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望浮生阡陌冢》稻草人一只

14、第十四章：绿梅如豆，鹤望绵绵

　　一夜过后，瑶儿天刚微亮就醒了，脑海中思虑万千，对她来说，情爱之事太难理解，可这天性任这世间万种方法也是无法抹煞的。
　　玄荒也将近一夜未入眠，即使是天魔大战的时候他也未曾如此不安，一想到瑶儿昨夜可能听到伊卢的话才不理睬他，他便坐立不安，一大清早他便施法唤来了在天界的九巍。
　　“你昨日未跟着瑶儿吗？”玄荒问道。
　　“回殿下，瑶儿仙子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让我不要跟着。”九巍回道。
　　“她昨天跟别人喝了很多酒吗？”
　　“好像是在瑶池认识了一个仙友，然后饮了些琼浆，回来的时候挺开心的。”
　　“现在起来了吗？”
　　“应是还在睡吧。”
　　“今日的宴客席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跟人皇交代一声，就说我有公务在身。”
　　“是，殿下，你要回天界去找瑶儿仙子吗？”九巍问道。
　　“何时你的话这么多了。”玄荒责问道。
　　九巍低下头回道：“可能与瑶儿仙子待的时间久了。”
　　玄荒心中一喜，觉得九巍的话似乎颇有道理，跟瑶儿待的时间久了确实会变成一个不像天界的人，但这心思并未表露出来，他说道：“好了，我先走了，你交代完就自己回天界吧。”
　　“是。”
　　玄荒动身前往天界，瑶儿本想再睡一觉，可怎么也睡不着了，便起身着衣准备出去转转，出了宓宸宫便左转一直走，看到一条从未走到过的小径，沿着小径一直走，发现了别有洞天，泉水欹危，映带左右，晨起伏而凭之，烟霞弥漫，万顷茫然，峰峦尽露其巅，烟移峰动，如众鸟浮水而戏，她惊奇的发现了玄荒送与她的天堂鸟，就在山脚下开了遍地，各色相间，却也不显艳俗，每一朵都像一只灵动的小鸟一般，抬头望着山巅，好似极想飞到那儿去。
　　没多久瑶儿就看到了那颗参天绿梅树，巍然耸立，四处乱伸的树枝上只有零星几点小花，有点别样的反差，瑶儿走近用手抚摸着粗糙而厚实的树皮，脑中竟然隐隐约约浮现玄荒静静坐在树下的情景，这让她有些慌张。
　　“你是哪个宫的仙娥，竟然私自来伏羲山。”瑶儿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声音，惊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转过身，只见一个仙子扶着一个满身贵气，却不庸俗的上神，瑶儿细细打量着她，虽然是个高高在上的打扮，却有着慈爱的眉目，温柔的脸色，瑶儿竟有种见到她娘亲的错觉。
　　“你这个仙娥，见到天后也不行礼，司礼部没有教你规矩吗？”仙子厉色对瑶儿说道。
　　瑶儿反应过来，天后？她双膝微曲，作揖说道：“天后。”
　　“这是什么行礼？你是哪个宫的小仙子？”天后开口不紧不慢平心静气问道。
　　“回天后，我是太子宫中的。”瑶儿下意识回道。
　　“哦？太子宫中的，本座怎么从未见过。”天后问道。
　　瑶儿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便说道：“回天后，我是新来的。”
　　“确实像新来的。”天后笑了笑，继续温柔地“盘问”着。
　　“你在此地做什么？”
　　“给——给太子摘几株花。”瑶儿说道。
　　“太子吩咐的吗？既然如此摘了我与你一同去宓宸宫吧，本座也许久不见太子了，听闻他今日就回天界。”天后说道。
　　“是。”瑶儿虽然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像有一块大石头砸下来一样，这可怎么脱身，被天后发现我骗她怎么办，编什么不好，编出这么笨的理由。
