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江帆子

33、Chapter 33

　　宽阔而又环绕曲折的柏油马路上，两个翻倒在地、还冒着烟的车子前，骑在摩托车上的黑衣夹克人与无处“安身”的孟楚秋狭路相逢。

　　黑衣夹克人盯着凶手倒在车中的样子，又看了看孟楚秋，一阵沉默让现场的气氛凝固了下来。

　　“那个，大哥，这个人看起来伤得很严重，要不要帮.......”孟楚秋的“忙”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摩托车上的人右手朝那皮夹克内侧的口袋上伸了进去。

　　孟楚秋大感形势不妙，想象着对方下一瞬间就要拔出枪来对准自己的脑门来上一枪，喉咙发紧得厉害，腰痛也早没了知觉，就连拔腿就跑的力气好像也一时没了，“......忙”孟楚秋迟滞了几秒，“忙”字才说出口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对方竟不紧不慢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片，随手扔了过来。接下来，竟径直开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一溜烟走了。

　　凉凉寒风中，孟楚秋目送着摩托车渐渐远去，立在当地，一脸发懵，“就，这么痛快？”说着趔趄上前，捡起了那纸片，只见上面写着三个数字：024。

　　孟楚秋登时大吃一惊，这时忽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警车鸣笛的声音。

　　“我勒个去！真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回过神来的孟楚秋来不及多想，撑着腰，一瘸一拐地跳下公路，顺道钻进了附近的芦苇荡，大路惹人眼，便只能一路沿着或泥泞或树林或山路穿行而过。身上有伤的他携带的耳机设备早都因为刚才那猛的一撞损坏了。这时，除了硬着头皮、咬着牙走回去，真是没了其他法子。

　　再看手机，信号从微弱到全无，孟楚秋简直是欲哭无泪，“谁有我倒霉！悲惨如我啊！”孟楚秋话刚一出口，就一脚踩滑，山路崎岖，他一把抓住了一旁树枝藤蔓，亲眼看着手机、手表掉进了脚下的石山深沟里。

　　“啊！谁来救救我！Help！”孟楚秋大喊一声，石山树林里除了忽然惊起的一群飞鸟和一声空谷回荡，又是一片寂静。等到他再次出现在陆昭的面前时，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模样加上那生无可恋的表情，简直犹如刚乞讨回来一般。

　　孟楚秋脱身而走，等到许泷泽带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凶手还歪斜着身子倒在车里。

　　许泷泽查了陆昭那辆被撞得作废的车子，保证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痕迹，这才长舒一口气，蹲身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臂，朝周围看了看，不见了其他任何人的踪影，“凶手已缉拿归案，把医护车叫来，其他人收队！”

　　“许队，这辆追击凶手的车子是谁开的？怎么没人？”

　　“看样子是逃了。凶手落网是迟早的事，看来幕后主使是要杀人灭口，专门派人来杀他。”许泷泽随口编了个幌子，却是合情合理。

　　“说得有道理。”王奇州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幕后主使不一般啊，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了！李明是个最好的突破口！”

　　“明白！”王奇州眼珠子一转，有这么好的破案机会，顿时来了兴趣。

　　至此，这起五年未破的越狱案没想到竟是以凶手被追落网而成功告破，罪犯李明的身份也因此水落石出。

　　逃犯李明，十八年前，因一起酒驾致死逃逸案而被判刑十七年，五年前越狱在逃。原本卷宗只是注明李明在入狱前曾有几个关系暧昧的女友，其他与案件无关内容并未写入档案。经他此番越狱一事后，警方重启调查才知，罪犯李明原本有个在夜总会工作的未婚妻刘茉莉，二人从玩乐到认真交往，也算几经考验。李明入狱后，刘茉莉开了家餐厅，调查显示并无异常。直到几年前，刘茉莉忽然病故，李明也越狱在逃。

　　警局内，几番审讯皆以失败告终，所有人都是无功而返，李明始终闭口不言。

　　医院里，孟楚秋一瘸一拐，撑着腰从一间病房里刚一出门，正与捂着胳膊，同来看病的许泷泽迎面相撞。

　　两个伤病人各自龇牙咧嘴地捂着伤口，四目相对，更是犹如仇人见面一般分外眼红。

　　“哟，许队，胳膊还没好呢？”孟楚秋故意抬高音调。

　　“这次算你侥幸抓住了凶手，下次可不会这么容易了。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安安心心地回家做你的富家公子去，别因为好奇心把命搭上。”许泷泽却将声音压得很低。

