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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浪漫之都的堕落 ...

  •   在维罗妮卡昏睡的那几天,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派普的计划似乎并没被她的昏厥所撼动。
      等到她强忍着疼痛的脑袋醒来时,新来的女仆告诉她。
      法国投降了。
      她的心中顿时延伸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国家的覆灭在她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
      如今混迹在德军中,法国的事务似乎与她毫无干系,但自己得承认不是叛徒也不会时刻把国家放在第一位。

      直到真正让她后悔和崩溃的是,没早点联合拉尔夫割断派普的喉咙,因为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凶恶的母亲和被溺爱的本恰好死在纷乱的战火中,派普无情的长枪下。
      这一噩耗,是新来的女仆从长官们那蹭来的闲闻逸事,她以打趣的口吻传达给维罗妮卡,因为是外地人的关系,语言也表达得模棱两可。
      大概是这么说的,那中年妇孺抱着孩子拼命的尖叫着,派普从没听过如此尖利可怖的呼救声,为了让她闭嘴,对那妇孺下了死亡通知书。
      维罗妮卡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她知道,这被无尽的血腥和膨胀的欲望所侵蚀的世界,真的独留她孤身一人了。
      尘封的记忆被派普的子弹击碎得体无完肤,那些或悲或喜的碎末毫无尊严地坠落,消逝在缥缈的硝烟中。
      而这个幸运却可悲的女子,被推进冰冷黑暗的深井。只能看着那狭小的圆形,蜷缩在无法被阳光触及的阴暗角落里苟活于世。
      她自知已无法如失去至亲的常人痛苦流涕,她必须压抑即将显露的那些悲伤消极的情绪,然后若无其事地附和着那些喜爱阿谀奉承的长官,士兵们。她在女仆面前,用那种鄙夷嘲讽的笑容,污秽得不堪入耳的语言,竭力讽刺和亵渎没能逃过死神镰刀的母亲和弟弟。
      很快维罗妮卡就缴械投降,她再也无法如此残忍地对待亲人,即使那母亲和弟弟并不讨人喜爱。身体立刻被愤怒的火焰缠绕。冷硬的骨骼正在进行神秘的化学反应,这具宛若行尸走肉的躯体里,此刻积郁着一种正在沸腾的不明溶液,跐溜一下钻进她的神经组织,密集交错的血管,跳跃穿透大脑皮层。最后这浑浊酸腐的溶液如同硫酸一般腐蚀她的心脏。
      她抱着自己,正在颤抖的羸弱干枯的□□里,涌动着炽热液体在食用,在灼烧她依然鲜活年轻的内脏!仿佛下一秒要吞噬她柔软光洁的皮肤。
      这溶液分明是她的血液!她的暴力,仇恨,愤怒,残忍,悔恨的细胞群终于不再被沉睡恶毒魔咒压抑着,它们如神秘的催眠师,要她失去理智和判断力!它们是巴格达的勇士,捡起长矛和盾牌要占据她的城池!从血管,经脉,直至那颗为复仇而搏动的燥热的心脏!
      她的幻觉和梦境同现实混沌成一片,连续几夜,那些意气风发的,大声呐喊口号,歌颂希特勒的士兵们疯狂地冲向她——这个混迹在德军里的法国人,但最后在她挥舞的刀枪之下窒息死亡,如成片的藏羚羊前腿跪倒在尘沙飞扬的荒漠中,维罗妮卡用狮子般锋利如刀刃的牙齿俯瞰着失去战斗力的德军。接踵而至的派普的求饶声,被刀枪狠狠刺破的皮肤的声音,血液四处飞溅流淌的声音,头戴荆棘冠的维罗妮卡踩在高高隆起的尸堆上,睁着被漫天血光映射得通红的双目,那上下鼓动的干涩喉咙里,终于挤出沙哑骇人的笑声。由此她浑身黏满冷汗,不得不得从恐惧的梦里惊醒。
      这场关于复仇的梦,将她的愤怒,痛楚,悲伤如滔滔江水卷入孤寂的夜幕,已经达到了沸点。
      但此时的她,却只能趴在厚厚的石英玻璃窗前,如同韶华已逝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无力地凝望着遥远的夜空中那轮残缺的月。
      冰冷的月,浸润着乳白色轻纱似的清辉,却傲视着鄙薄月下的维罗妮卡,那架骨骼里流动着复仇的骨髓,正在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
      维罗妮卡,这个被夺走一切的,手无寸铁而愤慨的女子。因为派普的温情脉脉却动摇大开杀戒的决心。
      不知从何时起,派普宽阔的胸膛里浮动着旧情人的柔情蜜意,鲍里斯如出一辙的强烈的占有欲望,暴力倾向,面对她时无处隐藏的脆弱和悲伤,在派普身上处处流淌着他的影子。
      那把为他准备已久的匕首,如今只能静静地躺在首饰盒的底层。
      将那把上等的匕首刺穿他的喉咙,让他罪恶的血液溅满她纯白的衣衫,这是何等激动人心又美妙的事情啊!维罗妮卡深知这一点,但她似乎做不到,亲手断送第二个鲍里斯。
      当她想出去欣赏着月朗星稀的夜空时,大厅里传来婉转清润钢琴声,派普褪去挺括的军装,慵懒恬静地靠在幽暗的落地窗前,琴声从他纤长的手指中穿过,这些藏匿在夜幕的黑猫轻俏优雅踏过钢琴键,融进清冷的月色,朦胧的纱布窗帘轻抚着他紧绷的脸庞,在沉沉浮浮的暗色里隐约显露出冷峻的轮廓。透明纯净的琴声。驱使她不断向那男子走去。
      亚莉克。派普浅笑着腾出右手将维罗妮卡搂入怀中。
      你弹得真好,鲍里斯。一瞬间,维罗妮卡在错觉中看见鲍里斯那张被湿漉漉的金色长发包裹下苍白的脸,晶莹的露珠顺着发丝流淌在近乎透明的鼻尖。眼底神秘的靛蓝色的深渊铺天盖地地向她的身体袭来。这么久以来,维罗妮卡一次面露盎然温柔的春色,却是在她沉浸在自我救赎的美妙虚幻的梦境之时。
      最害怕鲍里斯给的短暂浓烈的爱意,温柔地解开她黑黯的假面。
      什么?派普疑惑地看着已然深陷入幻觉的维罗妮卡。鲍里斯是谁?
