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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狐朋狗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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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触与巫蛮的战事正紧,仙族与魔族的暗中较量使得九州子民人心惶惶,太子穆连青身子丝毫不见起色……谢灵岫对自己暧昧不明的态度……所有的这些都叫穆鲤忧心忡忡,仿佛一大锅的腊八粥,糊里糊涂掺和在一起。
这个时候她觉得应该喝点小酒,思来想去便把苏木与萧默叫在了一起,毕竟这两人都是她认定了的好哥们儿,叫他们互相认识认识也是应当的。
可没想到这男人计较起来比女人还甚,因着这两人都觉着自己是穆鲤最好的朋友,所以竟是互相看着不顺眼,见了面就阴阳怪气,比如那萧默先说,“阿鲤小时候那才叫厉害,带着我翻墙上树、抓蛐蛐掏鸟窝,碰到了疯狗还能把我护在身后拿棍子打跑……赵尚书家的傻小子欺负了我,她就把那小子扒了绑在树上……”
听的穆鲤面色一阵阵发烫,她想忘了的那些事,怎么就偏偏有人记得那么清楚?
只听苏木“哦”了一声,“倒也该庆幸阿鲤孩提时代能遇上萧大人这般玩伴,听你这么说,她这性子倒是在小时候就能找到源头。彼时我与她同在九檀的时候,阿鲤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服输,且总想以一己之力护着在乎的人,只可惜那地方隐藏着太多的城府……好在我们两个成了好友,不管如何都会风雨同舟,因此谁也没感到那么孤单。”
那萧默听着颇为不服气,“是吗,那也要多些苏兄照顾阿鲤了,萧某也听阿鲤说过,在九檀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看来每个人长大了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扰,还是不如儿时的好,估计这普天之下,没有谁不觉得童年才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吧,说起小时候,那时我与阿鲤玩过家家,我们还拜过天地嘞!”
“哦!”苏木似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萧大人说的很对,孩童时代的确是我们每一个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也确实是最不通世事的时光,一个人的长大总是要经历各种各样的挫折与痛苦,并在这些痛苦与挫折中慢慢重塑自己的人格,所以很多时候,再见自己孩提时代的玩伴,却发现早已与童年中的记忆相差甚远了。”
倒想不到这苏木平日里不爱说话,关键时刻还能如此气人,萧默还要再辩,好在被穆鲤给止住了,“人生得一二知己足矣,你们两个都是我此生此世不会割舍的好友,既是好友,还是该好好的吃一顿酒,走罢,今日我出银钱。”说着便拽着两人去买酒,好说歹说终于叫两人清净了下来。
不得不说,杜康他老人家真是个万古圣人,酒这种东西真是种人类最伟大的创造,这两人刚刚还针尖儿对麦芒,现下几口老酒下肚,马上又称兄道弟起来,那两人大概也不知对方是谁,都是大着舌头,跟对方倾诉自己的糟心事:
一人说:“你知道吗?我师父……就是我师父……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人,不过是一个病秧子……难道我比不上吗?”
话毕却被穆鲤踢了一脚,“你哥哥才是病秧子,你们全家都是病秧子!”
可那苏木也不理她,真好似木头做的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只继续大着舌头,“比不上……自始至终我都比不上……我从未真正走进过她的生活,又怎会比得上呢?”
那萧默大概也没真正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知这人为情所伤,便拍了拍他肩膀,“苏兄这般英才就不该为情所困,情之一字,最让人难熬,尤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能怎么着呢?若我说,人这一辈子要是非得找个伴一起过活,那不如就找个一起待着最舒坦的人,过日子嘛,舒坦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是浮云而已。”
“你说的倒是很通逻辑……”苏木喝的眼神迷离,突觉眼前这人说的极有道理,便去拍了拍那张英挺的面孔,觉着跟着人在一起倒是也极为舒坦,摸索了一阵,又忽然打了个冷颤,“不对,你是男的……”这才想起转头看穆鲤,忽然抓住她抱着酒坛的手儿,“阿鲤,我知道你成亲了,可跟着别人有什么意思?咱们两个知根知底,不如我们私奔吧?”
