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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酒不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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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荒离开宓宸宫去往栖梧宫寻找那兄妹二人,依卢正在宫内候着,玄荒进来,依卢依礼拜见,面露笑容。
“封胥呢?”玄荒冷冰冰地问道。
“哥哥他不准备一同前往。”依卢回道。
“为何?”玄荒问道。
依卢面露难色,似有话难以开口,玄荒看到她的样子,便猜到一二分,想必是不愿见自己的君父迎娶继后,便说道:“本座也不便相逼,你同本座前去即可。”
“是。”依卢心中欣喜,玄荒的心思她觉得自己似乎都能知晓,他的体贴与“不问”给了她这一家足够的体面,从小本就对哥哥和父亲深感无力,玄荒这个认识只有短短数月的男子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如此这般吸引着她。
“那走吧。”玄荒说着转身就准备走。
“辛露。”依卢唤了一声自己的贴身婢女急忙跟上了玄荒的脚步。
下界到人皇处,人皇正身着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威坐大殿之上,享着各界前来祝婚人的拜礼,玄荒走进大殿之后,人皇起身亲自走下阶梯迎接,各神也离座拜见,玄荒说道:“今日是人皇的继后大典,不用对本座拘礼,本座今日前来恭祝人皇与继后千年同享,万年共芳。”
“多谢太子,太子请上座。”人皇将玄荒引到副主位的左边就坐。
跟在后面的依卢上前行礼说道:“祝君父新婚愉快。”
人皇见只有依卢一人,凑近小声问道:“封胥呢?他还真敢不来?”
“父亲,那日哥哥下界来找你,劝你不要娶继后,你不肯,还骂了他,他赌气不愿过来。”依卢说道。
“罢了,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里栖气愤地甩开袖子,转身走到座位坐下,依卢也带着辛露就坐。
正当大典准备进行之际,外面的仙侍喊道:“地皇、地后到。”
榆罔、少蛟一同走进殿内,从二人一进殿内,里栖眼神直直跟着少蛟直至她走到他的前面,“我夫妻二人前来恭贺人皇大婚。”榆罔说道。
里栖顿了一瞬反应过来说道:“本座感谢地皇这番心意,一万多年未见,竟在此次大婚同聚一堂,实是不易。”
“确实如此。”榆罔说道。
“请入右上坐。”里栖说道。
玄荒看着地皇夫妻二人坐在自己的对面,极想前去感谢两千年前救命之恩,更想弄清这天界仙界的前因后果,因典礼即将开始,多有不便,便准备仪式过后立马去寻。
地皇、少蛟同坐一侧,少蛟小声说着:“这次里栖大婚,你非要来,我们已经多少年不来往了,何必讲如此虚礼。”
“不是我讲虚礼,是我有要事与他商谈,刚好借着这大婚,你如此紧张做什么,几万年不见又如何,当初我能胜了他娶到你,今日还怕你被他抢了去不成?”榆罔说道。
少蛟笑着,即使是万年,她对榆罔的爱慕还是这般细水长流。
玄荒看着地后,尤其是那一笑,总是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
大婚典礼开始,新娘身着如蝶翅欲飞的拖尾火红衣袂,绣满了璨金色的纹路,头戴一只凤凰金步摇,粉黛艳抹,满身贵气,身边跟着数十仙侍,缓缓走向里栖,宾客们都欣赏着这绝色,议论纷纷。
依卢在座位上不断地斟满杯中之物,一口一口干掉,辛露在一旁不断规劝,她却只能用此排解。
玄荒在邻桌注意到,却也不便干涉……
瑶儿再睡了一个时辰后醒过来,推开门九巍仍在门外候着,瑶儿对此已经不再惊奇了,喊来九巍说道:“九巍,今日你就不必再陪我了,我对天界也熟悉了很多,想自己走走。”
“啊?可是殿下特意留下我让我守在这儿听瑶儿仙子吩咐——”九巍为难道。
“殿下又不曾让你时刻跟着,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会喊你的。”瑶儿说道。
“那好吧,那瑶儿仙子你要当心,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
九巍离开。
瑶儿离开瑶光殿之后漫无目的地在天界开始闲逛,她发现没有玄荒陪着,这所有的美景似乎都有些索然无味。
她来到了瑶池准备找那两只凤凰玩,谁知凤凰没看到,见到一个醉鬼躺在瑶池边还一边喝着琼浆,瑶儿见状深感奇怪,心想着这难道是个贪杯的小仙侍,跑到这儿来偷琼浆喝?她试探性地问道:“请问你是哪儿的仙侍啊?怎会醉在此处?这儿上面一直盘旋着的两只凤凰你看到了吗?它们去哪儿了?”
