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泪语》玉林鱼

3、席间梦碎

　　希乐先开车回家换了一套衣服，补了下妆。王老板是林然的主要合作伙伴，两人在建材上多有合作，还一起投资了一个中型房地产公司，这次不知道组织饭局是为了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希乐找好停车位，向服务员打听了一下包厢的位置，她吸了口气，面带微笑推开门。主座上坐着的正是王老板，其他几位也很眼熟，大多是平常合作的对象，希乐扫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林然，几位老板正在边打麻将边摆龙门阵，见她进来，王老板先打招呼“弟妹啊，你来啦，林然呢？那小子今天神神秘秘的，今天把我们约过来说是要介绍一个人认识，还要谈一桩大生意。”“哎，那小子贼精明着呢，脑袋活络，想当初老丁的生意不就是他接盘的嘛。”正说着，门被推开，林然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走了进来，只是右手奇怪地别在身后。希乐正要起身，却发现一抹红色裙角出现在林然身后，老板们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面色各异地揣测情况。“阿香，过来见见老板们，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他右手牵出来一个身材高瘦穿着大红绣花旗袍的女子，女子很是乖巧地跟着叫人，随后跟着林然坐在了希乐的旁边。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最年轻的小胡出来活络场面，“哎呀，林哥，这就是你今天要介绍给我们认识的人吗？真是一个大美女啊！”林然笑着回应，“胡子眼光不错啊，阿香可是久长街的豆腐西施，我们认识八年多，见到的人都这么说。”又是冷场了，稳重的王老板转换话题，“小林，你说今天谈个大单子的是什么？”林然敛了敛神色，“老李说市里最近打算拆迁久长街附近的区域。”他才开了个头，嗅觉灵敏的老板们就猜到了意思。久长街位于市中心附近，是一块老旧居民区，之前一直有人说那破旧的楼房，吵闹的市场影响C市经济之都的形象，要求拆除。可那块区域像是CBD的一条腰带，一旦开始动工，本来就堵成一锅粥的交通势必受到影响，而且那黄金地带地价高昂，拆迁补偿款协商一个不好就有钉子户要霸楼上诉，可以说那是多少房产商垂涎却不敢下口的硬骨头。“消息属实吗？你打算怎么办？”王老板直视林然问到，“目前班子正在秘密讨论，正式的文件还没有出来。老李部门收到指示，让尽快完成对那块区域的调查评估，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视过在座的老板们，“我和王哥之前初步涉及了房地产行业，楼盘还在建设中，大家看这块区域我们要是能够拿到足够多的地，不管是建设商业地产，酒店公寓还是就卖地出去，那利润可是现在建材买卖的多少倍？”“可拿地是需要参加政府竞标的吧，那么多房产大鳄肯定都抢破了头，我们毫无根基，怎么拿得到？”一老板提出质疑，林然嘴角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手轻轻地搭在阿香的肩上，冲着她温柔一笑，“这就全看我亲爱的贤内助阿香了。”希乐自从他带着那位女子出现，就一直处于恍惚游离状态，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她好像都听进去了，又好像每一个字又陌生得无法理解。此刻看到他那一抹风吹水波的笑意，她的心中一阵刺痛，这位阿香是不是就是那个让他夜不归宿的人？女人的直觉让她隐约地感受到阿然的反常似乎都是因为外面有了女人，在他事业成就初期，经常需要和各大老板和干部应酬，搞好关系，可每天不管多晚，他都会回家。希乐每天晚上窝在沙发上边看资料自学边等他回来，为的是让一身疲惫的他一回家就能有一口热腾腾美味的饭菜、湿热的擦脸毛巾、干净的衣服和感受到她在背后的支持和陪伴。可到后来，生意越做越好的时候，林然经常不回家，即使回家也是半夜之后带着一身酒气，一股女人的香水味。有一次希乐甚至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口红印。她伤心地要求解释，林然只是敷衍地说她想太多，这些只是逢场作戏。让她别疑神疑鬼。林然自从那儿之后又是好几天没回家，希乐由最初的伤心愤怒到之后的自责，埋怨自己没有给予阿然更多的信任才导致他越来越冷淡甚至冷漠如寒冰。直到她收到那组照片......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老板们听到林然对那女子的称呼，面露愕然，纷纷转头看向坐在林然右侧的希乐.但见希乐双目呆滞，似乎已成为不知不觉的一个木偶人。对赚大钱门道的渴望压过对这个可怜女人的同情，开始有人问到“林老板，你有什么好办法？”林然完全无视右侧的希乐，搂着左侧女人暗示道“直接竞标我们争不过那些大佬，如果那些房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呢？”“你是说大量买下那些待拆迁房，等到开发的时候再脱手？可其他地产商不会也嗅到腥味跟来吗？那些居民愿意搬走吗？”年轻的小胡老板沉不住气，一连串地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林然自得地笑了，按了按阿香的手背，示意她开口解答问题。阿香面带腼腆，声音却坚定清脆地说到“我家里三代都是在那里居住，对那块儿的人很熟悉，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去一线大城市发展，留在久长街的大部分是孤寡老年人或者是帮忙带孩子的父母。年轻人基本不会想回到我们这三四线小城，等孩子稍微大一点，到了上学年龄，周围片区好点的小学离这边有接近一小时的距离，年轻人多半选择将孩子一起带到工作地方，争取买房落户，成为大城市的居民。如果这时候将他们的老房子以稍高于房产中介预估价买下，对于他们来说着刚好是一笔及时的首付款；对于经济条件不好的老人来说这是改善生活条件，换个更安静疗养地方的机会；对于那些忧心孩子买房结婚的父母来说，这个也是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事。”阿香说着停了停，看各位脸上疑虑仍存，她有些无助地望向林然，似乎是在寻求支援。林然笑着紧了紧她的手，接过话“各位可能觉得阿香说的只是个人的情感推测，但我这有一份调查数据，是阿香和她的叔叔，以前那块区域的生产队队长，现在也负责收缴费用、通知管理这些，在那一带有些影响力。他们一一问过久长街的住户，当然是私下里聊天比较隐蔽的询问，得到的这份报告。”他边说着边拿出手机操作，“现在我把数据发群里了，大家看一下，大概70%的住户表示有卖房帮子女付首付或者换个地方住的打算，而他们对自己房屋的估价有的远低于现在的市场行情，建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即使处于商业中心，再怎么装修，还是存在安全隐患。这也让好多人想借房价飙涨的时候出手那边的房产。”在座的老板们双眼发光地盯着各自的手机屏幕，如同已经看到金山的淘金者，恨不得赶紧将唾手可得的利益收入囊中。年长的王老板率先发话，“这情形看着的确很有利，但小林啊，小胡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我们去大量接触这些住户，会不会有借机集体要求涨价的可能？或者消息泄漏，其他的房地产开发商捷足先登。再者是，最重要的一点，囤房源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这一口下去怕伤了牙啊。”林然对王老板很是尊敬，两人一直合作投资，久经商场的人总是看得比较长远、做事谨慎。“您说的对，这也是我今天约见各位的主要原因，这块肥肉谁先到先得，我们如果能够出资共同进行这个项目，把这块肥肉抢先到手，到时就是坐着数钱。阿香和叔叔与那群住户很熟悉，由他们收集和散布消息，我们再找专业的人砍价谈合同，如果遇上借机闹事的，总有手段解决，无非是利益或者威胁。”说完话的林然双手交握，身体从之前的前倾变为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脸上浮现一抹迷蒙的神色，似乎自己已经是那坐拥金山的国王。希乐之前并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个疯狂大胆的想法，其他人似乎也被这个计划震惊到了，之前觥筹交错的席间现在像是入夜的街道，一片寂静。王老板轻咳一声，“小林，你一向胆大心细，之前我俩合资投的那个房产地盘，款项还没回笼。你知道我们的钱大都存在货上了，没有多少流动资金哟，具体的还要回去查账才能确定拿得出多少。”其他人赞同地点点头，“我理解，今天主要是约大家聊一下这个事情，事关重大，具体我们之后再商量，这家的‘十全宴’很出名，大家尽兴吃喝，今天我请客。”林然打了个太极，给大家都留了余地。他一拍手，一长列的旗袍美女端着各色美味菜肴络绎而入。

