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灵小姐》代夕瑶

3、第 3 章

　　缉灵警队。
　　苏络兮坐在一间审讯室里，虽然是审讯室，但缉灵警队的人对她还算客气，倒了杯水给她，例行问话。
　　“姓名。”钟媛冷冷地开口，她心情很不悦，原本是要跟着邹亦寻去缉灵的，可临时被邹亦寻安排把眼前这个女人扣下带回警队。
　　“苏络兮。”
　　“职业。”
　　“慕尚新闻的记者。”
　　苏络兮好像看出了什么似的，虽然很配合，但看向钟媛的眼睛总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促狭。
　　钟媛有些懊恼，语气越发冷漠:“出现在案发现场，未经允许擅自拍摄凶案现场，胡乱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报道影响警方办案，扰乱社会秩序，苏记者倒是很淡定嘛。”
　　苏络兮笑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口道:“慕尚新闻有专门与缉灵有关的板块，我主要负责这个板块，其次还会做一些刑事案件的报道。我收到新闻线索，有恶灵作案，所以立马奔赴现场了。新闻报道贵在时效性和真实性，我只是想第一时间搜集资料，等案子明了时能抢先发出新闻，并没有影响办案进程的意思。给各位警官带来不便之处，望你们见谅。”她不急不缓，语调带了些轻松，态度不卑不亢，云淡风轻。
　　饶是郑双双一女的，也觉得眼前这位记者很好看，并且有种特别的气质。
　　她答得有理有据，可邹亦寻偏偏让把人扣下，又没什么罪名由头，钟媛吃不准是什么意思，只能先把人扣着。
　　郑双双看着苏络兮，心想：老大一定是因为向来讨厌记者，这苏记者又做了什么不幸撞枪口上了。唉，惹谁也不要惹破案过程中的邹大门神。算了，还是等老大回来自己处理吧。
　　已经是中午，邹亦寻和方生等人还没顾上吃饭，匆匆赶到当年车祸发生地，在一定范围内烧了几张探灵符。果然有痕迹，并且与案发现场探灵符测到的痕迹一致，是这个灵没错了，大方向是对的。
　　但显然灵没在附近，也许来过这里之后又逃逸或藏匿。
　　对于恶灵来说，倾尽全力找所怨恨之人报仇就如同他们的信仰，如今仇已报，所坚持的东西一下子没了，灵的意识也是迷茫的，然而多年来积累的怨气依旧难散。
　　当了那么久的恶灵，就算当初的灵魂有多么纯良也早就被怨气反噬影响了，难免会对世界和社会产生厌恶痛恨，这个时候他们对社会才是最危险的，怨气大的甚至会屠尽所恨之人的亲人。
　　李国安那边已经派了外勤盯着，暂时没动静。
　　那么现在，恶灵最可能待得地方不是死亡现场就是生前在乎的亲人附近，如今前者已经排除。
　　就算没往亲人生活附近躲，缉灵警去恶灵生前亲人那里，烧一件恶灵生前的遗物，将灰烬放入探灵罗盘，也可以追踪恶灵踪迹。
　　郑双双查到，聂辉从小父母双亡，是跟哥哥聂云相依为命，聂云供他一直上到大学，两人感情深厚。
　　。
　　邹亦寻通过公安系统内部，找到了当年聂辉案留下的一件作为证物归档的带血的外套，签了文件调出来剪下一小片衣角，烧成灰，又将灰烬放在一个罗盘里。那罗盘正巧指向聂辉哥哥住址那个方向。邹亦寻等人马不停蹄地赶去那儿。
　　灵都的天气多变，早上还是艳阳天，中午便乌云密布了。天边黑压压一片，宛如地狱之门大开，邪恶的怪物盘旋。
　　他们提前通知了当地派出所民警配合，迅速地找到了聂云家的地址。
　　赶到路口的时候，对面正好走过来一个青年，戴着帽子口罩，低着头，看到他们吃了一惊，调转头往来的方向走。
　　这时，邹亦寻手里的罗盘飞快地转动起来，罗盘指针隐隐透出血红色，堪堪指向那个青年。
　　缉灵警赶紧上去缉拿这个青年，瘦弱的青年此刻卸下了伪装，帽子口罩都扔在地上，眼睛变成猩红色，四肢展开成一种诡异的长度和姿势，嘴角还留着血，面目狰狞。
　　邹亦寻心中疑惑:“看这模样并不算什么高级的恶灵啊，怎么怨气这么大？”
　　眼前此人的模样明显是中阶恶灵，可身上怨念和磁场却达到了高阶恶灵的程度。
　　缉灵警朝此恶灵开枪，被此恶灵以一种异常的速度躲过了，转眼间便朝警察们扑过来。他身上磁场异常，一边的民警们受到影响，眼前一阵扭曲，已经开始出现幻觉，根本来不及躲。
　　就在马上扑倒人的同时，邹亦寻抛出一跟捆灵绳，牢牢地锁住了恶灵，用力一拉，恶灵倒退了两步，随即开始发狂，要挣脱开来，四肢嘎吱嘎吱的响。
