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江帆子

6、Chapter 6

　　孟楚秋匆忙地从医院逃出，警察和保安也很快追了出来。追逐声越发逼近，眼看着已是近在咫尺，孟楚秋脚步加快，飞跑过路口街角，再回头一看，正见一人阻在了追逐人的面前。

　　那人背影挺拔，身姿矫健，比追来的人都要高出一头的身高使他显得有些突兀，也显得威势不可挡。不知他对那些警察和保安说了什么，总之，那些人再也没有追过来。孟楚秋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没看见那人的长相。

　　再拨秦洛的电话，始终处于忙时状态，电话无人接听。这时，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严小渔发来的，约在“春光咖啡馆”见面。

　　“春光咖啡馆？”孟楚秋循着地址找去，经过三四条街，背靠黎水的地方是一片新老城区的混杂区，房屋错落，高低参差。转过街口，那里有个不宽不窄的僻静巷子，“春光咖啡馆”正坐落其间。那间咖啡店外观极为普通，若不仔细辨别寻找，几乎看不出这里有家店。

　　柔和的灯光设计，典雅的装饰内景，伴随着古典轻缓的音乐，让这家小店显得幽静而平和。或许是因店处隐秘，所以店中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客人。一个店员正昏昏欲睡，听见门铃叮当作响，这才揉着朦胧的双眼，看了眼来人。

　　“我有约......”孟楚秋的话还没说完，店员手臂拄着吧台，慵懒地指了指里面，便又倒头悠闲睡去。

　　孟楚秋只觉得奇怪，顺着店员指去的方向走去，玻璃窗前，果见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坐着。

　　“严小渔，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来这里做什么？”孟楚秋脚步声重，走了过来，正要发难。座上人忽地站起身来，只是转身过来的刹那，孟楚秋登时愣在了当地。

　　那个男人乍一看似乎颇有几分亚欧混血人的样貌，仔细端详，却又全无这种错觉。清秀而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如墨，尤其那双眼睛尤如星辰大海一般深邃而明亮，竟是这世间少有的动容美眸，眼波明净，透澈光华，让他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睿智书卷气。再看他那颇有涵养的衣着搭配，又给人一种沉着稳重的大气之姿，玉树临风中，兼具着温柔谦和与不可侵犯的霸气威严。

　　孟楚秋看着眼前人，就那样怔怔地定在了原地。微张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眉间睫下，难以置信地竟红了眼眶。

　　那人见孟楚秋这幅模样，显然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慌忙首先开腔说，“劳烦孟先生来此，实在抱歉。短信消息是我假借你朋友的名义发的。在下陆昭，特邀孟先生来此，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陆昭？”孟楚秋眨了眨眼，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再看这个声称名叫陆昭的人，孟楚秋的脸上泛起了疑惑。就在刚才看见他的第一眼，孟楚秋恍如隔世，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遇见那个只可回忆，再不能相见的人。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只是，在听到“陆昭”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这世间当真有长得如此相近，甚至是一模一样的人吗？孟楚秋一时间竟有些混乱不清了。

　　“孟先生？”陆昭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出神的孟楚秋。

　　“你说你叫陆昭？”孟楚秋再次确认问道。

　　陆昭点了点头，“今日请孟先生来，是为秦洛一事。”

　　孟楚秋一听“秦洛”二字，这才终于跌落回了现实，只是，想想那惊悚电话，让他下意识地掩饰起来，“你问我一个死人的事做什么？”

　　“她要是死了的话，你今天接到她打来的两个电话，又如何解释？”陆昭深邃而专注地盯着孟楚秋的眼神，直看得他心里发慌。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电话的事？”

　　陆昭眉睫低垂，向孟楚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你亲眼看到了秦洛的尸体，是真的。她给你打来的电话，也是真的。而我，不过是个能看清这些事的局外人而已。”

　　孟楚秋凝着眉头，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开口就问，“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这是不是你们的恶作剧？！”

　　“我并不认识秦洛。”

　　“那你刚才说什么尸体是真的，电话也是真的，死人怎么能活着？”

　　“说的不错，死人怎么还能活着？！”陆昭自问自答地抬眼看着孟楚秋，一本正经地问他道：“不知孟先生有没有听说过平行时空？”

　　“平行时空？”孟楚秋一副不屑的口吻，“哦，穿越？就是小说里写的那种时空穿越？”

　　陆昭没有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孟楚秋。孟楚秋见他一脸严肃，也才收敛起了玩笑，表情变得郑重起来，“她电话中确实说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她通过了没有视界的虫洞，回到了十年前。就算是你说的穿越吧，现在的秦洛死了，可十年前的她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穿越什么虫洞？那是什么？”

　　“虫洞也称时空洞，是连接黑洞和白洞的时空隧道，甚至可以把婴儿宇宙和平行宇宙连起起来.......”

