我可以去天堂了。”
　　她不紧不慢的说着，气息微弱。
　　“你不许说话，不许说话！”
　　我想我大概可以猜出来一点，应该是胃癌吧，只有这种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来医院之前我觉得我可以走过去的，但现在我觉得我走不过去了，永远也走不过去了。
　　生命，这个旦古不变的宏大话题，从被赋予的那天起，便开始假想死亡的模样。
　　现在，死亡来临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虽然大部分还是我在说，但我终于觉得，我离白祁又近了好多好多。
　　她说她本来不想要我知道的，可她又觉得如果这个时候依旧选择隐瞒，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我爱你了。
　　我说她这是什么逻辑，到死才说爱，不会是会更沉重吗？
　　她说，只有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忠于内心的选择。
　　是啊，命都要没了，还会顾虑什么呢？
　　那晚，我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白祁变成了深海里的一条游鱼，在天空中轻轻一跃，消失在视线之中。
　　在后来的某一段时间里，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一直游荡在透不进光线的深海里，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不停的不停的下沉，耳边没有呼啸的风声，有一匹马在奔跑，我想至少抓住她的影子，可我抬不起手，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我想动却动不了，我只能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我觉得很难过，心脏的位置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白祁，白祁，我一遍遍的念着这个名字。白祁是谁，我突然反问自己，白祁到底是谁，拼命的想只换来头痛欲裂的感官体验。我想要醒来，可眼睛被蒙住，身体被绷带捆绑住，我不停的挣扎，不停的挣扎，头脑里只剩下白祁两个字。
　　冬天的时候，白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