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深渊中伸出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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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深渊中伸出的手
莲刹做了一场梦，梦里他沉在黑黝黝的深海海底，四肢冻得冰冷僵硬，仿佛失去知觉却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四肢的神经末梢传来的每一丝战栗。
他于无底的深渊中费尽全身力气、努力着、挣扎着睁开了一丝缝隙窥见人间最后一眼光景。
——黑沉沉的海底，湍急的水流在他周身急速奔腾，推着他往更深的旋涡里去而他无力挣扎。低头望去那黑沉沉的海底深不可测，什么声音都没有，光明被吞噬进黑洞，从深渊里生出的白骨将他拽下。
死亡原来是如此寂寞的一件事，他将常伴黑暗，沉眠在这无底深渊。
绝境中他逆着水流，抬头所见是一抹被水波揉碎的月光——亦如他初生的第一眼，眼中所见是冷清的月。那是他见的第一抹光，也是他见的最后一抹光。
不安的、痛苦的、悲愤的、绝望的心仿佛一瞬间被安抚下来。
心无波澜，无喜无悲。
只是有憾……他将抱着遗憾在刺骨冰凉的深渊里沉眠。
窒息在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海水不停的涌进他的鼻腔跟口腔，呼吸道被咸涩的海水灌满，到处都是水，他无处可逃。
他竟不知道自己会是如此渴望空气……
“……莲刹……莲刹……”恍惚中，他听见一道破开空间的声音透进来。原来此处还有其他孤魂野鬼，也好，以后作伴不至于太寂寞了……
“……莲刹……莲刹！！！”这位仁兄也太高兴过头了吧？就这么盼着我去陪他么……别急啊……再等等我就死透了……只是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莲刹！！！醒醒！！！”
“莲刹，听话，松手……”
“醒过来，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别怕好么？莲刹……”
……这是……苍华的声音！！！
床榻上的人在窒息昏厥的最后一刻终于挣脱梦魇。
莲刹浑身打颤，一个激灵差点一跃而起，守在他床前的人眼明手快的按住他因为惯性而弹起的身体，双手紧紧握住莲刹的双肩，稳稳的抵住他不由自主战栗的身躯。
一双冷静的眸三分担忧，眉间轻蹙，似有千言万语。
莲刹浑身被汗水浸湿，后背的衣服上一片淋漓的暗色，额头沁出的冷汗在流淌进眼睛之前被苍华轻轻拭去。
急促呼吸的热浪打在咫尺之间的苍华面上，剧烈起伏的胸膛被苍华倾过来的上半身压住。
两个人面对面，眼对眼，在不远处的灯火和窗外的月光映照下相对无言。
良久，苍华冷静而柔和的缓缓开口，道：
“没事了。”
这简短的三个字像是一个定心丸，喂进莲剎的口中吞咽下腹。
莲剎艰涩的开口，此时才发现他的喉咙一阵干涩胀痛之感，莲剎声音沙哑“嗯”了一声，动了动被苍华握住的双肩欲挣开他的桎梏。
苍华心领意会在确定莲剎当真已经清醒并且情绪稳定之后慢慢放开他的手，莲剎双手得到解放立马伸手握住脖颈。
苍华在一旁瞥见他的动作登时瞳孔微缩，心脏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几乎在莲剎的指尖碰触到自己脖颈上的暗紫色淤青时，他就抓住了莲剎的手，带着几分薄怒的握紧反手提了起来按在莲剎头上。
苍华：“你做什么？！”
这个人差点就把自己掐死了，如果他晚一刻发现莲剎的异状，那现在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死人。
在莲剎做出那么危险的行为后，再一次看见他碰触脖颈那个已经淤青累累的敏感地方，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胆战心惊得如同惊弓之鸟。
再一次被压制住的莲剎反应迟钝的看向苍华，突然被吓了一大跳，他正想大吼一声“你干什么！”，却在一向冷静到没有表情的苍华脸上看见一丝破开冰封的裂痕，从裂痕里隐隐透出的怒火灼烧了他的眼，让他哑口无言。
这个人……好凶啊！！！
莲剎声音微微发抖，道：“……我没干什么，就是想看看我脖子怎么了……痛……”
咚——被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回归原位，一下一下有力的再次跳动，浑身血液重新循环，四肢的神经再次收到大脑的信号。
他在放开莲剎的同时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声音恢复无波无澜，浅浅道：
“你方才梦魇之时差点把自己掐死，你用了浑身力气，如果我晚一刻发现的话你就死了，所以你现在脖子上全是淤青。”
莲剎吸了一口冷气，“嘶”的发出低沉声音，心有余悸。他差点就死在自己的手上……难不成他是被公子笑蛊惑才会干出我杀我自己这种冤枉事？要是真的这样稀里糊涂就挂了，他发誓他一定天天晚上去公子笑床头坐着！
莲剎：“……你救了我，多谢你，苍华。”
苍华与莲剎拉开些许距离，但仍然端坐在床沿没有移开半步，似是随时做好准备阻止莲剎自杀的行为。
“嗯，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拿点化淤血的药。”
莲剎点点头，牵扯到脖颈上淤青的皮肤痛得他倒吸一口气。
苍华起身时听见莲剎的痛呼声，只得站在床边微微低下上半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不放心的强调：
“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房门咯吱两声轻响，苍华步伐匆匆的出门去，很快就消失在莲剎的视线里。
莲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轻轻笑了一声。一点淤青而已，这个人真是太小题大做了……又不是多金贵，被他搞得那么难为情，真是的，以后要是变得矫情那都是他的错……谁让他……
房门再次被推开又再次关闭，苍华果然如他所说的很快就回来。
苍华回来的第一眼就见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果真听话地安安分分躺在床上，只是不知为何眼神痴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见他进来又换成一副眼含嗔怪的模样。
这是怪他回来得慢了？
他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但见莲剎一副嗔怪的模样又不禁反思。