　　瑶儿不得已摘了几株绿梅，抱在手里跟在天后的身后回到了宓宸宫，走入青辰殿，玄荒竟然坐在殿内，瑶儿瞪大眼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玄荒抬头与在天后身后藏着的瑶儿交换了一个眼神，瑶儿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玄荒走上前跟天后作揖：“母神。”
　　“玄荒，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有留在那参加宴客席吗？”天后问道。
　　“儿臣因有公务，便提前回来了。”
　　“那你把伊卢一人留在那儿了？”天后接着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是谁，瑶儿内心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和自动把这个名字跟昨夜与玄荒说话的那个女子匹配起来，玄荒听到后也惶恐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瑶儿说道：“母神，她本就是人皇的女儿，怎么能说是一个人留在那儿。”
　　“可是——”天后本想继续说，玄荒打断道：“母神，这件事以后再讨论，儿臣因有公务，先去忙了。”
　　“对了，这个仙娥——”天后侧着身表示所指的是她身后的瑶儿。
　　“这是我宫里新来的仙子，今早我让她去伏羲山给我摘几株绿梅来装饰宫殿的，母神切莫责怪她。”玄荒解释道。
　　瑶儿惊奇地思考着：他怎么知道我是这么说的，他会读心吗？太可怕了。
　　“好，那我就先走了。”天后说道。
　　“是。”玄荒送走天后回来立马抱住了瑶儿，瑶儿惊得将手中抱着的绿梅都掉落在地，在两旁的仙侍也惊了一下，眼前的太子着实与往常大相径庭。
　　瑶儿竟有一刻如此享受着眼前这个人的怀抱，温暖、安全，仿佛抱着就不用害怕任何事情，不会感到累，很舒服、很安逸。
　　而后一看到旁边的人都很不自在的样子便想要推开玄荒，玄荒抱的越发紧了，说道：“你们都下去。”仙侍们退出青辰殿。
　　时间、画面像被施法定格一般，在这偌大的宫殿内，只有这抱着的二人。
　　好似过了许久，玄荒才松开手，二人对视着，瑶儿将笑未笑的样子说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你了。”玄荒回答道。
　　瑶儿睁大了那双极圆极亮的眼睛，这句话是除了她爹爹以外的第二个男人跟她说的，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心跳得很快，无法控制的那种。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那样跟天后说的。”瑶儿继续问道。
　　“一回来便到处找不到你，派出仙侍出去寻你，她在暗处看到了你与母神在说话，回来禀报于我，我便知道了，你还挺会急中生智嘛！”玄荒说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神通广大到什么事都知晓呢！”
　　“不神通广大吗，几句话就帮你解了围，我还知道你昨夜是生气了吧。”
　　“为何要生气？”瑶儿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难道不是听到我跟别人说话，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便不理我去睡觉了吗？”玄荒问道。
　　瑶儿心想他怎么这么清楚的知道我的心情？“这也不是生气啊，我也不知道为何这样不开心？”瑶儿依旧是诸事不明的样子。
　　玄荒彻底弄不明白瑶儿到底对他是怎样的情感，只觉得可能是因为与世隔绝的生活在结界里这么久，对情爱之事尚不通六窍吧。
　　“那现在呢，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玄荒问道。
　　“高兴——吧。”瑶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就行了，其他诸事都让我来处理吧。”
