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 续》韩破晓

29、第二十八章 蓝色生死恋

　　“妈，我今天回家吃饭好不好？”我边换下医生袍边说。人在烦恼而不知所措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想依赖最亲近的人。最近的我特别想家。
　　“怎么突然要回家吃饭？今天不行。”妈妈想也不想毫不客气地拒绝。“你爸和子谦今天都不回来吃饭，我正打算一个人随便吃点，你来我还要买菜煮饭。改天吧。”
　　“人家想你嘛。一起吃饭吧，妈——”我不死心地再接再厉。
　　“哎哟，少跟我撒娇，肉麻死了。”妈妈举白旗投降，“事先声明，你来可以，但是晚饭有什么吃什么。”
　　“知道啦。”

　　天下没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如果两个人四菜一汤还外卖一只烧鸡也叫随便吃点的话，那么年夜饭也没什么特别丰盛之处了。
　　我摸着饱足的肚子，躺在沙发上，枕着妈妈的腿，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哎哟，吃得太饱了。妈，我肚子要破了，怎么办？”
　　“谁让你吃那么多了？这么大的人吃没吃饱都分不清么？”妈妈嘴上数落我，手却温柔地在我肚子上轻轻按摩。
　　有人替我代劳，被解放的双手悄悄摸上电视遥控器，却在下一秒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蓝色生死恋》，这是哪一年的片子，电视台都播了几百遍了，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换个台看吧。”我摸着被拍疼的手，嘟着嘴抱怨。
　　“你要是有宋惠乔一半漂亮我就盯着你看。”妈妈说得一点也不含蓄。
　　“妈，我是你生出来的，没有宋惠乔漂亮还不都是你的责任。”我也漂亮地反击。
　　妈妈指指挂在墙上的放大全家福，又指指电视里饰演宋惠乔母亲的韩国演员鲜于银淑，“你妈妈我的样貌哪一点比恩熙的妈妈差了？子谦也是我生的，不是我自夸，比宋承宪都帅多了。你啊，全都遗传了你爸爸。”
　　一句无心的“子谦也是我生的”像一块巨石压在我胸口，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至今仍然一无所知的妈妈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打击？天下间没有永远的秘密，夏子谦的身世究竟还能瞒得了多久？
　　“妈，如果我和夏子谦只能选一个，你要哪一个？”
　　“我一个都不选。两个都是来讨债的，没一个让人省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
　　“我们不是来讨债的，而是来还债的。妈，我会好好孝敬你的。一辈子都陪在身你身边，存折也全写上你的名字。”我翻了个身，抱住妈妈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
　　“傻话。”妈妈拍拍我的头，“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你不要嫁人啦？存折都写上妈妈的名字，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和那个卢平怎么样了？很久都没听你提起。”
　　没有想到妈妈会突然提到卢平，我心里一惊，连说话也有些结巴。“嗯……不……不就是那样。”和卢平分手的事情我没有和家里说，因为不可避免会提到夏子谦，而这个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禁忌。
　　“不要嫌妈妈唠叨。你年纪也不小了，事情要不要定下来总得有个说法。如果要结婚，就得安排家里人暂见个面，如果要分手，你也好早做打算，物色更合适的人选。”卢平走的这几年，妈妈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他，却一直在心里为我这个在感情上比较迟钝的女儿担心。
　　“妈，说实话，你不喜欢卢平对不对？”埋在心里多年的问题，一直到分开以后才能真正问得出口。
　　妈妈顿了顿才开口，“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要跟他过日子的人是你，你喜欢的妈就喜欢。”
　　“妈——”眼眶一阵湿热，我把头埋在妈妈怀里磨蹭。
　　“干吗？”妈妈轻声抱怨道，“别吵我看电视，正播到关键时刻呢。”
　　电视里，俊熙的妹妹芯爱因为嫉妒泰锡喜欢恩熙，于是在爸妈决定再次收养恩熙的时候当众揭穿恩熙和俊熙相爱的事实。知道真相的大家反应激烈，向来视恩熙如命的母亲甚至因为不能接受事实而晕厥过去。亲情爱情两难全，俊熙和恩熙最终选择成全爱情，相携私奔，全家乱成一团。
　　“恩熙他不是我妹妹，我们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再说我真得很爱她，究竟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反对我们？”电视里，俊熙这样声泪俱下向父亲要求一个答案。
　　蓦的，心里一阵恍惚。透过电视机，我仿佛看见站在父母面前受责难的不是宋承宪和宋惠乔，而是我和夏子谦。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当初看这一部戏，被誉为眼泪制造机的宋承宪和宋惠乔的精彩演绎可没让我少流眼泪，这会儿身临其境的真实感却让我心底发凉，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不知道是不是境遇相同，俊熙的疑问也是我心中最大的忧虑和不解。
　　“妈，换作是你，你会成全他们么？”我试探地问道。
　　“换作是我也不会答应。”妈妈回答得果决。
　　“为什么?”我反射性地追问。“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再说，他们那么相爱。”
　　“父母的心情你们哪里能理解。”妈妈缓缓道，“就算不是亲生女儿，可是从小养大，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感情上是一样的。在父母的心里，恩熙和俊熙没有什么不同。即使忍痛将她还给亲生父母，即使没有把她带去美国，可是在他们心里，恩熙永远都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从来没有改变过。或许，更应该说，正因为恩熙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比起俊熙，他们对恩熙更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既然那么喜欢恩熙，成全了她和俊熙岂不是大团圆结局。不仅可以名正言顺接回女儿，还多了个贴心的儿媳妇，不用担心会有婆媳问题。”我据理力争。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妈妈浅浅叹道，“做父母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子女的，如果可以，俊熙的父母也不想让宝贝儿子伤心。可是，要接受他和恩熙相爱的事实。等于逼自己承认一直当女儿一样付出全部感情去疼爱的恩熙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对父母来说，失去自己的孩子，就等于从心头挖去一块肉啊。”
　　对父母来说，失去自己的孩子，就等于从心头挖去一块肉啊。妈妈的话让我心里一阵疼。一旦她知道夏子谦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的时候，也会好像剜心一样疼痛么？如果我和夏子谦感情不曝光，妈妈有可能永远不知道真相。夏子谦也说过并不想认回亲生父母的不是么？只要我们不曝光，一辈子以姐弟的身份生活下去，妈妈有可能不必经历那样的伤害。突然而来的想法侵占了我整个思绪，心越来越紧。
　　看我脸色黯然，静静地不说话，妈妈摸摸我的脸，笑道，“我知道你很难理解。等你自己哪一天做了妈妈就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了，你呢，要和妈一起睡么？”
　　“我是很想的，不过算了，反正晚点爸爸回来还是会把我转移回房间，我现在长大了，再抱我的话，我担心爸爸会闪到腰。”我没正经地说。“我再看一会电视在睡。”
　　“嗯，随你。不过别太晚，明天早上还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