刚从梦魇里醒过来的人是不是会比较缺乏安全感，而他不但没有安抚他，还把莲剎一个人丢在陌生的房间里……虽说是为了给莲剎找药，但终究还是他没有顾虑周全。
一想到方才莲剎是如何在房中一个人惶惶不安的等着他，苍华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熟悉的冷清嗓音里夹着微不可查的温柔。
“别动，我给你上药。”
苍华在床沿坐下，用食指指尖从药盒里蘸取乳|白色的药膏轻轻抚上莲剎淤青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甫一接触温热的皮肤，莲剎微微颤了一下，好痒……
正在给莲剎上药的苍华顿时紧张起来，手指停在淤青的皮肤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为难的问道：
“痛吗？也是，怎么可能会不痛……”
莲剎疑惑的眨眨眼，如蒲扇一般柔软的睫毛清晰的扇动。苍华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莲剎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得苍华道：
“忍着点，我要把淤血揉开。”
什么？揉、揉开？！不是应该说你会轻一点么？不，等一下……！
苍华狠下心来，五指蘸着药膏在莲剎淤青的地方揉|搓起来，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莲剎乱动的身体，毫不理会莲剎的痛呼声和求饶声，揉搓的手指力道丝毫不减。素白的手指在暗紫色的皮肤上不停的来回按揉，仿佛铁石心肠的施|虐者。
莲剎又痛又痒，苍华的手劲大得惊人，他现在就像是粘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动弹不得。这个臭和尚到底吃了什么手劲那么大！
折腾了良久，苍华终于停下手指揉搓的动作，他一边要压制住乱动的莲剎，一边还要意志坚定的上药，可谓是身心俱疲。
而躺在床上的莲剎气喘吁吁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脖颈上的淤青已经被揉开了七八成，气血流畅让他在疼痛消退后仿佛重获新生一般轻松。
苍华呼了一口气，替他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凌乱的发丝，道：
“睡吧。”
苍华吹熄烛火，走回床沿边坐下，双腿盘坐，双手搭在膝盖静心。
床上躺着的人眼睑一闭一合，眼中无声守候在身旁的那个人背影坚实如铜墙铁壁，将一切魑魅魍魉挡在身前，不扰清梦。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盖在被子下的手心里攥着苍华的衣角，沉沉睡下。
清晨的阳光撒在宁静的房中，映在一卧一坐的两个少年身上。
苍华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便睁开眼，他正欲起身却发现身后的少年不知何时攥着他的衣角，因为他的动作而不安的嘟喃一声。
苍华想将衣角从莲剎手里抽出，没想到却被他死死攥住，要是动作再剧烈一些怕是人就该惊醒了。
苍华无奈，只得轻手轻脚的坐回去。他原是想要让莲剎多休息一会，却无论如何没想到莲剎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简直比……还能睡。
前院的动静愈来愈大，期间平峰城府的人来敲过两回房门，苍华无法起身开门只好在房中轻声细语的告知来人，他们稍后再起。
一拖再拖拖到日上三竿，来敲门的下人都不好意思敲了，寻思着他们昨晚莫不是……今天才会起不来床？但再不好意思也只得硬着头皮来敲，所幸那房中的人脾气好，要不然他这么来回的催促定要被人丢出去的。
当敲门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苍华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角，果不其然，原先酣睡如泥的人登时睁开惺忪睡眼，苍华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揪出来避免他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好一阵折腾过后，莲剎才将自己收拾好，仿佛那个赖床的人不是他一样，依旧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紧随着踏出房门，跟着门外候着的人往昨晚的大院走去。
莲剎看着莫名其妙来伺候他们的人，对着苍华疑惑问道：“他是谁？”
苍华目不斜视道：“平峰城府的人。”
莲剎“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来昨晚苍华拿回来的药膏：
“昨晚的药是从何而来？该不是……你问这府中的人要的吧，那全府不会都知道我‘自杀未遂’的事了？”
苍华：“嗯，那个人你见过，就是之前在城主府门口的人——你放心吧，他什么也没问，我什么也没说，谁都不会知道的。”
莲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路上，莲剎从领路的小厮口中得知，比武招亲早已开始，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下半场。上半场胜出的人方有资格进入第二轮的比试，优胜劣汰，每一场留下的人到下一场继续比试。
以此类推，直到台上只剩下最后一人比试才会结束。当然，平峰城主不会让人如此轻易的抱得美人归。
最后一关自然是岳父大人的考验，比试结束后站到最后的人要能在平峰城主的手下过三招还能安然无恙的站着方能通过考验，成为平峰城主的女婿。
莲剎、苍华二人踏进人声鼎沸的大院，遥遥望见擂台上对峙的两人气氛紧张。一旁的小厮跟他们说，管家给他们留了一个好位置，方便他们观看。
他们对视一眼便随着小厮踏上二楼，在一处视野极佳的位置坐下。
二楼的每个雅座之间仅仅隔着一卷珠帘，方便了客人之间的交流也象征性的留给客人独立的空间。
莲剎的视线随意地在坐落于雅座之人身上转了一圈，不免讶异。这些人皆是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比如说此刻坐在他隔壁的是曾经独战三千妖邪，孤身直捣狼妖洞府浴血归来的赤玖，如今令一众妖邪闻风丧胆的——赤侯。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深渊中伸出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