　　“嗯。”
　　“没想到还没等我带你去，你就自己找到那儿了，我们走吧。”玄荒说道。
　　“什么？”瑶儿一头雾水。
　　还没等话问出口，又是眨眼一瞬间被玄荒带到了刚才的那处地方。
　　“这叫伏羲山，是创世神伏羲上神身归混沌之后形成的一座经年积雪的神山，听闻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积雪化水，鹤望花开，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这个地方就成了我时常静思的地方，想了许久，想带你来此。”玄荒解释道。
　　“这里真的好美啊，虽然不如花冢那般姹紫嫣红开遍，却也是另一番灵动幽静，原来这天堂鸟是为你盛开的，你还真是不枉费我说的‘神通广大’啊！”瑶儿感叹。
　　“瑶儿，过来陪我坐坐。”玄荒带着瑶儿坐到了大树下，两人背靠着树根，感受着明媚的阳光，倾听着泉水的流淌声，嗅着绿梅淡淡的芳香，颇有种吞梅嚼雪山间隐士之感。
　　“玄荒，我喜欢这处地方，可以分一半给我吗？”瑶儿真诚地问道。
　　玄荒转过头看着瑶儿，水墨画般的眉眼，透白的皮肤，嘴唇因为唇珠的关系显得更加可爱，无忧无虑地感受着世间万物带来的快乐，或许瑶儿与这处地方于他的意义相似，或者说是更加强烈，让他能短暂出世，感受到除了重任、大道、众人瞩目的枷锁以外的简单的快乐吧。
　　“这本来就属于你。”玄荒说道。
　　瑶儿虽然不解的一脸可爱表情，却也只是点点头。
　　人皇那儿的宴客正要开始，九巍走上前作揖说道：“人皇，太子殿下因为有公务在身，今早提前回天界了，九巍奉命在此说与情况，望人皇不要怪罪。”
　　人皇笑着说道：“殿下公务繁忙，能过来参加本座的大婚已是很感激了。”
　　“是，臣会将人皇的话传于殿下的。”九巍退下。
　　地皇夫妇相视不语，颇为关注的样子。
　　坐在一边的伊卢在想是否因为昨夜自己的唐突殿下才撇下她走了，心中既是愤懑又是后悔，旁边的辛露用手拍了拍伊卢，想安慰她。
　　宴会过后，人皇便差人将地皇夫妇带入内堂，而伊卢反倒像回家似的，急忙的就返回天界。
　　人皇进入内堂，夫妇二人与他互相作揖，“坐吧。”人皇说道。
　　“在这里还是先要恭祝人皇新娶王后，上次一别，竟然再见已是万年后。”地皇说道。
　　“是啊，物是人非，如果不是——”里栖不自觉又望向一旁的少蛟，竟有些出神，这个他爱慕了万年的人，如今依旧是那般美艳动人，温润如水，少蛟注意到里栖正在看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里栖便意识到，将眼神又移至地皇那儿。
　　“里栖，我知道当初我们之间有些不好的经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释怀。”榆罔说道。
　　“当然，你放心，事情早就过去了，大家都认识了几万年了，榆罔你今日来应该不只是想祝贺我娶亲吧？”里栖问道。
　　“确有一事，万望你能够答应。”
　　“何事？”
　　“我想借你人皇一族的法器灵珠一用。”榆罔说道。
　　“灵珠？这——你有何用处，灵珠是先祖上神女娲传下来的法器，无非有伤人和救人两种用途，以你的性子，伤人的事不是你会做的，你打算用来救谁？”里栖问道。
　　“里栖，你猜的没错，确是用来救人的，只是救谁事关重大，恕我不能如实相告，但是我可以用我地皇的身份保证，必定用完立刻完璧归赵，只希望你能借我一用。”少蛟在听到榆罔的要求后便猜到七八成他想做什么，用手抓了抓榆罔的衣服，榆罔微笑回应，点点头表示让她放心。
　　里栖看着他二人，心中极想弄清楚这其中千般缘由，究竟是谁能让榆罔不顾身份前来求宝。
　　“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去取。”里栖说道。
　　榆罔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里栖离开前往藏宝密阁，将灵珠取出，施了一个不知是何作用的法咒，然后便将其放入盒中拿了出来。
