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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放眼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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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终有一天我们可以不依附任何别人而成全自己。
【第四章】
屋外的北风依旧,和暖的长春宫寝殿内已然熄了烛火,只留一盏昏暗的琉璃灯在床头,弘历和皇后正安然的躺在床上,分被而寝。
皇后平躺在他身旁,一直睁着空洞的双眼,看着床帐上龙凤呈祥的刺绣,听着身旁男人平稳而又熟悉的呼吸声,她心安却又思绪万千。
她侧过来贴近了弘历,伸手搂住了弘历的上半身,将头靠在他的脖颈处,感受着他身体的暖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放下一切,她才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自己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大清国皇后。
他有很多女人,高贵妃,纯妃,娴妃,嘉妃,愉嫔,怡嫔,舒嫔,还有许多常在和答应。
她不是一个妒妇,可也不是一个圣人。每天围绕在他身旁的莺莺燕燕,让她心里难受的很,可每天清晨,她依旧要露出最标准,最大度的笑容,迎接来请安的各宫妃嫔。
所以,也唯有这个时候,深夜无人之时,唯你我二人,皇后微笑着抱紧了弘历,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安眠。
而远处的储秀宫西配殿内,昏黄的烛火下,璎珞坐在树影婆娑的窗前,托着玉腮,一笔一划的写着后宫众人的名字。
长春宫皇后,钟粹宫高贵妃,承乾宫纯妃,翊坤宫娴妃,永寿宫嘉妃,永和宫愉嫔,景仁宫舒嫔。她划去了刚入宫舒嫔的名字,想到愉嫔前不久才刚生产晋封便也划去了她,那剩下的就只有,皇后,高贵妃,纯妃,娴妃和嘉妃。
璎珞皱起眉头用力捏住了手中的笔杆,指间逐渐泛白。
既然她入了长春宫,那就先从皇后开始。可是,坊间都传帝后感情甚笃,若要在长春宫内,那该如何引起皇上的注意。璎珞搁下手中的笔,想起刚才亭子内那匆匆一面,他俊逸的脸庞,剑眉星目,面若冠玉。指腹细微的粗糙印证着他于国事上的勤奋,可他却又能一眼勘破自己想勾引他的心思,实在是让璎珞不知从何下手。
她思忖良久,还是想不出好法子来,北风呼啸着,她一夜辗转反侧难眠。
翌日清晨,储秀宫院内那如红云般盛开的腊梅花,明媚的阳光下,不断散发着清幽之香,西配殿的门被打开了,璎珞见白芳苓站在了她的房门口好似眉间有些怒气,便淡淡的道:“何事?”
“魏官女子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御花园,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白芳苓扭着身子上前来,怪声怪气的说道
璎珞心中一沉,想必她昨晚瞧见了自己和皇上,便看着她说道:“我晚上睡不着去御花园走走,怎么了?”
“怎么了?”白芳苓冷笑一声,盯着她的眼睛狠狠的说道:“蓄意勾引圣上,秽乱宫廷!你说呢,魏官女子!”
“我是无意与圣上相遇的,并不曾蓄意勾引,你不要血口喷人!”璎珞睨了她一眼说道
“哼,魏璎珞,你可是要入长春宫的,那就是皇后娘娘的人,做这等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岂不是让大家都说皇后娘娘教导无方!”白芳苓眼中好像要喷出妒火来,昨晚她见魏璎珞出了储秀宫,便留了个心眼跟着她出去了,谁知竟碰到她和皇上在亭子里,你侬我侬!皇上还摸了她!想到昨晚那一幕,白芳苓就恨的攥紧了手。
璎珞冷着脸,一步一步紧逼着她,白芳苓见她毫无畏惧之色,反而眼神狠厉朝着她走来,一时慌乱的直往后退,不安的说道:“你做什么!”
“白芳苓,没错,我是要入长春宫,可现在不是还没有么,你这么污蔑皇后娘娘,难道不怕皇后娘娘知道了,治罪于你?”璎珞扬起嘴角不屑的道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宋琇滢见吴嬷嬷远远的走了过来,忙说道:“快,吴嬷嬷来了,别吵了。”
二人转过头去,吴嬷嬷已然走到她们跟前,瞟着她们三人,不带着一丝情感的说道:“三位,这日头都这么高了,还在这儿拉家常呢?还不快用了早膳去!”
白芳苓狠狠的白了一眼璎珞,扬起她那尖尖的下巴,踩着花盆底鞋转身离开了,宋琇滢也跟了上去。魏璎珞见状也准备离开却被吴嬷嬷挡了下来,见她们二人走远,对着她道:“你这么做,是真的想勾引圣上承宠么?”
