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高塔·Ⅹ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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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削瘦的黑发魔法师眯起眼睛，调动起所有的神经，聚精会神地紧盯着眼前老人的一举一动。
“是吗？”
老人银灰色上装的黑色纹理微微闪烁着剔透的光泽，就像是真实盘踞在他身上的鳞片一般偶有微动。
——
这场会面起源于魔法师艾尼科送到克俄斯家族成员手里的一封信函，信内表述了他有些事情想要请这名成员帮忙，希望能当面交谈的需求。
艾尼科特地挑选了曾经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旁系子弟以减少怀疑，送信时间也挑选在信件收发最为频繁的皇宴举办前的十几天。
回信没多久就送到了艾尼科手里，对方欣然接受了邀请，并且倍感荣幸。
能通过这样的方式结识一名年轻的魔法师，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拒绝的。
会想把珍贵的机会让给其他人的贵族根本就不存在，所以艾尼科一开始并不担心那个旁系会把事情抖出去。
据他事先的调查，那名克俄斯旁系也不是好大喜功、喜欢吹嘘自己交友圈的人。
两人相约在高档餐厅的单独客室，专为贵族之间的私密交际开设的场所。
艾尼科习惯于准时到达，毫不意外地，在他进入客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但却不是他预想中的贵族子弟，而是克俄斯家族的前任家主黑蟒公。
“我听家里的小朋友说，艾尼科先生有事情要拜托他处理。”
黑蟒公已经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但是他的背脊丝毫不见弯曲，他的眼神藏有锋利的魄力。
——一个那么大的贵族世家，成员之间的联系……或者说，管控，居然细致紧密到这个程度。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脸上毫无表情的艾尼科心中满是厌恶。
但是他却不得不忍下这点情绪，在长方形的桌前入座。
“艾尼科先生真是太见外了。”黑蟒公笑着让魔偶为艾尼科倒了一杯美酒，“知道先生的邀请函之后我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就怕我家那小朋友怠慢了先生。像艾尼科先生这样的英年才俊，有什么诉求直接上门来找我就行，不管是大是小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听着黑蟒公说的话，涉世未深的人可能还要觉得眼前的老人是多么的和蔼可亲。
但是艾尼科不是。
他从小就生在那样的坏境，他深知处于权力顶端的那些人无论表现出来的伪装是什么样，内在都是一样的漆黑。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面对‘谦虚’的老人，艾尼科丝毫没有用尊称的意思，这或许也很符合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我想见诡咒魔法师。”
“诺洛伊吗？他最近可能不大方便见客。”黑蟒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能否告知是什么要事？”
“一些研究上的问题。”
艾尼科道出了原本就打算好的托词。
黑蟒公紧锁着眉头，布满皱纹的手捂住嘴，仿佛真的在经历非常艰难的抉择。
“其他的魔法师不行吗？家中现在正好有几位经常合作的魔法师，他们也都是杰出的人才，我可以为艾尼科先生安排会面。”
“但是在我的研究上，他们都没有诡咒魔法师专业。”
“好吧，如果艾尼科先生这么坚持的话……我会尽力安排的。”
老人妥协的态度未能打动艾尼科，他十分肯定黑蟒公轻易同意的背后一定暗藏着猫腻。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调用魔法元素的能力似乎被削弱了。
对魔法师而言这可是比世界末日还要重大的事情，艾尼科的情绪诚实地反应到了他的神情里。
从不有显著表情的脸上狠狠地抽搐了一次，可恨的是艾尼科还未发现是什么压制了他的能力……明明黑蟒公本人并不是魔法师。
以防万一艾尼科携带了许多防御性的道具，在出发之前就全数激活，说是全副武装也不为过。
但是这些厉害的防御装置都需要魔法元素才能持续运转。
水平跌至学徒的现在，防御装置们即使还在发挥作用，效果也肯定要大打折扣。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老人嘘寒问暖的样子让艾尼科更觉恶心，但是这时候绝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情况。
“没什么。”
除了刚才那次抽搐之外脸上再无异样，只有隐藏在衣服底下紧紧攥住椅子的手暴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喔……”仿佛相信了艾尼科的老人没有再问，把话引回正题，“那么艾尼科先生请挑选有空的时间，便于我去和诺洛伊协调一番。”
“越快越好，之后我有私事。”
时间拖得越长，对艾尼科他们就越是不利。
也许是一生中见过的人太多了，黑蟒公对艾尼科这样的语气竟不觉得被冒犯，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微笑。
听到艾尼科对时间的要求，他不但没有像刚才那样面露难色，反而显得十分高兴，哈哈地大笑起来：“那可太好了，老夫这就安排你们见面。”
这笑声让艾尼科十分不适，仿佛带有魔力一般。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夺路而逃。
但艾尼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而且这个老东西能不能让他安全走出餐厅还是一个未知数。
“现在？你不是说诡咒魔法师不方便见客吗。”
“嗯，是啊。”黑蟒公笑眯眯地看着不懂礼数的年轻人，“所以老夫现在就送你下去见他。”
“……你！”
魔法师引以为傲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从视力极佳的双眼看到的景象也随之模糊。
在意识还留存的珍贵时间内，艾尼科强行让自己的清醒了一瞬间，从右手的宽大衣袖内滑落出颜色诡异的药水。