　　“婴儿宇宙？”孟楚秋一脸好奇。

　　陆昭并不想科普，而是转回到了原话题上，“某种特殊的机器装置能够开启虫洞，秦洛就是通过那里回到了过去。以我们生存时空的不可逆原理看，十年前的她或许能改变今天的你，还有你们孟家。”

　　孟楚秋想起了秦洛打来的那通电话，那句“你就等着孟家变天吧！”终于让发懵的他镇定了下来，只是面对如此荒诞事件，孟楚秋终究不敢相信，“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些胡言乱语？”

　　“秦洛现在最恨的应该就是你和你们孟家了。十年前的今天，你祖父刚刚过世，她现在手里有你祖父留给你的那把钥匙，还知道不少你们孟家的内情，如果再让她顺藤摸瓜得知了那把钥匙的背后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孟楚秋没想到陆昭竟然连钥匙的事都知道，腾地站起身来：“你怎么知道钥匙的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昭沉默了片刻，终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街巷，“有一个能够监测并识别异时空信号和信息的智能系统。它可以查找并汇总现在和过去的所有信息，对异时空越界者进行标识。”

　　“我不懂什么异时空，什么越界，我只想知道怎么证明你说的这些话是真是假？”

　　陆昭嘴角微动，不紧不慢道，“时间会证明一切。”

　　出了咖啡厅，孟楚秋抬头望了望天，又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那块已经青紫的皮肤感受到的瞬间疼痛再次证明这不是梦。若是平时听到这些，他定然当是胡话，可如今秦洛电话在前，竟让他一时难辨真假。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叫陆昭的人，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是他？十年前，我亲眼看见他死在我面前......”孟楚秋想到此，忽然才发觉陆昭的情形与秦洛可谓异曲同工，向前移动的脚步也逐渐停了下来，“时间机器？莫非都与这个有关？”暗自盘算间，他又忽地连连摇头，“不会是他，如果真是他，又怎么会完全不认识我？”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孟楚秋的心头，盘根错节。

　　店外，望着孟楚秋逐渐远去的身影，陆昭却是别做他想。而那个半路上替孟楚秋挡下“追兵”的人这时正走了过来，他手指间时不时地转着个铜环，坚毅的脸上架着副墨镜，却依旧没有遮住右眉上那道若隐若现的泛红伤痕。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弘都刑警队队长许泷泽。

　　走到陆昭身边，许泷泽一下子停下了手中摆弄的铜环，恭敬的语气中有几分担忧，“我已经照你说的，帮他挡下了那帮人。可是，您就这样直接跟他见面，还把程序系统和平行时空的事告诉了他，未免有点太冒险了吧？”

　　“依照我们掌握的信息看，这个孟家小公子素来就是个机敏聪辩之人。依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要想编个幌子糊弄他怕是反受其制。何况，如今只有这个人能稳得住秦洛，要想查出那把钥匙的秘密，抓住那个人，就必须向他透这个底。”陆昭说到“那个人”这三个字的时候，目光显然比平常要尖锐狠厉得多。

　　“可是，万一他说漏了嘴.......”

　　陆昭摇了摇头，反而毫不担忧，“他能为了一把无关金钱的钥匙而放弃了所有身家，足以说明他要的是真相，而不是利益。更何况......”说话间，他转头看着许泷泽，“一旦既定事实被变更，人的记忆都会被时间流重新改写，等着这件事结束了，他自然不会记得我，不会记得这些事了。”

　　许泷泽撇了撇嘴，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员。每当他们改变了“历史”，他的记忆就会自然而然地被时间流重写，而这时唯有遛“黑鲨”可解忧愁。

　　“那把钥匙背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钱财？还是某种利益？”许泷泽问道。

　　“依‘管家’档案查出的孟家纵向几十年的公司及个人资产记录，孟楚秋的爷爷孟志豪除了目前遗产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大笔财富。至于是不是某种利益，与你我要查的事情有没有关系，这就要靠你这个大神探了。”

　　“我明白。”许泷泽道，作为弘都出了名的神探刑警，许泷泽立功无数，多起离奇事件在他手中得以破获，而这其中，陆昭功不可没。一向固执多疑的他，之所以如此信任陆昭，甚至对他言听计从，只因为三十年前的一场旧恩。对于许泷泽来说，看过了太多的生死，相比于过程，他更看重的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