那人本就心中不痛快,还来了个人打扰他,一串接一串的问题,他心中愈发气愤,起身正准备发怒,晃晃悠悠转过身来,看见眼前这个女子,仙姿玉色,一双灵瞳璨如晨星,黛色发丝随风飘舞,他似乎看到了仙人一般呆滞了。
“你听到我在说什么吗?”瑶儿再次问道。
他回道:“那两只凤凰被我赶跑了,我只想一人在此饮酒。”
瑶儿心想,这人看起来不好惹,我还是快离开为好,想着正准备离开。
“你是哪个宫的仙子?”那人问道。
“我?”瑶儿用手指着自己。
“嗯。”
“是太子殿下宫里的。”瑶儿只好回道。
“原来是太子殿下,今日他不是去下界参加人皇大婚吗?你没跟着去?”他接着问道。
“殿下并未带上我,他说很快就回,想必他也不是很想去那参加大婚吧。”瑶儿说道。
“哦?”这人好似酒醒了一般,“也对,迎娶一个继后,谁想去参加呢?”
“嗯,那我先离开了,你慢慢喝。”瑶儿小心翼翼说道。
“你陪我喝吧,我看你来这想必也是准备偷点琼浆喝吧!”
“偷?谁说我要偷,说到偷,你在这才是偷喝吧,身为一个仙侍,不好好待在自己宫里做事,在这儿贪杯。”瑶儿回嘴道。
他笑了笑,“行,那你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会看着我被人抓住惩罚,好解气。”
“我为何要看你被人抓。”瑶儿扭头就走,正准备上桥时,转念一想,自己也着实无事,凤凰又无处可寻,这个人看似可怕,实则好像就是个软柿子,不如待会儿捏一捏。
瑶儿回头走到那个人身边,席地坐在了瑶池边。
那人见瑶儿去而复返,并无什么惊奇,只是微微笑了笑,继续喝着醉人的琼浆。
瑶儿托腮观察了他好半天,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在贪杯,似乎是有什么难过的事,“你为何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你看得出来?”
“当然,这有何难看出?”
“也罢,跟你说个故事吧,就当是有个陌生的倾听者。”他说道。
“好,我最爱听故事了。”
“我的母亲是个卑微的小仙,因为在父亲酒醉之后伺候了他,先后怀上了我和我的妹妹,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父亲他就从未看过我和妹妹一眼,因为他没爱过母亲,在我们两千岁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劝父亲给母亲一个位份,毕竟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最后娶了个大族的上仙,我们和母亲就这样被所有人嫌弃着无视着活了几千年,最后她终是不堪重负,大病了几日含恨而终——”他说完,饮了一杯,即使如此苦涩,他的眼角却一滴泪也没有。
瑶儿在一旁听着心中唏嘘不已,从小受尽万众宠爱,她难以理解这世上还有活得如此辛苦之人,“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地活到长大成人,就被讨厌着我们的父亲送到天界来,眼不见为净,而今日听闻他要迎娶继母,看着她们一个一个走近我父亲的世界,我实在为母亲叫屈。”他深锁的眉头阐明了紧紧揪在一起的内心。
“这天底下怎会有这种父亲,再如何说你和你妹妹也是他亲生的啊,我真想去教训他。”瑶儿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说道。
他苦笑一声:“你教训他?这世上没人教训得了他,他恐怕都不知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
瑶儿在一旁被深深震撼到,却不知说出怎样的话能够安慰到他,“那你妹妹呢?”