      不是谁,不重要的人 。维罗妮卡被他低沉的疑问唤醒,神情恍惚地回答,雾霭似的欲望霎时间褪去,冰冷坚毅重新显露在这张苍白色的面孔。
      尝尝看这个。派普似乎对她的回答好不在意,端着一杯兑水的苦艾酒递给维罗妮卡。我叫仆人煮过,味道很好。
      维罗妮卡战战兢兢地接过那酒,竟一口将酒水灌进喉咙。
      烈酒迅速侵占维罗妮卡的胃,当她紧皱眉头强忍苦楚时。派普低头吻住维罗妮卡紧闭的嘴唇,柔软的舌头猫着步伐在她的口腔里游走。
      维罗妮卡沉浸在他绵软的深吻中,席卷而来的酒意令她意乱情迷,解开捆绑在这副躯壳上所有禁锢和被束缚的躁动的心。
      对鲍里斯深切的思念,让她失去理智。
      鲍里斯,我所有的苦难和欢愉我多想同你分担!维罗妮卡将垂下的手臂如春日的藤蔓般缠绕在派普的脖颈,这头小鹿在他身体里疯狂奔走。没有你,我将如何忍受漫漫长夜的煎熬?就让我沉溺在你滚烫的身体里,永远沉睡,直至窒息!
      雾霭似的纱布窗帘在晚风中翩翩起舞,轻柔地舔舐着这两具浸润在欢爱中□□雀跃的胴体。
      她对鲍里斯的所有爱意倾注予这个男人,将这被欲望填满的嘴唇和□□的身体献给派普——这个她粉碎她一切的纳粹党。
      我感受到了你,亚莉克。你的身体真是上天赋予我最珍贵礼物。派普俯身在她耳畔倾诉对维罗妮卡的情欲,一面喘息着将手掌在她的腰肢上来回摩挲。你令我痴迷…
      放开我!维罗妮卡大梦初醒般挣脱派普的束缚,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她已是愁眉泪目,面露悲苦绝望的神色蜷缩在墙角。
      派普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看着怅然若失的维罗妮卡,双膝跪在月影婆娑的地板上,嘴里喃喃道。亚莉克,你怎么了…
      她只是抱着腿低声啜泣,被泪水濡湿的眼睫不断翕动,仿佛在忏悔刚才的行为。
      派普不再强求她与自己结合,沉默地起身穿上宽松的睡衣。抱着维罗妮卡回到他的房间。
      不知为何,维罗妮卡心中竟升起悔意。
      请原谅我,营长。维罗妮卡感受到他□□坚实的胸膛里凌乱的心跳声。
      我以为你已经接受我了。派普视若无睹地淡然回应道,他的语气中不免带些失落。
      虽然不知道原因。派普替维罗妮卡盖好毛毯,低声在她耳边安慰。早点睡吧。
      我…维罗妮卡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回应道。我不知该从哪里解释。
      不必了。我想你住在这里这么久了,不会感觉不到我对的特殊感情吧?派普背对着维罗妮卡,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心灰意冷,在沉寂的黑夜里逐渐破碎消散。
      对不起,我想…是我的错。维罗妮卡深陷自己设计的桎梏。
      没等到维罗妮卡清楚地把话说完,派普早已移步径直而出。
      他的模样的的确确是生气了,甚至悲伤的情绪都难以掩盖。
      维罗妮卡心中延伸出的愧疚和亏欠感越发强烈。
      派普纵然对她的感情是无比真诚,奈何她实在无法接纳事实,一个杀害家人的恶魔每日在她枕头边苏醒,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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