“不可吗?”璎珞反问了一句
吴嬷嬷叹了口气,“你这样得来的圣宠能坚持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
璎珞好似受到了打击,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自己昨晚实在是不知怎么就不由自主的想去,想去接近他。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借由皇上的手找出幕后之人,为你姐姐报仇”吴嬷嬷猜中了她的心思,说得不差丝毫,“璎珞,可你明不明白,这后宫的女人就好像御花园里的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永远都不缺,也不差你一个,你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皇上心甘情愿的为你报仇?”
心甘情愿,是啊,她要怎么才能让那个万人之上的帝王为她心甘情愿,为她替姐姐报仇?她,何德何能?璎珞想到这儿,心不由得猛的一疼。
吴嬷嬷看着她难过的神色,也心疼不已,安慰道:“璎珞,不要急功近利,慢慢来,我会帮你。”
璎珞盯着她的双眼,心口好似被什么给堵住了,只能喃喃道:“多谢吴嬷嬷”
“我和阿满,也是至交,她枉死,我也很难过,只是你我心里都明白,阿满的死不是后宫里一般人能下手的,所以我也无从知晓。”
“嬷嬷,我明白,只是,璎珞真的想替姐姐讨回公道,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死”璎珞想起棺材里姐姐那惨白的脸庞,发紫的嘴唇,还有,颈脖子处那紫红的勒痕,就难过的无以复加,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
吴嬷嬷看了一眼四周,小声对着她道:“这段日子,你尽量避开皇上,不要再出现他的面前。还有,想要承宠,得进长春宫再说,而且,得听皇后娘娘的话,不可惹娘娘生气,因为你何时承宠,还是要指望皇后”
璎珞明白吴嬷嬷的话,得不到的,看不到的,碰不到的,才是最诱人的。
“你和阿满真是太不一样了”吴嬷嬷细细端详着她,对着她道,“她面容虽清秀,却远不及你妩媚生意,娉婷秀雅,心思也更重”说完,吴嬷嬷便离开了
璎珞听了她这话儿,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脸庞,管家阿顺很早就和她说过,凭二小姐这番样貌,加上并不低的家世,京城里的多少人挤破头,踏破门槛,也要娶她为嫡妻。
可命运就是如此作弄人,她入了宫,而且,不久的将来,她也要成为帝王的女人,生生世世,困守在这紫禁城中。
冬日暖阳,却还是让她从里到外,手脚冰凉刺骨。
不过,也并不是都不如意,宫里也没有如此不堪,至少,那个未来会成为她男人的帝王,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面目可憎,反而,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一点也不像有三十岁的样子。
璎珞嘴角终于上扬露出了笑意,盛开的腊梅花,那娇嫩的花不怕凛冽的北风,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叶头。还未全融化的点点白雪覆盖着它,远远望去,好似朵朵白云嵌在树枝上,把冬天的储秀宫点缀的更独树一帜。璎珞走到院里的腊梅树下,闭上双眼,亲嗅其清幽的芳香,突然,对看不见的未来,有了丝丝期待。
两日后是晋封嘉嫔为嘉妃,海贵人为愉嫔,柏贵人为怡嫔,舒贵人为舒嫔的日子,阖宫上下皆是繁忙一片。
长春宫中,明玉送走了前来行跪拜礼的四人,就关上了寝殿的大门,见皇后坐在梳妆台前拆卸着妆发,急忙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这些东西扯的本宫头皮发麻,早早拆了它,随便拢一下就好”
阳光描摹着皇后温宛,秀和的侧脸,修长的睫毛如灵动的彩蝶,在空中飞舞,清澈透亮的茶色眼眸,好似看透了一切,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唇,不点而赤。
明玉皱着眉,伸手替她弄了起来,“娘娘,这万一晚上皇上来呢?要是让皇上瞧见了,怕是不好吧!”
皇后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紫色绒花,默默道:”不会来的,今日是册封典礼,他肯定去看嘉妃或者怡嫔她们了”
明玉听后,心猛的一揪,没好气的说道:“皇后娘娘,您也太好心了,刚才看嘉妃那傲慢无礼的样子,我真想上去扇她两巴掌!”
“放肆!”皇后看了她一眼,明玉自知说错话,低下了头
皇后也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岂会不知,只是不屑与她们去争。她是皇后,若与妃嫔们争风吃醋,让皇太后知道了,她该如何自处?
