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平峰城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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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平峰城府
黄昏时分，平峰城主府张灯结彩红绸漫天衬得这一方天地喜气洋洋。
高高悬挂在正门的牌匾上喷着金漆的城主府三字贵气横溢，直直冲进来往宾客的眼底，没有丝毫低调地向所有人彰显府邸主人尊贵的身份和喜爱高调、奢华却又不是儒雅的性情。
天边金黄的云彩与淡紫色云彩交融的边缘垂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城主府邸被笼罩在残阳西下的阴影中拉出了更加宏伟的轮廓。
屋檐上的瓦砾立着一只只训练有素全身呈现灰褐色、头部呈现栗褐色，头顶高高立起一簇羽冠，一道黑色的眼纹贯穿嘴基经眼部到后颈上，双翅上有着白色翼斑和翅尾的滴状红色羽斑的太平鸟。
城主府门口的台阶上，一名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正在有条不紊的接待每一位莅临的宾客。
男人微微笑着神情和蔼、眼神十分专注地从每一位宾客的手中接过以金粉装裱的请柬，左手拇指不动声色微微的摩挲，眼睛却不从来人身上离开，全程面带恭谨的微笑让人不会有任何被怠慢的感觉，不过是从客人手中接过请柬再放到身旁童子端着的盘中瞬间就已经仔细的、不出纰漏验证来人的身份真假。
莲剎从衣衫前襟中摸出一张红底金粉的卡片，上面赫然写着“平峰城府”四个金光闪闪的楷书。
他将请柬平举至与眼睛的视线平行，栗褐色的瞳孔中金光粼粼的“平峰城府”逐渐淡出、模糊不清，余光之中，前方宏伟气派的城主府邸轮廓清晰的占据了他的视线。
台阶上正在接待来宾的男人动作一顿，片刻又恢复自然，流畅地接下请柬，微微侧身同时右手往府内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完成了这一个堪称完美的流程。
男人向着莲剎的方向看来过去，莲剎手中的请柬高高举起，在男人极佳的视力中，那四个由他亲手题写的“平峰城府”四字一笔一划透过红底的纸张清楚分明的烙印在眼底，那是他的笔迹没错。
男人冲着他们微微点首致意，莲剎接收到男人的邀请，他将手中举起的请柬放下，手臂随意落在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站在他身边与他齐肩、手中抱着狗王的苍华，轻快中带着几分桀骜道：
“这平峰城主府果然卧虎藏龙、高手如云，你看到门口那个大叔没有，他站着的时候背脊挺直，双肩始终与双脚保持平行，举手之间动作轻微却肌肉紧绷自生一股凌厉的气息，你别看他好像十分随和，实则不然，他非常的警惕，那些人但凡有一点异动他甚至能在那些人做出动作之前把他们全部扼杀。”
苍华随着莲剎的目光望去，虚空之中三双眼睛交迸出染着赤霞的刀光剑影，淡淡道：
“无上门的人。”
莲剎移开视线，上身微微拉开距离，侧过来看着苍华，挑眉道：
“你认识的人？”这可不好办啊，万一一会避免不了冲突打起来多尴尬啊？
苍华迎上莲剎的目光，道：“一面之缘。”
莲剎“哦”了一声，呼出一口气，一面之缘论交情深浅还是他与苍华亲密些，最好还是能够顺利的将摩罗沙桦归还而不让人察觉，那种当场被人抓住的尴尬局面能避则避。
莲剎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惬意，指了指缩在苍华怀里的狗王，道：
“走了，人家在门口候着咱们呢，别让人久等…顺便给这狗崽子找点吃的，瘦不拉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它。”
莲剎毫不客气的对着狗王的一头柔软的毛发一通乱挠，有气不敢撒的狗王心不甘情不愿的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幽怨的任由那只手在自己头顶上为非作歹连牙都不敢呲。
莲剎呦呵了一声，满意的收回完成了“杰作”的手，满足了自己的一点点报复欲之后神清气爽的拍拍苍华的手臂，把手掌心里蓐下来的几根狗王的毛发蹭在他的袖臂上，然后若无其事、神色餍足的道：
“走了。”
苍华配合着假装没有发现他的这一点小小的恶趣味，补偿性的替头顶一团乱的狗王顺了顺毛发，跟在莲剎身后走向平峰城主府，踏上了长长的石阶。