　　果然是高阶恶灵的磁场和怨气，一根捆灵绳居然束缚不了他，眼见就要崩开。
　　邹亦寻掏出缉灵枪，对着恶灵右腿开火，恶灵嗷得一声发出怒吼，单膝跪地，黑色的如血浆一样的粘稠液体淌了一地。趁这一空当，邹亦寻赶紧飞来一腿，把恶灵踢倒，迅速拿出束灵符打在恶灵身上，狰狞的恶灵突然变回了刚才瘦弱的青年。
　　然而他眼底的恶毒如熊熊烈火，盯着邹亦寻，仿佛要把他烧穿。
　　恶灵突然看了看哥哥家的地方，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开口:“警官，谁都有家人，做事太绝小心家人不得好死啊！”
　　这句话谁听都是赤裸裸的威胁，然而邹亦寻却不以为然。
　　他一脸严肃冷漠，用膝盖踢了怨灵一下子，恶灵肩膀重重的落地，邹亦寻随后又把他揪起来，一脸痞气:“呦，威胁你爷爷，找错人了。老子无父无母，光棍一条，还真没家人，就是有也不怕你。”然后咔哒一声往怨灵手上拷了锁灵的手铐，怨灵一脸煞气加怒气，恶狠狠地瞪他。
　　方生看着邹亦寻痞帅痞帅的脸，心里给老大打了个call，心想老大这副比流氓更坏，比恶灵更凶的模样简直太他妈帅了。
　　行动结束，接下来就要赶回缉灵大队了。
　　然而此时，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出现，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叫了一声:“小辉……”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身上，来的路上邹亦寻看过聂辉的详细资料，所以知道这个人是聂辉的哥哥聂云。
　　这个人比弟弟大八岁，应该也就不到四十岁，可是看上去却比同龄人老了十岁不止。生活和岁月在他的脸上深深刻下了痕迹，让人一眼就看出饱经沧桑的感觉。
　　他的声音在颤抖，随即两行泪落下:“小辉，真的是你吗？
　　刚才还一脸恶毒的恶灵突然露出悲伤痛楚的神色，“哥，”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该怎么跟哥哥说
　　十年了，我回来了，带着怨念仇恨，变成恶灵从地狱爬出来了。
　　可是，哥哥，变成恶灵的弟弟，让你失望了吧？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那个混蛋……
　　刚才气焰嚣张的恶灵，望着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低低呜咽了一声，随后身上怨气涌动，可惜被锁住无法暴走，只能发出一声低吼，带着怨气，怒气，裹着冤，夹着恨，在所有人耳边炸起。
　　他低下头，不再看聂云了。
　　方生他们把恶灵押上车，邹亦寻拍了拍聂云的肩膀:“你弟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个恶灵只是带着执念的一缕魂魄，你要接受。虽说是有原因，但他毕竟利用怨气杀了人，必须要受到制裁。你放心，你弟弟之前的案子警察会重审，很抱歉迟了那么久，但还是要给你们一个公道。”
　　聂云的背躬了下去，颤抖着说:“公道……我弟弟是个好孩子，从小学习就认真，爹娘死的早，我把他供到大学，马上就毕业了……我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个样子，我……”他突然哭出声，仿佛更沧桑了。
　　“他的脖子都要断了，他下半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他们跟我说，他本来只是被撞了一下，却被司机反复用车轮碾死了。那个司机说，他是怕撞残废了以后都要靠他花钱吊着，他没钱，所以……干脆碾死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悲情，哽咽道：“有人偷偷跟我说，那个司机是替他家少爷顶罪的，我拿着他们赔的那点钱四处找律师，可是都说没证据，没人愿意帮我们……没人啊……我们痛苦着，杀人的人还快活的活着，没人管我们——警官，这世上真的还有公道吗？”
　　邹亦寻回答地毫不犹豫：“有。公道正义也许会姗姗来迟，但不会缺席。”

　　快到队里的时候下起了大雨，车窗未关严，潮湿的空气卷进车里。方生看到沉默一路的老大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松了一口气，说：“老大，网上新闻出来的也太快了，是不是那个记者已经把照片发出去了。”
