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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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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只觉,自己能触碰到的地方,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她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些疤痕,伤口结痂许久了,这些都是旧伤。
浸泡在温水之中,洛行云身上的那股燥热终于被压下去了。玲珑散的药效也已经过了,他缓缓的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周围是一堆花瓣。还有哗哗的水声,竟在一片旖旎水汽中!
猛地转身,就看到钟离靠在屏风旁边似笑非笑,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刚才的怜惜,心疼瞬间不见踪影。
“女帝陛下……” 洛行云回忆着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心跳加速。
钟离一定是趁自己不注意把两个酒杯对调了,惜儿真的是够了,谁让她去拿那种药了……
“若是再有下次,朕定不轻饶!”
说罢,钟离便步伐坚定的走出荆门殿,留下洛行云一个人暗中懊恼,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白白错过了?
如果还有下次,他一定要一击毙命!
出了门的钟离有些崩不住了,一只纤纤玉手覆上胸膛,她又何尝不是怦然心动?
“他为什么要出此下策,而不表明心迹呢?” 这时,一个不详的预感在钟离的脑海中升起。如果刚才荆容浅对她言明,她甚至可能当场答应……
她钟离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可以像情窦初开的小姐一般!
回到凤鸾殿以后,钟离便卧在榻上昏睡过去了。梦里她周遭尽是水雾,朦胧一片,根本看不见人。
“怜儿……” 叫了两声,毫无反应,钟离只好信步往前走去。潺潺的水声,山水的屏风,这不是荆门殿的陈设吗?
果然绕过屏风,便看到荆容浅慵懒的浮在水面,见了钟离也不行礼,也不叩拜,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弯勾。
钟离逐渐靠近浴池,附下身来,荆容浅便勾着钟离的明黄腰带,将她拉下水中。
瞬间惊起了水花四溅,龙袍浸水以后便紧贴在钟离身上,勾勒出玲珑婀娜的曲线。
“你想做什么?” 钟离自己都没察觉到,威严的声音中,夹杂了一丝娇羞。
“做阿离喜欢的事。”
荆容浅声音低缓,缠绵在耳,下一秒便已经在钟离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月光照在山水画的屏风之上,那古树的枝桠蜿蜒摇曳,含苞待放的花骨悄然绽开。一副泼墨大作,竟栩栩如生,仿佛花枝皆在缠绵悱恻。
等到次日幽幽醒来,钟离惊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怜儿,更衣!”
黄鹂逗趣,西风绕指。
荆子溪一大早就过来看望卧病在床的荆子绍了,他趴在榻上,一声接一声的哀嚎。
“三哥,是我来看你了。” 荆子绍泪眼汪汪的看向荆子溪,天知道他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尤其是起夜的时候,那更是疼的泪光闪闪。北陈的这些人下手真狠,他差点就皮开肉绽了!
“三哥,我知道你上次挨了五十板子,最近行动不便,特意带了些吃食给你。”
打开食盒,尽是些清淡的东西。熬小米粥,白水煮蛋,腌萝卜干。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些东西怎么入口?
荆子绍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他喜欢的是红烧肉,辣子鸡,炖燕窝。这食盒里连个煲鸡汤都没有,他连拿筷子的勇气都没有。
“还不如饿死我算了!”
荆子绍一个翻身,用枕头蒙住脸。下一秒就疼的呜嗷喊叫,下意识的翻身压住了屁股,那可是钻心般的疼痛。
“三哥,我知道你不爱吃,可是你还在养病,吃点清淡的东西总是没错的。”
荆子绍冷哼一声,来北陈这么久,不仅吃香喝辣的特权没了,这儿的姑娘也不能随便摆弄,他郁闷的更好不起来。
见此情形,荆子溪悄声说道:“三哥要是实在无趣,我们后天就是外出的日子了。我听说北陵有个仙乐坊,那里面的姑娘都跟仙女似的,到时候咱们兄弟好好快活。不过现在,你得吃东西才能好起来啊!”
听了这话,荆子绍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喜色,“等我好起来,我一定要那个废物好看!”
听闻此言,荆子溪的脸上浮现了几分担忧之色。昨夜荆门殿那么大的动静,谁不知道女帝现在对荆子落青睐有加。现在动她,那就等于是在女帝的头上动土。
“三哥只怕还不知道吧,”荆子溪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无奈和遗憾,“现在的荆子落可是今非昔比了,女帝昨夜驾临荆门殿,今天还给他送了衣裳和银两。”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荆子绍皱了皱眉,“你是说,荆子落把那个俏娘们儿给睡了?”