她隐忍着,克制着,只要能陪在他的身旁,就好了。
忽而,她想起前几日弘历与自己说过的那位魏官女子,却是千娇百媚、花容月貌、清艳脱俗,也难怪皇上多注意了她,便对着身后的明玉说道:“马上,有位官女子要住进长春宫来,你去把东配殿收拾收拾,置办妥帖,有什么需要的你去储秀宫问问她,也别让人说咱们长春宫薄待了人家”
“她敢!不过是个官女子,有什么的,她要是敢在长春宫放肆,蹬鼻子上脸,我不会让她好过的!”明玉哼了一声说道
皇后看着她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你可知,她是皇上特意嘱咐过本宫的,这一批入宫的秀女,她是唯一一个。日后受宠册封了,也会对外说是出自中宫教养”
“知道了,知道了”明玉诺诺连声道
窗外的冬日阳光并不那么灼人,刺眼,而是淡淡的温和。阳光映在脸上,像手轻柔地抚摸着面颊,洒在身上,就如慰藉万物的温床。
紫禁城的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皇后拢了拢鬓发,坐到榻上,看到窗外年幼的和敬公主昭璃正开心的和宫女们踢毽子玩耍,心下不由得又想起了夭折了的永琏,眼角就湿润了许多。
明玉跪下身子轻轻为她捏腿,知道皇后心里的那个疙瘩,便安慰道:“再过些日子,皇上就会让色布腾巴勒珠尔入宫来,他身份高贵,想必日后也不会委屈了公主”
皇后轻轻一笑,看着院子里活泼可爱的女儿,也开心了不少,“色布腾巴勒珠尔,比咱们公主还小了一岁,不过也没什么,皇上既然看中了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明玉也点点头,却又嘟囔着道:“可,万一将来公主嫁去蒙古该怎么办?那里风沙大,路途又遥远,人生地不熟的,受委屈了,阿玛额娘也不在身边,奴才可舍不得公主殿下受屈!”
皇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宠溺的说道:“那自然是待在京城了,本宫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你都舍不得,本宫和皇上又怎么舍得她嫁去蒙古呢!”
明玉听她这话,心中反而有些悲凉,娘娘有过一子二女,如今却只剩下了一个和敬公主,别人不知娘娘心中的心酸,可她看得见,每每其他宫中的皇子来向皇后娘娘请安问好,娘娘都很开心。
只是,中宫无子,总归会让人说三道□□言风语,明玉念及此也不再说话多嘴,恐惹皇后生气,徒添悲伤罢了。
钟粹宫里,碳火与薰炉中的香混在一起,将华丽的屋子烘的香暖异常。高贵妃穿着一身绣着芍药的枣红色常服正歪坐在榻上,面若芙蓉,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满是珠翠的二把头,繁丽雍容,莹亮如雪。
她搁在茶几上的细嫩的手腕,覆着淡紫色绣帕,太医院院判张铭恩正闭着眼睛仔细的为她诊脉,良久,高贵妃没了耐心,白了张太医一眼,没好气的问道:“诊了那么久,诊出什么名堂来没?”
张太医一吓,抖抖索索的拿下绣帕,跪在地毯上,慢慢的说道:“娘娘,年幼之时,是否溺水过?”
高贵妃皱起眉头,握住了手心,幽幽道:“本宫父亲是治理河道的,年幼之时跟随父亲去过受灾之地,也曾差点被河水冲走过”
张太医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也就是了,娘娘年幼之时泡在寒冷的水中,伤了身子,恐难成孕。”
一听这话,高贵妃眼中的狠厉之色让一旁的芝兰吓得忙低下了头去。高贵妃攥紧了双手,玉嫩的皮肤开始泛红,她早该想到这点。这么多年来,她不曾有过一个孩子,都是因为她的父亲,害了自己的生母还不够,如今还剥夺了她做人母的资格!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不准和任何人说,听到没有?”贵妃冷冷的说道
“嗻,奴才明白,明白”
“退下吧”
张太医一听,忙拎起医箱退出了寝殿
“本宫,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芝兰,你给本宫好好盯着宋琇滢”
芝兰抬起头,看着眼前仿佛失了魂魄的贵妃,安慰道:“娘娘,天无绝人之路,娘娘为何不调理好自己的身子?”
贵妃白了一眼她,冷笑道:“这么多年来,要是调理好,早该好了!本宫曾经也想过收养大阿哥,可那是个不中用的,如今,也只能盼着将来进咱们钟粹宫的那位宋官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