萧默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连忙将苏木那爪子拍了下去,“哪轮得上你呢?跟你说,自小时候起,我就暗自下定决心,要是这辈子都碰不到喜欢的姑娘,那我便把穆鲤给娶了,谁道她早早就成了亲,可惜那人……那人我还惹不起……”说着竟是拉着穆鲤的手呜呜哭了起来。
穆鲤只觉着这两人越说越可憎,合着不是被甩了就是实在找不到了才来找她,自己还成了这两个杂碎的备胎了不成?越想越气,心中戾气渐生,可惜胳膊被这两人紧紧抱住一边一个,甚至有被东拉西扯之势。
这时候叶斐刚刚去了趟茅厕,舒坦过了只觉万籁俱寂心情舒畅,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吹着口哨,却忽然见到那方丛林之中坐着三人,推推搡搡好似扭打在一起。
又见是一女二男,只啧啧称奇,心想这巫蛮国民风也的确太过彪悍,即便是黑了天了,可那明晃晃的月亮还在头顶上照着啊,居然这就干出了如此勾当!可再仔细一看,却差点吓的掉了裤子,连忙整理好衣冠奔了过去。
“诶呦我的师娘诶!”忙到近前把自家师娘给解救了出来,便要抬脚朝那两个醉鬼踹去,好在被穆鲤给拦住了,“罢了罢了,不过是拘于世俗为情所伤的可怜人,咱们走罢。”
说的本是苏木暗恋他师父的那点事情,谁知这叶斐是个心思活泛的,因此他转了转眼珠儿,突然恍然大悟,差点惊掉了下巴,便拉着师娘要走,再回头看去,只见那边两人已搂着对方哭诉起来,说什么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有机会要私奔云云,好似两块牛皮糖一样,不小心黏在一起就分不开了。
他又是啧啧了两声,只觉得这世界可真是奇妙,不过好在与自家师娘没有关系……
待穆鲤被叶斐给拉着回了房间门口,又好似被羁押的犯人一样被一掌推了进去,她惊讶地发现那谢灵岫正手拿着她的飞虹,深色认真且温柔,正细细地擦拭着。
案上一灯如豆,照亮一小方天地,将那人的面孔显得柔和极了。
走上前去,才发现飞虹早已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剑刃锋利了许多,剑身也隐隐透着低含蓄的光泽,尤其是剑柄被换成了剔透的软玉,也不知具体是什么玉种,竟缭绕着幽幽的薄雾似的。
听到响动,谢灵岫连眼皮也未抬,“若想要跟沉璧并驾齐驱,起码也得先有个像样的外表,不过你拿个烧火棍出去倒也有好处,对手还没动真招,倒是被你这烧火棍笑的连力气都没了。”
“切!谁叫你弄我的飞虹了?剑这种东西,好用就是了,弄得那么花里胡哨有什么用呢?”穆鲤一边嘀咕,一边将飞虹抢了过来,话虽如此,心中却还是满怀感动,尤其是刚刚见了他的仔细的样子,将手中之物视作珍宝似的。
大概所有人都喜欢他那副清冷高贵的样子,可就在刚刚那一瞬,她突然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男人,充满着人间烟火,这样的他竟叫她的心脏跳快了好几下,甚至叫她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她尚且不知谢灵岫在自己的心中到底处于何种位置,可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得过且过,接下来无论自己对这人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她都会拿出一颗真心认真对待。
*
除夕前一天,巫蛮的大雪下得恣意,已叫人无暇欣赏它的纯洁瑰丽,雪珠子伴随着西风呼啸而来,似刀子一般刮地人脸颊生疼。
结香此时已感觉不到疼痛,她也不知自己在皑皑白雪中走了多久,只感到脚下的雪越来越厚,叫她愈发举步维艰。
苏木在一段距离之后默默地跟着,看着那愈发单薄的身影,不知她有没有哭,也不知是不是被凉风打的,他只知自己的心脏皱成了一团,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结香倒是真的没有哭,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心里头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叫人浑身生冷,比这寒冬还要冷。
其实自打羽涅离开她就已是如此了,好像一直缺了什么东西一般,唯有寻找他曾经的蛛丝马迹才能暂时的填满,她早已没了什么天下大义,只知要找到他,将他带回来,可惜终无所获。
那日谢灵岫大婚,她居然就这样看见了他,他成了巫蛮的太子,样貌变得极大,可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甚至有些胆怯,应该说是懦弱,居然选择了逃离,不去面对。
这次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不为那些冠冕堂皇的正义,只为他一人而已。
谁知终还是晚了,在她还未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终于与穆连青坦白了心迹,并试着陈诉过去,谁知他根本不想多听,只淡淡地笑了笑,“仙子若是来助我巫蛮,那便是我的贵客,我举国上下必当感怀在心,可若仙子是为了旁的事……那便不要说了……”
她几乎要声嘶力竭,“为什么不要说了?”
直到现在她的耳边都在盘旋着他的回答:“仙子,轮回转世必有它的意义,牵扯太多就真的好么?我穆连青今生生于巫蛮穆氏,得父母赐名,便永生永世都只是穆连青,前尘往事已与我无关,若是一味执着,反而是对今人的不公……所以还请仙子不要告知我这些,便叫我自然而然地过完这一世就好……”
羽涅啊羽涅,你为何如此的狠心?这次她终是晓得了,她心中的那人或许真的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可自己该何去何从呢?这许久的信念忽然叫人生生毁去,那一瞬她甚至觉得天黑地暗,可仍旧挺直着脊背走出了东宫,然后便是漫无目的地走,走,一直走到了现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就好似映衬着她的内心似的,分不清楚方向,什么也没有,唯有一片静谧的雪白。
她突然厌恶极了这片雪白,便施展法术,不知要往何处去,总归逃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