荆子溪闻声变色,瞪大双眼,捂住了荆子绍的嘴巴。这可是在北陈的皇宫里,怎能口无遮拦!
“三哥,小心隔墙有耳。”
“本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嘛,”荆子绍眼神中充满了凶狠之意,“那个草包还有这个能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呀。”
双手环胸的荆子溪终归是不服的,“出卖了自己作为男儿的尊严,在一个女人的膝下委曲求全,求来的锦衣玉食还值得炫耀吗?”
……
洛行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炫耀了,钟离赏赐东西的事情,他好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昨天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玲珑散,又没有发泄出来,还穿着亵衣亵裤洗了一个凉水澡,今日感染风寒,睡到日上三竿。
“公子,刚才女帝陛下差人过来,提醒您别忘了春猎之行。还赐了一些保暖的披风暖袍,说是黄龙山更深露重,小心生病。”
听了惜儿的话,洛行云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嘴角。他这不是已经拜她所赐,感染风寒了吗?
“哦对了公子,女帝陛下还赐了一些黄白之物,说是我们过两日有用得着的地方。”
这么一说,洛行云倒是想起来了,过两日便是所有质子例行出宫的日子。他们在北陈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自由,在这里可以自由婚配,也可趁着这日花天酒地,醉倒芳丛。
直觉告诉洛行云,这次春猎又是刺杀的好机会,不容错过。只是这荆容浅手无缚鸡之力,估计连挽弓射箭的能力也没有。
不如趁着这两日空闲,跟荆子珏去校场学骑射。把自己从前的臂力找回来,就能一击必中!
正和殿上,群臣叩首。
钟离伸出两个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众位爱卿平身,这两日的奏折朕看过了,关于江南水患,西北灾荒,不知各位卿家有何高见?”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开口。为首的一品左相岳超然走到大殿中央,微微颔首,“回禀女帝陛下,臣以为,江南水患只是天灾,天灾常有,勿需劳民伤财,大肆治理;至于西北灾荒,不过是暴民滋事,派兵镇压,可保我北陈太平。”
“臣复议。”
“臣也复议。”
户部尚书郑大千和兵部尚书史曼黎也走到岳超然身后,增大声势。
钟离在龙袍内的双手捏的咯吱作响,劳民伤财?派兵镇压?
“好一派真知灼见,真让朕意想不到,堂堂北陈左相竟然视百姓如草芥,六部尚书唯位高权重者马首是瞻,安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否!”
一番奚落,众人闭口不言。女帝喜怒无常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其位,某其政,想要滥用职权,欺压平民,在朕的朝堂之上,天理难容!”
这时,定国侯谷城似乎有话要说,可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开口。现在碰了陛下的逆鳞,说不定要牵连整个定国侯府家族。
“江南水患,淹没数千民宿,上万人流离失所;西北灾荒,难民举家搬迁,啃树皮吃野草,以至于方圆几百里在这暖春三月连一处,连一处的绿树花草都不见。”
钟离声音染上了几分颤抖,左相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史曼黎和郑大千简直快要站不住了。
而右相戚自华却心生钦佩,原以为是红颜祸水,却不想长公主能有这般胸襟。看来,北陈社稷有望,不用愧对列祖列宗了……
“易子而食,更是你们所想不到的吧!为了活着,他们一无所有。如若可以,朕更愿意他们生啖你肉,尸位素餐,以权谋私,还想蒙骗于朕!”
眼看钟离话越说越重,史曼黎和郑大千赶紧哆哆嗦嗦跪在地上。
他们可不想给于世辰当垫背,在位十几年的礼部尚书都已经被拉下马,他们只能选择低头。
“女帝陛下此言差矣,老臣认为……”岳超然正欲还嘴,钟离一声令喝。
“你给朕住口,”钟离手指岳超然,眼中似乎早已燃起了熊熊烈火,不烧死贪官污吏誓不罢休,“朕敬你是三朝元老,侍奉先祖灵帝,屡次饶你不死。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底线。上对朕结党营私,混淆视听;下对民残忍至极,肆意践踏,简直可恶至极!”
“你能如何?”