　　“许队说话不要这么吝啬嘛。好歹我也算是这次缉凶案件的最大功臣了，虽然不能挑明了给我发个什么嘉奖，但好歹许队也应该口头给个表扬嘛。”孟楚秋笑着一挑眉。

　　许泷泽又要发作，忽然王奇州跑了过来，一见二人针锋相对，顿时疑惑道：“许队？你们这是？哦，你不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吗？”

　　“哦，是啊，王警官，我们又见面了。”孟楚秋就像没事人一样，转脸指着身后病房，“我那小兄弟这次被绑架，幸亏有许队长舍命相救。你们警察真是了不起，能把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凶手缉拿归案，我真是要替我兄弟道声谢啊。有你们这些警察在，咱们弘都城不愁不太平了！”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不过，孟师傅，我看你脸色好像不怎么好，你没事吧？”王奇州关切问道。

　　孟楚秋一听“孟师傅”三个字，又是不觉火起，眉头皱得老高，“我说这位警官，您能不能别叫我孟师傅！”

　　许泷泽一听，冰冷面色顿时消去，险些笑出声来，“孟师傅真是谦虚，师傅是我们对具有某种专门技艺的人的尊称。像孟师傅这种老司机，车技一定不错。不叫师傅，叫大哥或者大爷也不合适，叫小哥吧，又显得轻浮。您说是吧？”还没等孟楚秋反驳，许泷泽当即扭脸问王奇州来做什么。

　　王奇州朝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学生醒了。”

　　“那走吧。”许泷泽话也不愿再多说半句，转身便走。

　　孟楚秋重重吸了一口气，一转身，被正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昭吓得一抖，“哎哟，你吓死我了。”

　　“你没事吧？”陆昭问他腰伤。

　　孟楚秋原本紧绷的弦在看到陆昭的一瞬间终于松懈了下来，这才深刻感觉到了腰部的痛楚，口中“哎呦”着，被陆昭搀扶着坐到了走廊尽头外的长椅上。

　　“我还是先带你去做个检查吧。”

　　孟楚秋把诊断单子递了过来，“这是严小渔的诊断单，这家伙因为你我的秘密差点送了命，幸亏抢救的及时，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陆昭低头一看，拿着单子的手不由得攥得发紧。严小渔要远比他想象得更坚强，也更真诚，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严小渔是个完全的陌生人，但对于十年前的严小渔而言，周朗却是个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人。严小渔为了一个至今以为是杀母仇人的人守口如瓶，其中多半是因为孟楚秋的缘故，这反倒让陆昭更多了几分佩服和信任。

　　只是，半晌，攥着诊断单的陆昭，抬头看着孟楚秋的眼神里反而多了几分异常的冷静。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孟楚秋又“哎呦”了一声，“我腰疼真不是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陆昭说道，“我所要面对的是九死一生的事，我原本无意让你加入其中，正是因为如此。如今严小渔险些因此丢了性命，你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应该比谁都看得清楚。我希望......”

　　“你又想过河拆桥，赶我走是吧？”孟楚秋一把夺过了那张诊断单，“我孟楚秋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要走，你别想用你那套说辞劝退我。至于严小渔......”孟楚秋坚定的话语忽然停顿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才又接着道，“我明白你的担心，此事危险重重，我也不会让他平白无故地参与到咱们的事情当中来。”

　　陆昭看孟楚秋如此坚决、不容反驳的样子，一时也没找到更多阻拦的话，只得转而道，“严小渔的事，你来处理。但是你的事，我就不能不管了！”

　　“什，什么事啊？你不会是说那车子吧？我还以为那车子很结实，谁知我就那么轻轻一撞，损耗倒还不少.......”

　　话音未落，陆昭就扔过来了一把钥匙，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嘴上倒是说了实话，“那辆车我已经让人处理了，这是新车钥匙。我要说的是，‘管家’有完整的行车记录数据，你以后要是再有什么新动作最好提前告诉我，下次再毁了我的车，是要赔偿的。”

　　陆昭说完后，起身便走。

　　“还是严小渔说得没错，越是有钱的人，越抠门！”孟楚秋嘟囔道。

　　“没错，我一向都很小气，你可记好了。”陆昭回过头来，补了一句。

　　孟楚秋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等到陆昭走远了，才看了眼车钥匙，摇头叹息道，“十年前的周朗可比你大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