　　回到内阁，递与榆罔，榆罔深深感激，二人说了会儿话之后榆罔夫妇二人便离开了。
　　里栖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笑着的脸顿时阴了下来，那种坚定近乎骇人的神情又出来了，“来人”，他喊道。
　　一个下人走进来，“从现在开始派人盯着仙界和地皇，有任何动静都要汇报。”
　　“是。”
　　榆罔离开人界，少蛟便问道：“你是为了琪瑶吗？”
　　“嗯，我要给她练修神丹。”榆罔回答道。
　　“你真是不管不顾了吗，这会花掉你半生修为的，你还如何做一界之主？”少蛟担心道。
　　“琪瑶发作的时间间隔会越来越短，一则不能让她发现自己元神缺失，二则不能让我们的女儿受苦，三则我每隔一段时间给她施锁神咒也不是良策，这次我想一劳永逸，帮她尽力恢复元神。”
　　“榆罔，都怪我当初做的决定，苦了你和女儿。”少蛟内疚地说道。
　　“当初的决定没有错，有些事情是该我们承受的，现在我们也只是把自己该承受的从女儿身上拿回来，少蛟，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和琪瑶的。”
　　“我知道。”少蛟感动地说道，有榆罔在身边，她总是安心的，自在的。
　　“这次回去你先去花冢看看琪瑶吧，我就先回神农殿炼丹了。”
　　“好。”
　　伊卢回到天界栖梧宫，先去看了看哥哥封胥，还是刚醉过蒙头大睡的样子，便离开了。
　　坐在自己房间内，伊卢一声不出，默默地难受着，她已经习惯这样安静地难过了，从小的生活造就了她这个安静而隐忍的性子，辛露看着公主，想要安慰也不知如何安慰，突然她对伊卢说道：“公主，你切莫要再暗自神伤了，殿下他也看不见。”
　　“我没办法放弃他，可他不喜欢我，我只能像现在这样，不然还能如何。”伊卢一脸痛苦地说着。
　　“公主，既然殿下不喜欢你，你就让他喜欢起来啊。”
　　“如何让他喜欢？”伊卢似乎又燃起一丝希望。
　　“要从两个方面入手，要向他展示公主你美丽贤惠善良惹人疼爱的一面，同时也要从他喜欢的那个人身上入手，让她离开殿下。”
　　“这样真的可以吗？可是我连他喜欢谁都不知道。”
　　“公主，这让我来查吧，奴婢会帮你的。”
　　“嗯，那你先去查吧，不过千万不能让殿下知道。”
　　“是，奴婢明白。”
　　在伏羲山，这个只有玄荒瑶儿二人的天地，玄荒突然向瑶儿靠近，二人只有一拳之隔，玄荒缓缓靠近瑶儿，直到二人面对面已经近到视线都模糊不清的地步，嘴唇只有分毫之隔，玄荒在这时停止了进一步往前，心中万分期盼瑶儿能够主动，因为这样他才知道这个不懂情爱的仙子是喜欢他的，瑶儿不知所措的一动也不敢动，每当玄荒靠近她的时候她都这样心跳加速，全身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她心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中毒，每次他这样都会紧张却还有点期待，瑶儿瑶儿，你该怎么办呀，怎么有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呢？我怎么回事。
　　二人像静止画面一般，离得很静，嘴唇与嘴唇之间的那一小段距离能隐约透出像蛋黄一样的远处小小的太阳来，不知为何，就好像有只无形的手一般，瑶儿的后脑稍稍离开了身后的树，她往前移动着自己的脑袋，二人的嘴唇轻轻碰到了一点，瑶儿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或者像以往的慌张，而是更进一步，彻底吻到了玄荒，玄荒倒成了那个不知所措的人了，他没想到她会主动凑过来，又像静止画面一般，只不过现在的嘴唇之间容不下一个太阳了，天旋地转，玄荒能感受到口齿噙香的瑶儿，瑶儿能感受到炙热而柔软的玄荒的唇，一阵微风吹过，那一大片天堂鸟都被从望向山巅的方向吹过来，就像无数只小鸟望着这如画的二人，见证着本人还未弄清楚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