“她——忍着痛去参加婚礼了,她一向是个懂事的女儿,不会违逆任何人。”
“我陪你喝吧,不知怎样能解解你的苦闷了。”
二人就在这瑶池边畅饮,瑶儿竭尽所能逗笑他。
人界大婚典礼刚刚礼成,依卢已经酒醉趴在了桌上,玄荒刚想赶上前去叫住准备去内阁休息的地皇夫妇,就被辛露拉住,辛露一向是个最懂依卢的侍女,她知道依卢一直仰慕着玄荒,这次喝醉成了辛露可以为她的公主创造机会的缘由,她对玄荒说道:“殿下,你能否送公主回寝殿,公主喝醉了,奴婢——”
原想着玄荒能抱着依卢送她回寝殿,哪知他施法将他们三人瞬移至依卢的寝殿,看着依卢安好躺在床榻上,他说道:“你好好照顾公主,她醉成这样,等会晚宴就别去参加了,本座先走了。”
“诶——”辛露想留下玄荒却又找不到理由。
“还有何事?”
“无——无事。”辛露回道。
正当玄荒要离开之时,依卢大喊,“殿下。”接着要从床上爬下来。
辛露拦着她,玄荒回过头来站在床边,依卢仰着头醉眼朦胧的,看到了玄荒的重影,她用一只手抓住玄荒的衣角,用可怜的语调说道:“殿下,你能陪陪我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玄荒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何事,你说吧。”
“君父他忘了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哦——不对,他从未记得过,谈何忘记。”滚烫的眼泪从眼角蓄满,然后滑落至袖口,烫得能把衣裳熔出一个窟窿来。
“睡一觉便好了。”玄荒似乎对这些并无太多感触,依旧冷静地说道。
“不——不会好,这几千年了,怎么会好呢?他还一意孤行地娶了别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为何君父他如此冷酷无情?为何?”依卢这个时时刻刻都能表现得安安静静,通达人心,善解人意的女子,却被这杯中之物解放了真性情。
玄荒也不知该如何劝她了,辛露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也无能为力,沉默了一阵,依卢说道:“为何你还是如此冷静,难道你也跟君父一样,铁石心肠吗?”
玄荒觉得自己在这儿也不能缓解她内心的痛苦了,便准备离开,让她可以安心睡个觉,转身走到门口,依卢喊道:“我爱你——殿下。”玄荒站定了却并未回头。
依卢接着说道:“殿下,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倾慕你了,你能不能——”她的声音突然变小,“能不能试着爱我一点,虽然我是个从不被人认为值得爱的人。”
玄荒听她说完,并未作答,便离开了。
辛露照顾了喝醉的依卢半日。
天界之上酒过三巡,瑶儿说道:“不行了,喝不下去了,再喝就醉了,今日我们就喝到这里吧仙友,改日再陪你喝。”
“你要回去了?”
“嗯,天都快黑了,宫里的人该寻我了。”瑶儿答道。
“好吧,那你回去吧,谢谢你陪我。”
“嗯。”瑶儿起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发现有些事情,回头问道:“仙友,还不知你叫何名字呢?”
“封胥。”他答道。
“好的,我叫瑶儿,你也早点回去吧,看来你们宫的人并不大管你。”说着瑶儿离开回到宓宸宫。
夜幕刚刚降临,晚宴开始,玄荒坐至地皇身边,地皇注意到身边的人,全身一惊,这个两千年前他救下的那个太子,如今正意气风发、龙姿凤表地坐在他身边,身边的少蛟发现榆罔整个人呆滞了,便也发现了身边所坐之人,眼里心中,万千过往、万千思绪便陡然袭来,二人立马双手作揖喊道,“太子殿下”。
“地皇不必拘礼,那日多亏你从血枫林救了我,沉睡了两千年,没有及时给你道谢,是玄荒不是。”他谦逊的样子除了对父母,似乎也只有这一次了。
“太子不必过于挂心,这些都是臣子本分。”榆罔回道。
“玄荒今日还有些事情想问,当年我险些元神破散,是否为地皇所救,还有地皇为何命令仙界之人再也不准踏入天界?”