石阶的尽头，一个腰悬府牌的男人立于其上，身边是一个端着满满一沓请柬的托盘童子。
男人的视线从苍华身上一扫而过，没有仔细观察的话甚至不会发现他的目光是有意在苍华身上停留过。
莲剎敏感的捕捉到一瞬而逝的视线，他如同护犊子一般的往苍华的方向倾去三分，用身体挡住了男人的视线。
苍华猝不及防之间顿觉脚背一痛，眼前的视线被一片墨色蒙蔽。
混乱之中他的嘴唇擦过莲剎后脑勺上的墨发，细软的发摩挲薄唇上的触觉神经，让他心头一跳脚下险些一个趔趄。
莲剎更是惊得差点跳出三米开外，在苍华晦涩不明又带着几分玩味的凝视下，硬是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假笑，梗着纤细光滑的脖子磨磨蹭蹭地将脚以极轻极缓的动作抬起，再慢慢的移开收回，方方正正、规规矩矩拢在另一只脚的旁边，脚掌并着脚掌、双手老老实实的贴着大腿一侧立正，抬头挺胸，双眼透出可伶、弱小又无助。
你们可当真是相像啊……
大概是想到了这一点苍华的手指轻微挠挠了狗王的脖颈。
若不是顾忌尚有外人在场，此情此景他怕是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像逗弄狗王一般去摸一摸莲剎的后颈，还好他的理智总是如同时刻拉紧的弓弦紧绷，不至于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不合时宜的行为举止。
全程充当背景被彻底无视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
他走上前来，重重咳了两声，打破了那两个人的无声对视，那两个人同时唰唰向他投来的疑似才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存在的目光，让他觉得他此时不应该在这里，男人忍住转身闭门谢客的冲动，强迫自己扯开嘴角，还算平稳的开口道: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请将请柬交给在下方便二位入内休息。”
莲剎捏着请柬的一角，无声的摊在男人面前。
男人伸手接过并未立刻放回童子手中端着的盘子中，而是双手手指捏住请柬两侧细细摩挲过后，放置在腰间，又将视线投向苍华：
“请问这位贵客的……”
“你们不是说能带家属么？他就是。”莲剎打断男人的话，手一指苍华说道。
男人捏着请柬的手指微微用力一捏，卡片上细纹立现，随后松开，用指心轻轻抚平细纹。
“……这样，里面请。”
既然请柬是真的，那他自然放行，男人身体向一旁微侧让出道来不想再与他们打交道。
……
“你的请柬……”苍华犹疑不定的不知该不该开口问，他分明一整天都与自己待一处，更不见有人上门来送帖，那他这张请柬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莲剎接过他的话，率先替苍华把话问了出来：
“你是想问我刚刚拿出来的请柬是从何而来的么？——那张请柬的确是真的，只不过原先他要送的主人不是我罢了。”
苍华闻言顿了一下脚步，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偷了别人的东西？”
不过是两三句话的时间，莲剎已越过苍华三步之距，见他站着不动只好又回头走到苍华跟前，挑眉道：
“嘿，我可不是什么都不给人家留的，我还花了银钱请路边摆摊的书生照着那张请柬临摹了一份留给原主人了。”
想来莲剎是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做这顺手牵羊的事了，自己此时灵窍被锁，如果莲剎有意避着自己，自己也确实难以发觉。
苍华疑问：“你混进城主府究竟想做什么？”
远处半空的赤霞渐渐退下，只在遥不可及的天际留下一抹淡黄色的残痕，像是一道将天劈成两半，一半融进夜色之后，一半糅杂残存的光芒，光与暗交界模糊。
最后，一行孤鹫排成一队整齐滑过天边，带走了最后一抹彩色，黑暗终将光明完全吞没。
城主府内华灯初上，走廊上悬挂了一排排的红灯笼，弯弯绕绕的从这头到那头。
烛火在灯笼中随着笼身摇摆，廊上的人来来往往，园中三两人影结伴同游。
城主府内来往人群渐渐增多，擦肩接踵的不断从门口处涌入，三两成行或直往大厅而去，或拐进弯弯绕绕的小道参观城主府的园林景致。
宽敞的露天大院正中央搭起了一个方方正正、铺着红地毯的擂台，擂台上架着两面系着红绸花蕾的架鼓，喧嚣的战声仿佛气势恢宏的从那面牛皮鼓面中咚咚传出来，一下一下振奋士气。
苍华独自一人抱着在他怀里乖乖缩成一团的小奶狗，站在露天大院偏僻的一脚里，像是误入这片热闹人间的佛。