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将药水直直地朝着黑蟒公喷洒而去——但是收效甚微。
或者说完全没有效果。
药水在抵达黑蟒公身前时被一层透明的屏障拦住了去路，但是艾尼科精心制作的‘武器’没有被如此轻易地打败。它很快就把屏障腐蚀出了缺口，丝丝挥发出的白雾在附近的空气中散开。
可就算如此，药水还是没能伤害到黑蟒公。
因为他——不止有一层屏障。
层层叠叠，数也数不清的防护罩将老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且越是在里层的屏障越是厉害，在往下渗了四五层后，药水便被防护罩完全消耗了干净。
含有腐蚀毒气的白雾也在接触到防护层的刹那被吸收得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艾尼科的意识逐渐远去了。
他变得难以思考其他的事情，只留下老人开怀的大笑声不断地流向脑内，即使完全堵住耳朵也无济于事。笑声层层叠叠地回响，从轻到重又由重返轻，最后由巨大的一声折磨他的精神后陡然消失。
替代了笑声的是剧烈的耳鸣。
此时的魔法师已经失去了挣扎反抗的力气，从座椅上摔落到冰凉的地面，由面无表情的黑蟒公指使了几个人装进箱子里带走。
——
等艾尼科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黑暗的地牢之中，手腕脚踝处都带着沉重的镣铐。
他首先尝试挣脱，但是不以力量见长的身躯根本撑不住多久就栽倒在一尘不染空无一物的光滑地面上。
然后艾尼科开始研究镣铐的构成，毫不意外地发现这完全是针对魔法师而造就的器械，里面应该藏有繁密的符文来隔绝魔法师调用元素的能力。
这不算非常罕见，艾尼科自己就研究过这类道具。
只不过他发现的那些大都有十分短暂的时效性，而且反魔法道具一直以来都是全世界通缉的违禁物品……除了地处极东的某个著名的封闭国家。
“啧，麻烦了。”
要不是为了那个傻子，艾尼科一辈子都不会和黑蟒公打交道。
果不其然，和那种老不死的对上就会是这样的后果。
醒来以后艾尼科就知道了黑蟒公是用什么来放倒自己的。
他隔绝了皮肤与其他物质的接触，隔绝了不纯空气的流入，设置了精神操控系魔法的释放警告……做了一系列的操作，却没管好自己的耳朵。
虽然大众的印象里艾尼科仿佛是一个视旁人为无物的高傲魔法师，但那是错误的，他可不会因为自己约的是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蠢材就掉以轻心。
艾尼科在小时候可见过不少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权贵，结果漂亮的脑袋和他们看不起的贱民滚落到同一片血淋淋的地面上。他们万分呵护的细嫩肌肤，最后都便宜了野狗和秃鹰。
严格来说黑蟒公施加在声音上的魔法也应该归类于精神操控系，但是为黑蟒公制定了这一方案的人一定非常资深，充分地考虑进了魔法师常用的各种反侦察手段。
根本不是艾尼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魔法师可以对抗的，这就是经验和知识的差距。
果断放弃了徒劳的挣扎，艾尼科开始仔细地观察起自己被困的地方。
这空旷的地牢里别说人，连个魔偶都没有。如果不是特别自信地牢的防御措施，就是布下了别的监控手段。
光线昏暗，空无人影。
这么布置估计也有要折磨他精神的用意，艾尼科无所谓地猜测。
——
这些时间地牢里除了送饭的魔偶外再没有其他活人进来。
按照魔偶送饭的频率和自己的饥饿程度，艾尼科大概判断从醒来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黑蟒公的耐心真的很不错。
长时间的禁闭和远离人群往往会致使精神衰弱。在这种情况下，内心防线会很容易被破开……如果是普通人的话。
显然，艾尼科并不会对此产生心理阴影。
除了觉得一个月的时间白白地被浪费了以外，艾尼科没有丝毫精神上的不适。
身体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有些僵硬，虽然他尝试着活动身体，但效果并不好。
“你倒是很能忍耐。”
头顶的位置传来熟悉的声音，艾尼科条件反射地往上看去，果不其然就是黑蟒公。
这位老人到了这般时候依然带着如沐春风的和善笑容，好像将艾尼科关进地牢的不是他一般。
近百岁的高龄，但步伐却十分稳健。
“需要老夫为你解释，为什么你会被请到这里来吗？”他走到铁门的前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艾尼科先生既然成为了魔法师，想必脑袋肯定比常人聪明些。那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用老夫再多加赘述了吧。”
从黑蟒公走下来之后，艾尼科的视线就没有集中在他身上。
要么是看着手指，要么是盯着地面。
黑蟒公也不在意艾尼科的不配合，自顾自地把他想让艾尼科听到的话全都倒了出来：“老夫虽然不是魔法师，但却是魔法师的兄弟，你们布置工坊的习惯和通用的符文老夫都一清二楚。你那个倒霉的朋友老夫也不用费心思去捉，只要把它赶出你的工坊，有的是人想要杀了它、解剖它。”
老人的声音在狭小的地牢内回响，本就寒冷的空气宛如被冻结了一般凝滞。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艾尼科的反应，说完这段话后就转过身准备离开地牢。
“希望艾尼科先生到时候能像现在一样冷静。”
地牢的大门关上后，艾尼科马上抬起头狠厉地盯着厚重的铁门。
“啧。”
再锐利的视线则无法对铁门造成任何伤害，能够从这里逃脱出去的办法几乎为零。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让黑蟒公对自己下杀手。
然而希望非常渺茫。
黑蟒公可是比魔法师还要了解魔法师的人，甚至浑身上下配备的魔法道具比普通魔法师还要多不少。而且还净是些高级东西，恐怕市面上都见不到它们的影子。
在身上设下临死反扑的魔法是每个魔法师都会做的事情，黑蟒公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慢慢地耗着，丝毫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
现在最让艾尼科担心的，除了他的好友加兰外没有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高塔·Ⅹ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