　　他把手机递给邹亦寻，让他看今天的新闻。富二代遭遇恶灵离奇死亡的新闻果然得到了很多的关注，几张流传出去的现场照片更是引起一片哗然。
　　邹亦寻瞅了一眼，一言未发。

　　缉灵警队
　　钟媛:“苏记者，你不是说没想影响案情进展和舆论导向吗？我们这边人还没抓到，现场的照片和谣言便传出去满天飞了，你可真是业务水平高超啊。”
　　苏络兮哭笑不得：“现场的照片又不是只会从我手机里传出去，网上的舆论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警官，我一直被你们扣在这儿，哪有机会做这些？”
　　钟媛猛地拍桌，她做惯了刑警，跟别人对话时总有种冷冽的，审讯似的姿态:“苏记者，除了你没人混进凶案现场拍照!”
　　苏络兮收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平静地看着钟媛，冷冷地开口:“这位女警官，我不是嫌疑人，更不是你们要抓的恶灵，你们没有权利审讯我吧？”
　　她轻笑了一下：“你们的防范意识那么弱，我可以进去，别人一样找得到机会拍照。何况，如果有人在你们缉灵警到达现场之前已经把照片发出去了呢？我手机上也没有存证，你们证明不了照片是我发出去的吧。”
　　钟媛冷笑：“苏记者，照片发完之后便可以删干净，你也证明不了一定不是你吧”

　　“我可以证明，不是她。”邹亦寻推门进来，刚好答了这一句。
　　郑双双瞪大了眼睛，看看自家老大，又看看苏记者，持续发懵。
　　这是闹哪样？
　　钟媛脸色沉了下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邹亦寻。
　　邹亦寻一开口就带着一种天生不容置疑的气场：“苏记者拍照技术很专业，那几张传出去的照片明显是路人抓拍，有两张都快糊了，自然不是苏记者的水平。误会一场，你们先出去，我跟苏记者聊两句。”
　　郑双双寻思着:“你说扣人就扣人，你说误会就误会，还真是霸道，惹不起惹不起。”
　　老大发话，姓郑的小女警敢怒不敢言，只能唯命是从了。
　　钟媛没说话，黑着脸走出去了。
　　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邹亦寻和苏络兮两个人，静的出奇。
　　邹亦寻看着苏络兮，总觉得自己一定曾经见过她，可是死活想不起来。
　　做他这一行的，记忆力差不到哪里去，何况苏络兮的容貌气质都出众，就算真是邹亦寻脑子被门板磕了短暂面盲，也不应该是忘了这样的女生啊。
　　这还真是，太奇怪了。
　　“苏记者，”邹亦寻率先开口，“我是缉灵警队的队长邹亦寻，实在是不好意思，本不应该扣你这么久。”
　　苏络兮轻轻地笑了一下，露出浅浅的，几乎不明显的小酒窝，她眨了眨眼睛，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为你抓着我的手不放而不好意思呢。”
　　她的眼睛很漂亮，眼角轻轻吊了一点点弧度，让本来天生的桃花眼又加了些许的狐狸眼的味道。就那么一点点弧度，并不轻佻妖艳，反而显得有些带着青春气息的小性感，组合得十分完美。
　　猝不及防被电了一下，邹亦寻觉得手心莫名有点发烫。他清了清嗓子，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当时我从你的新闻稿上看到了‘车祸’二字，苏记者怎么那么快就知道恶灵身份了？”
　　“那个受害人是国安地产的少东家，花边新闻很多，我以前见过他，所以认出来了。恶灵害人绝大对数情况下是复仇的，所以被报复的人一般与恶灵当初的死状接近。因此我就动用我们圈子里的资源查了查他以往有什么被媒体报道过的劣迹，跟当下的情形差不多，就查到了当年的车祸。”
　　苏络兮看了看邹亦寻的眼睛，又补充道:“那只是我的猜测，您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出新闻讲究时效性，如果慢了就等同于雨后送伞，所以为防丢失先机先拍了照片，根据情况写了预备稿，但我真没想着当时就发出去，本是想继续跟进的。”
　　她垂了垂眼谋，突然很诚挚地说：“邹队长，我刚毕业没多久，这次真的是初犯，给你们带来不便，真的很抱歉。”
　　邹亦寻没料到对方态度转得这么快，能屈能伸，果然是条好汉。