眼底的苍生在他面前言笑晏晏，恍若万人空巷的平峰城主府中人声鼎沸。
他立于阴影处，后方廊上悬挂的灯笼透出的细微的烛火映在他微微低垂的眸上和鼻梁，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倒映出一片密林中的浓雾。
院中助兴表演的乐师繁弦急管、鼓吹喧阗，席上的人们觥筹交错、热火朝天的高谈雄辩。
不带任何情绪的眼在场上的人们脸上扫视过一圈，似乎觉得无趣随后又暗自低垂，眼下又重新覆盖上一片浓雾。
眼中所见的苍生兴高采烈者有、兴趣缺缺者有、逢场作戏者有、虚伪与蛇者有、高风亮节者有，然而在这高朋满座、杯觥交杂的人山人海之中独独他找不到一丝依存。
或许有，只是此时那个人不在身旁，而他安静地抱着一只萨摩耶幼犬与这片花天锦地显得格格不入。
桌上的满汉全席刺激着狗王灵敏的嗅觉，它眼巴巴的把眼睛都瞪圆了，疯狂分泌唾液垂涎欲滴，可抱着它的那双手的主人一点都没有像那些满桌可口的饭菜踏进一步的意思。
它正要催促性的叫两声却见抱着它的人面上的表情冷峻，从它的角度看上去正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苍华眼底那一片晦涩不明的阴影。
它的催促声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吞下空空如也的肚里，几乎就在瞬间完成了在吃饭和要命之间果断的选择后者的狗生重大抉择。
它开始怀念另外一个“欺软怕恶”的人类了。
那个人虽然智商堪舆，爱动手动脚甚至还很唠叨，但他不会用看似温柔无害实则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它，那双瞳孔只要看一眼就能让它冒出寒气，那双搭在它后颈上的手简直就像是从冰天雪地里伸出来的荆棘，让它一动不敢动。
年纪轻轻单挑狗群无敌手、雄风勃发的狗王在短短的一刻间把它的狗生怀疑了一遍后开始郁闷的埋怨那个“欺善怕恶”的大恶棍居然把自己丢给这个人，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还说要带它来找吃的，骗狗感情的大骗子！
奈何它能控制自己的喉咙不发出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肚子的呐喊，它更加郁闷的垂下脑袋埋在了自己柔软的毛发中，祈祷没被人听见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苍华一瞬的僵硬后被小奶狗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吸引了目光，他睁开微微低垂的眼，似乎才想起来莲剎交代他要给小奶狗找吃的任务。
因为自己粗心的缘故而害得小奶狗饿得饥肠辘辘，苍华心底默念一声“罪过”，略带歉意的安抚小奶狗的后颈，道：
“抱歉，是贫僧疏忽了，应该先给你找吃的，然后再等他回来。”
苍华不愿融进人群和自愿与人间接洽时完全是两副模样。
他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人流中，与座上宾客搭了两句话便被人热情的邀请入座。
他十分从容自然的爽快应邀坐下，逢场作戏的举起杯盏，却不沾上半滴的酒水，他临时入席既没有喧宾夺主也没有让人觉得突兀，好像他本就是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有人见他抱着一只毛发雪亮、灵性极佳的萨摩耶幼犬，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阁下的灵宠吗？”
苍华轻轻的微微提起嘴角，道：“嗯，它饿了。”
说完像是要应证他所说的也像是要中断别人的搭讪似的，专注的开始给小奶狗投喂食物，耐心的替小奶狗把那些较大的肉块撕成肉丝，一小块一小块小心翼翼的喂到小奶狗嘴里。
狗王受宠若惊的蒙头大吃，满嘴油光蹭到苍华干净素白的衣袖上些许，吓得它刚刚吃进去的一块肉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苍华细心的给它顺了顺又端过来一碗汤让它喝，狗王不敢置信颤颤巍巍的伸出狗头低下来喝完整整一大碗肉汤。
突然它听见苍华喃喃的自言自语：“他也该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平峰城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