　　有美食美人在侧，席间气氛又活跃了起来。林然很是细心地给阿香剔去鱼刺，看到她眼馋地望着那一盘红油辣子鸡丁，有些无奈又带着宠溺地夹了一筷子，清去表面的辣椒后才放到她碗里，“就只吃这一小块啊，咱宝贝闺女先委屈下，等你出来了想吃啥就吃啥。”他的手轻柔地覆在旁边女子的小腹上，俨然一副呵护宝贝的慈父模样。希乐从见到他俩牵手进来的那刻起，就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正逃离这僵硬的躯体，像是一个冷眼旁观者，看着他俩的每一个亲密动作和林然那满溢出来的温柔疼惜，此刻那麻木如木偶的身体终是受不了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颤抖的手想抓住红酒杯却一不小心带到了旁边的红酒壶，手忙脚乱地想起身，虚浮的左脚又踩到了自己麻木的右脚，“哗啦”一声，希乐情急之下扯住了桌布一角，却因用力过猛让好几盘菜肴摔在了地上。希乐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扒光了的小丑，什么面子里子，可笑的尊严都没有了。就像是倾染上红酒和菜汁的那块纯白桌布，也像那四分五裂的玻璃杯，自己苦苦维持的家庭完整、夫妻恩爱的假象破了脏了，也再回不去了。“我去叫服务生过来打扫，这些我会赔的。”她不敢看其他人那或悲或怜，亦或是讥笑的表情，更不敢看紧紧护着女人的林然，抓起手包逃也似地离开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