　　他本来很想厉声警告一下这些媒体，让他们以后不要那么积极地在网上制造舆论干扰办案。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方态度诚恳，认错及时，采取以柔克刚之术，把邹队长满腹长篇大论的教训拍在了沙滩上。
　　况且苏记者从颜值到身材再到气质，哪里都对得起“美女”二字，邹大队长刚擒拿了恶灵，心情好了许多，已经自觉从“爆燥狂”模式切换回了普通模式，也就没丧心病狂地对着美女上纲上线。
　　其实还有一点，这位苏记者——真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邹亦寻收回放在苏络兮身上略带审视的目光，起身打开门:“感谢苏记者配合调查，我们也是为案情负责，不周之处还请谅解。”
　　苏络兮起身出门，听邹亦寻打着官腔，嘴角微微地弯起。
　　“方生，别吃泡面了，快来把苏记者送出去。”
　　方生赶紧呼啦呼啦往嘴里塞了方便面，含糊不清地说:“来了来了。”
　　“不用了，”苏络兮说，“你们忙了这么久连饭还没吃上，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呢？邹队长，很高兴认识你，下次再见。”
　　邹亦寻看着苏络兮离去的背影，还是不死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听方生描述了一下自家老大是怎么众目睽睽下抓美女手的，郑双双自动把邹亦寻现在的表情当成了痴汉脸，她故作高深地走到邹亦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我懂你。”
　　邹亦寻:“什么玩意儿你就懂我”
　　郑双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邹亦寻:“……”
　　这姑娘一天天的脑子里编什么肥皂剧呢？
　　于是某个认为自己戳破了老大心思的女警察，成功得到了老大一个脑袋蹦。
　　大家马不停蹄，很快审清了恶灵作案缘由。
　　跟大家想的一样:当初撞了聂辉的是李立行，本来只是撞了腿，李立行已经要逃逸，却突然又调转车头直接碾到聂辉身上，来回辗了好几次，直至聂辉彻底死亡。刚开始聂辉还是有意识的，亲眼看着李立行碾碎了他下半身的骨头，车轮又向他脖子袭来。巨大的怨念至死挥之不去，强行留住了魂魄，化成恶灵。
　　十年间，看着自己哥哥为自己的事各种奔波，得到的却是别人的白眼。而那个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每天寻欢作乐。
　　聂辉这一恶灵的怨念越来越深，慢慢开始成形，只为报仇的那一刻。
　　但其实还是有些疑点的，对于为什么他突然有类似高阶那样强大的磁场和怨念，缉灵警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聂辉自己也一问三不知不像作假，可能真的是偶然的爆发吧。
　　聂辉被收押到专门关押各类恶灵的灵狱，郑国安找人替儿子顶罪的事交给刑警了，这已经不属于缉灵警队的范畴了。
　　案子结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邹亦寻抽了一根烟，想起了聂云的话，还有聂辉案里磁场的疑点，心里有些堵。
　　这已经不是第一起这种案件了，今年还有两起磁场灵力与灵本身灵阶不符的恶灵行凶的案件。其中一个恶灵灵阶低，手法残忍，伤及无辜，最后还被自身怨气反噬了，还有一个在缉灵警缉拿过程中殊死反抗，被缉灵警当场击毙，魂消灵散。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怨气大增，灵力增强，甚至伤人害人肆无忌惮。

　　聂云家地址比较远，他们回队的时候都已经快下班了，这会可以直接回家了。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邹亦寻开上车，寻思着回家再稍微弄点吃的当晚饭。
　　车子刚行驶过一个路口，邹亦寻在一家餐厅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修身的连衣裙，性感的小蛮腰，苏络兮站在那里看着雨幕发呆，好像是在等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