少蛟在一旁紧紧抓着榆罔的胳膊,并非紧张,并非愤怒,并非难过,似乎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什么情感都变得不值一提了,“殿下,当日并非我救了你,是天界的药神等上神救回了你,至于天界与仙界之事是我与天帝商量好的,与太子也没有关系。”榆罔冷静回道。
显然这种答案五百岁小神仙都骗不到,更何况是玄荒,正当他准备继续追问之时,榆罔说道:“太子,今日是人皇的大婚,你我二人不便在这讨论私事,且先等晚宴之后再说吧。”这便堵住了玄荒。
晚宴过后,众仙被各自领到安排好的殿内,玄荒一个人待在屋内,想到了瑶儿,拿出玄光镜施法后喊道:“瑶儿,瑶儿,你在吗?”
瑶儿正待在瑶光殿中醒酒,发现袖中的玄光镜亮了,并听到了玄荒的声音,她拿出来,看见了镜中的玄荒,欣喜不已,“玄荒,你参加完婚礼了吗?”
“嗯,明日正午便可回来。”玄荒微笑着,看见瑶儿后他每天紧绷着的脸就松下来了。
“那我等你。”瑶儿说道。
玄荒见瑶儿双颊泛红,手还一直捂着胸口的样子,问道:“你饮酒了?”
“喝多了一点琼浆。”瑶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为何喝这么多?”
“陪一个仙友喝的,今日我结交了一个朋友,他真的好可怜。”瑶儿讲述到。
“是谁?”玄荒问道。
“就是哪位上神宫里的侍卫吧。”瑶儿回道。
“侍卫?怎么可以和都不知道是谁的男子在一起饮这么多酒,以后不能这样。”玄荒皱眉着急说道,可以说他有几分担心的是瑶儿的安全,可更多的是怀着和上次限制瑶儿对嘴吹气输氧救人的出发点相同的目的。
“好吧,我跟你说,他的身世真的好可怜,他是——”正在瑶儿准备给玄荒说她认识的仙友是谁和她听到的故事时,玄荒门外有人敲门。
玄荒对瑶儿说道:“瑶儿,你先等一会儿。”
瑶儿说:“好。”
玄荒将玄光镜背面朝上放在一边,走上前去开门,依卢和她的婢女站在门外,玄荒看到,问:“有何事吗?”
“殿下,我可以进去说吗?”依卢问道。
玄荒打开门站到一边,依卢进来,而辛露在外关上门,守着。
“殿下,多谢你今日在我酒醉时把我送回寝殿。”依卢说道。
玄光镜将声音传到了瑶儿那边,瑶儿心想,怎么会是女子的声音,这都半夜了,还送回寝殿,怎么回事。
“无妨,你酒醒了就好。回去多休息吧。”玄荒说道,并无对瑶儿那般温言细语,时刻仍旧板着一张脸。
“今日,我酒醉之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依卢说着。
玄荒打断道:“我当没听到过,知道你是酒后胡言。”
瑶儿心想着是什么话呢?
“不,既然我说出来了,不该说的话我今日也说了吧,那些话都是真的,那日在北荒第一次见你我就倾心于你,你这么威风八面,魔神皆惧,却也心思细腻,善兵伐谋,在天界之上,听了这么多天后说的你从小到大的事情,我越发觉得自己爱上你了,虽然你知道,我是个不被宠爱的公主,但我也想获得你的注意力,还有——你的一点喜欢。”依卢诉说道。
瑶儿在玄光镜另一处,听到了依卢所有的话,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酸酸的,涩涩的,难以言状,有种生气,又有种害怕,不愿继续听下去,施法关了玄光镜,跑到床上闭眼躺着。
“依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收回自己的喜欢吧,一直以来,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母神又乱牵鸳鸯线,那日在长清殿,碍于你在,有些话并未说出来,今日已全部告知于你。”玄荒坚定说道。
“喜欢的人——是谁?”依卢问道。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用明白,我们二人绝无可能,天色已晚,你回去吧。”玄荒答道。
“你果然和君父一样,一样冷酷。”依卢转身离开,走出门口,关上门,眼泪便不停掉下来,辛露看着心中满是疑问和焦虑,二人回去。
玄荒拿起玄光镜,对面已然是一片漆黑,他喊了几声,“瑶儿,瑶儿。”对面也并无任何回答,心中便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